第13章

更新时间:2025-12-20 11:39:24

“傅总跳海了!”

看着新闻直播里熟悉的身影纵身跃入冰冷海水,我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前世他为了白月光夺走我的肾,今生我亲手将他从商业神坛推入万丈深渊。

可当他真的选择结束生命,复仇的快感却并未如期而至。

葬礼上,我放下一束白菊转身离开。

直到三个月后,我在新收购的公司遇见了那个与他长相一模一样的清洁工——

“夫人,”他低头避开我的视线,声音沙哑,“您认错人了。”

而他手腕上,正戴着我们结婚时我送的那块早已停摆的腕表。

凌晨三点,手机屏幕在黑暗中骤然亮起,伴随着近乎痉挛的震动,将方清从一场没有梦境的浅眠中硬生生拽了出来。她没有立刻去接,只是侧过头,看着那刺眼的光源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地闪烁,像垂死者最后的心跳,执拗地映亮床头柜一角。屏幕上,“周铭”两个字不断跳动,带着某种不祥的急迫。

方清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沉静无波的寒潭。她划开接听,将冰凉的听筒贴在耳边。

“方董……”周铭的声音是极力压制后的紧绷,甚至能听出细微的颤音,“傅氏集团……傅临川,出事了。”

“说。”方清的声音平稳,没有丝毫睡意被惊扰的烦躁,也没有任何预感到大事发生的波澜。

电话那头传来周铭深吸一口气的声音,似乎在平复情绪:“五分钟前,傅临川独自驾车冲断了环海公路东段的护栏,坠入观海崖附近海域。现场有目击者,已经报警,救援队正在赶过去……电视台的新闻直升机也到了,正在直播搜救。”

观海崖。方清记得那个地方。崖下海水深不可测,暗流汹涌,礁石嶙峋。傅氏鼎盛时期,傅临川曾在那里拍过一组极有格调的商业宣传照,背景是悬崖与怒海,他站在镜头前,眉眼倨傲,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脚下。

“知道了。”方清吐出三个字,听不出任何情绪,“有任何进展,通知我。”

挂断电话,房间里重新陷入寂静,只有她自己轻不可闻的呼吸声。她没有开灯,就这么在黑暗里坐着,目光投向厚重的窗帘,仿佛能穿透布料的阻隔,看见城市另一端那片正在被探照灯和直升机光束搅乱的黑沉沉的海。

她掀开被子起身,赤足踩在冰凉的地板上,走到客厅,拿起遥控器,打开了占据整面墙的巨幅电视屏幕。

午夜紧急新闻的片头音乐带着刻意渲染的紧张感,主持人语速飞快,背景画面摇晃,是从直升机上俯拍的镜头。夜色下的海面像一块巨大的、墨色的绸缎,被几束强力探照灯割裂,光柱范围内,海浪泛着破碎的、惨白的光。隐约可见几艘救援船的轮廓,像渺小的甲虫,在无边无际的墨色中徒劳地移动。

镜头拉近,对准了断裂的公路护栏,扭曲的金属和散落的混凝土碎块,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一辆黑色轿车的残骸半挂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车头部分已经严重损毁变形,像一只被撕扯开膛的巨兽。

主持人的声音带着职业性的凝重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猎奇兴奋:“……据悉,坠海车辆为傅氏集团董事长傅临川所有。根据现场初步判断,车辆系高速撞毁护栏后坠崖。目前,海事及消防救援力量正在全力展开搜救,但由于夜间能见度低、海况复杂、水温极低,搜救工作面临巨大困难。本台将持续关注……”

屏幕上切入了傅临川的照片。那是一张财经杂志封面,照片上的男人西装革履,眉眼深邃,嘴角噙着一丝惯常的、掌控一切的淡漠弧度。那是曾经的傅临川,傅氏帝国说一不二的王,也是……前世,为了他心尖上那抹“白月光”林薇薇,亲手签字同意摘取她一颗肾脏的男人。

