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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我觉得自己听错了。
“刘老五,五十多了,一直没娶上媳妇。”
爸爸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今天白菜多少钱一斤,
“他见过你几次,说你长得俊,性子好。只要你肯嫁,他立马拿钱,彩礼五万。”
我的脑子嗡嗡作响。
“爸,你在说什么?别人不知道我是男的,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
爸爸点燃手里的烟说,
“你妈病了,镇上的医生说,得去县里开刀。”
我的心往下沉:“要多少钱?”
“最少三万。”
爸爸吐出烟圈,
“手术费、住院费、药费......杂七杂八加起来,五万不一定够。”
五万。
我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多钱。
我喉咙干涩,咽了咽唾沫才说:“可我是男的,会露馅......”
“先嫁过去再说。”
爸爸打断我,
“刘老五眼睛不好,晚上看不清。你穿厚点,洞房夜糊弄过去。”
“等钱到手,给你妈做了手术,以后的事......以后再想办法。”
“纸包不住火!”
我浑身发冷,
“等他发现了......”
“发现了再说!”
爸爸突然提高音量,
“现在是救命要紧!你妈要是死了,兴旺和文娟怎么办?”
“你想让他们跟你一样,小小年纪就没妈?”
一支利箭插|入我心口,抽痛无比。
爸爸的语气又软下来:“招娣,爹知道对不起你。但这次真的是没办法了。你妈还年轻,才三十几岁,不能就这么没了。”
我靠在门上,腿软得站不住。
我想说“我可以去打工挣钱”,但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
打工一个月能挣多少?
三百?
五百?
等攒够五万,梅姨的坟头草都高了。
我喃喃道:“我还有高考......”
“大学四年又要多少钱?”
爸爸叹气,
“招娣,现实点。你是老大,得为这个家想想。”
屋外传来隔壁院子的鞭炮声。
噼里啪啦的响声里,我听见梅姨在咳嗽。
一声接一声,像要把肺咳出来。
我想起了妈妈。
临死前她在想什么?
会不会恨我这个夺走