画面又切回海上搜救现场。直升机盘旋,光束在海面反复扫过。偶尔有救援人员的身影闪过,穿着橙色的救生衣,在巨大的、黑暗的背景衬托下,显得渺小而无助。

方清静静地看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没有震惊,没有悲伤,没有快意,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她只是看着,如同看一场与己无关的、拙劣的真人秀。

心脏的位置,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她以为会涌起的、酝酿了两世的滔天恨意,或者大仇得报后哪怕一丝扭曲的快慰,都没有出现。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空茫的、冰冷的虚无。

原来,这就是结局。

她亲手布下的局,一步步收紧。利用前知的记忆,精准打击傅氏的核心业务;巧妙离间,让他的左膀右臂心生嫌隙;在资本市场暗中狙击,截断他所有可能的输血渠道;最后,将那封足以将他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的、关于他过往某些“不干净”商业手段的匿名证据,送到了他最致命的对手手中,并且“恰好”被几家最具影响力的媒体同步获取。

傅氏股价连续跌停,市值蒸发超过百分之七十。银行催贷,合作伙伴倒戈,内部高管动荡,检察院介入调查……曾经高耸入云的商业帝国,在短短数月内,以令人瞠目的速度分崩离析,轰然倒塌。傅临川从云端跌落,从人人称羡的傅总,变成了债主围堵、众叛亲离、身败名裂的傅临川。

她算准了每一步,算准了他的骄傲,算准了他的不甘,算准了他在绝境中可能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只是没算到,他会选择这样一种最彻底、也最懦弱的方式。

跳海。

方清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似乎想扯出一个弧度,但最终未能成形。她关掉了电视。令人烦躁的播报声和嘈杂的现场音瞬间消失,客厅重新被寂静吞没,那寂静浓稠得化不开。

她走回卧室,没有再看手机一眼,重新躺下,闭上了眼睛。这一次,她竟然很快睡着了,无梦到天明。

接下来的几天,关于傅临川坠海事件的新闻铺天盖地。搜救持续了四十八小时后,官方宣布因超过最佳救援时间且无任何生命迹象发现,转为搜寻遗体和打捞车辆残骸。又过了两天,在距离观海崖数公里外的一处偏僻海滩,发现了一具被海水浸泡得面目全非、但衣着体型与傅临川相符的男性遗体,以及部分属于傅临川的个人物品(一块损坏的定制腕表,一个烧焦的钱夹)。DNA比对确认了身份。

傅氏集团随即发布了讣告,语气沉痛,措辞官方。傅家本家早已式微,傅临川父母早亡,又无兄弟姐妹,只有几个远房亲戚出面,在一种近乎惨淡的氛围中,举办了小型追悼会。

葬礼那天,天色阴沉,细雨霏霏,空气里弥漫着深秋特有的、浸入骨髓的湿冷。

方清穿着一身纯黑的羊绒大衣,撑着一把黑伞,独自一人出现在墓园。她没有通知任何人,周铭也不知道她会来。到场的除了傅家那几个神情麻木、眼神闪烁的远亲,就是几个或许还念着旧日情分、或许只是来确认一下对手是否真的消失的商业场上的旧识,人数寥寥。林薇薇没有出现,据说是“悲痛过度,入院休养”。

仪式简短得近乎潦草。牧师念着千篇一律的悼词,声音在雨声中显得模糊不清。傅临川的黑白照片镶嵌在墓碑上,仍是那张英俊而冷淡的脸,隔着生与死的界限,与在场的每一个人对视。

轮到亲友献花。方清等所有人都退开,才走上前。她手里拿着一束开得正好的白菊,花瓣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清新,也冰冷。她弯下腰,将花束轻轻放在墓碑前,挨着其他几束已经有些萎蔫的花。

她的目光扫过照片上男人的眼睛,停留了大约两秒钟。那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爱,没有恨,没有愧疚,也没有释然。就像她此刻的心。

然后,她直起身,没有丝毫留恋,撑着黑伞,转身沿着湿滑的墓园小径,一步步离开。黑色的身影渐渐融入灰蒙蒙的雨幕,最终消失不见。自始至终,她没有说过一个字,没有掉一滴泪,表情平静得仿佛只是路过,顺手放下了一束与己无关的花。

雨丝打在她的伞面上,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像是无数个来自过去的、微弱的叹息,也终将沉寂,了无痕迹。

第三章

时间像指缝间的沙,悄无声息地流淌。转眼,距离观海崖边那个冰冷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三个月。

深秋的寒意被初冬的凛冽取代,城市依旧繁华喧嚣,人来人往。傅临川的名字,曾经是商业版面上挥之不去的头条,如今已鲜少被人提起。偶尔在财经分析文章里,作为某个经典的反面案例被引用,也只是一笔带过。傅氏集团残存的躯壳被拆分、出售,庞大的帝国彻底成为历史书页里一个略显黯淡的注脚。

方清的生活忙碌而有序。她的公司蒸蒸日上,接连拿下了几个关键项目,在业界声名鹊起。她依旧是那个冷静、果决、手腕高超的方董,没有人能从她完美的面具下,窥见一丝一毫与过往有关的裂痕。她似乎已经完全将那段充斥着背叛、伤害与复仇的岁月,连同那个叫傅临川的男人一起,埋葬在了那场冬日的冷雨里。

这天下午,方清需要亲自去一趟城南新收购的那家生物科技公司。收购流程已经走完,但整合初期,总有些细节需要最高决策人亲自过目,以定基调。这家公司规模不算顶大,但在某个细分技术领域颇有独到之处,是方清布局未来产业链的重要一环。

车子停在崭新的写字楼下。方清带着助理和周铭,步入明亮宽敞的大堂。前台小姐显然已被提前告知,态度恭敬中带着一丝紧张。方清微微颔首,在分公司总经理的陪同下,径直走向高层专属电梯。

“方董,这边请。研发部和核心实验室在十二楼,我们已经按照您之前提出的意见,初步调整了组织结构图,这是最新的版本,您在路上可以先过目……”总经理是个四十出头、精干利落的女人,语速很快,一边引路一边递上平板电脑。

方清接过平板,目光快速扫过屏幕上的图表,偶尔提出一两个简短的问题。电梯平稳上升,数字不断跳动。

“清洁工作安排在非核心办公时间,目前是由外包的物业公司负责,我们要求他们必须使用指定的环保清洁剂,尤其是实验室区域……”总经理继续汇报着一些行政琐事。

“叮”一声,十二楼到了。电梯门缓缓打开。

就在方清抬步欲出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了斜对面那部正在缓缓合拢的、通往地下车库和后勤区域的普通货梯。货梯里站着几个人,穿着统一的浅灰色保洁制服,手里拿着水桶、拖把等工具。

其中一个人,侧对着电梯门,正微微低头,似乎在检查手里的清洁剂喷壶。只是一个极其寻常的侧影,戴着普通的蓝色一次性口罩,帽子压得很低,几乎遮住了眉毛。

可就在那电梯门即将完全关闭的、不足零点一秒的罅隙里,方清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心脏,像是被一根极细极冷的冰针,猝不及防地刺了一下。

那个侧影的轮廓,那个微微低头的角度,甚至那露在口罩上方一小截挺直的鼻梁……

像是一个埋藏在地底深处、早已被认定为化石的梦魇,忽然被地壳运动拱出了一角,狰狞而突兀。

仅仅是一刹那的异样。快得连紧跟在她身后的周铭都没有察觉。方清面不改色,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凌乱,已然踏出了电梯,走进了十二楼光可鉴人的走廊。总经理还在旁边说着什么,她淡淡“嗯”了一声,指尖在平板上滑动,看起来全神贯注。

只有她自己知道,方才那一眼,在她死水般的心湖里,投下了一颗怎样的石子。没有惊涛骇浪,却让那深不见底的寒意,悄然蔓爬了上来。

接下来的视察,方清表现得一如既往的专业、高效。她参观了实验室,听了研发主管的汇报,对一些关键数据提出了质疑,也肯定了他们之前的努力。她甚至参加了一个小范围的技术讨论会,言简意赅地指出了下一步的重点方向。所有人都觉得,这位年轻却气场强大的新任董事长,果然名不虚传,严谨、敏锐,且极具战略眼光。

只有周铭,在某个瞬间,似乎察觉方清端着水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了片刻,但当她放下杯子时,又恢复了惯常的松弛。他以为是会议室空调温度太低。

视察接近尾声。方清婉拒了总经理共进晚餐的邀请,表示公司还有事。一行人再次回到一楼大堂。

“方董,车已经备好了。”周铭上前一步,低声道。

方清点了点头,目光却似乎无意地扫过大堂一侧的员工通道指示牌,那里标注着“后勤通道”、“物业办公室”、“车库入口”等字样。

“收购整合,后勤保障也是重要一环,尤其是实验室的保洁标准,直接关系到研发环境。”方清忽然开口,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任何异常,“既然来了,顺便看看物业交接后的日常管理情况。去后勤区域看看吧。”

总经理连忙点头:“好的,方董。这边请,物业办公室和员工休息区都在地下一层。”

从明亮的大堂沿着楼梯走下地下一层,光线顿时暗淡了许多,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清洁剂和些许潮湿的气味。这里与楼上的光鲜亮丽仿佛是两个世界。走廊狭窄,墙壁是普通的白灰,有些地方漆皮微微剥落。两侧是各种功能房间,挂着“储物间”、“工具间”、“配电室”等牌子。

物业办公室的门开着,里面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在忙碌。看到总经理带着一行人下来,一个像是主管模样的人连忙迎了出来。

总经理简单说明来意,重点是查看清洁标准和物料管理。主管有些紧张,但还算流利地介绍着日常保洁流程、用品发放记录等。

方清看似随意地听着,目光却缓缓扫过略显嘈杂的后勤区。不远处有个小的茶水间兼休息室,门半掩着,里面似乎有几个人影。

“保洁人员平时就在这里休息交接?”方清问,语气平常。

“是的,方董。这边是他们的休息点,有饮水机和储物柜。”主管回答。

“嗯。”方清应了一声,脚步却自然而然地朝着那间休息室走去。

休息室里,三四个保洁员正或站或坐,有的在喝水,有的在低声聊天,准备交接班或者短暂休息。方清等人的出现,让小小的空间瞬间安静下来,几个保洁员都有些局促地站起身。

方清的目光,像是无意掠过众人,然后,定格在靠窗边那个正在低头整理手中一块抹布的身影上。

那人背对着门口,身形高而瘦削,穿着和其他人一样的浅灰色制服,肩膀的线条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他似乎没有察觉到门口来了“大人物”,依旧专注地、慢条斯理地折叠着那块已经洗得发白的旧抹布,动作甚至有些过于仔细,仿佛那是件极其重要的工作。

“你,”方清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休息室每个人的耳中,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不容置疑的平淡,“转过头来。”

整个后勤区仿佛瞬间被按下了静音键。总经理、物业主管、周铭,以及休息室里其他的保洁员,全都屏住了呼吸,目光惊疑不定地在方清和那个背影之间来回。他们不明白,这位年轻的董事长,为何会突然对一个保洁员产生兴趣。

那个背影,在方清话音落下的瞬间,几不可查地僵直了。

时间,像是被粘稠的胶质凝固,每一秒都被拉得无限长。

然后,在所有人屏息的注视下,那个人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折叠到一半的抹布。动作慢得,仿佛电影里的升格镜头,带着一种近乎凝滞的滞涩感。

他转过身。

帽子依旧压得很低,蓝色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和一小部分额头、颧骨。那是一双极其平静,平静到近乎空洞的眼睛,眼窝有些深陷,带着长期缺乏睡眠的疲惫和某种难以形容的暮气。额发有些长,凌乱地垂在眉骨上方。

可即便遮住了大半面容,那眉骨的形状,那眼型的轮廓,那挺直的鼻梁在口罩上顶出的隐约弧度……甚至那站在那里,微微佝偻着背,却依然无法完全抹去的、某种深入骨髓的体态习惯。

方清觉得周身的血液,在刹那间褪得干干净净,四肢百骸窜过一阵冰封的寒意。耳边所有的声音——不远处物业办公室隐约的电话铃声,走廊里通风管道的低鸣,甚至自己的心跳——都在这一刻潮水般退去,只剩下一种尖锐的、高频的耳鸣。

她看着那双眼睛。那双曾经盛满倨傲、冷漠,偶尔在望向林薇薇时才会流露出一丝温度的眼睛,此刻只剩下两汪深不见底、枯寂无波的潭水,倒映着休息室惨白的灯光,和她自己冰冷的身影。

她往前走了一步。

高跟鞋踩在光洁但有些磨损的瓷砖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嗒”的一声,在落针可闻的寂静中,格外惊心。

那人似乎几不可查地颤抖了一下,极细微的幅度。然后,他避开了方清的视线,重新垂下头,目光落在自己脚上那双沾着些许污渍的、廉价橡胶鞋的鞋尖上。

“方……方董,”旁边的物业主管额头冒汗,试图解释什么,“他是新来的,可能不太懂规矩,您……”

方清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她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她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那个低垂着头的身影。

然后,她的视线,缓缓下移,落在他自然垂在身侧的手上。

那是一双曾经修长干净、执掌亿万资本的手。此刻,指节粗大,皮肤粗糙,手背和指缝里能看到清晰可见的伤痕、冻疮愈合后的深色印记,以及洗不掉的、嵌入纹路的污渍。指甲修剪得很短,边缘并不整齐。

而他的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块手表。

一块极其陈旧、早已停摆的机械腕表。表壳布满划痕,表蒙玻璃模糊不清,表带是破旧的皮革,边缘已经磨损开裂。它安静地待在那里,指针僵硬地指向某个早已过去的时间,一动不动。

可方清认得。

那是很多年前,在他们那场盛大而虚假的婚礼前,她亲自挑选的。不是什么顶级奢牌,但也是知名品牌的经典款。表盘内圈,靠近六点钟的位置,刻着两个花体的字母缩写——F&F。傅临川&方清。是他名字和她姓氏的缩写。一个隐秘的、带着她当时一厢情愿的、卑微祈愿的记号。

后来,他几乎从不戴它。他说,过于廉价,配不上他的身份。那块表,连同她那些可笑的、被践踏的心意,一起被锁进了抽屉深处,蒙尘,被遗忘。

可现在,它出现在这里。戴在一只属于“清洁工”的、伤痕累累的手腕上,指针永久地停在了过去。

方清又往前走了一步。距离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传来的、淡淡的汗味、清洁剂刺鼻的化学气味,以及一种……属于底层劳动者身上特有的、混合着尘埃与疲惫的、难以形容的气息。

这气味,与记忆中那个永远散发着高级古龙水与昂贵雪茄味道的傅临川,天差地别。

休息室里空气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诡异的一幕上。总经理和物业主管面面相觑,眼神惊惶。周铭的眉头紧紧蹙起,盯着那个清洁工,又看向方清异常苍白的侧脸,手已经悄悄按在了西装内袋的手机上。

方清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极细微的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又像是跋涉了太久干涸的沙漠。

“你,”她盯着他低垂的、被帽檐阴影覆盖的额头,一字一顿,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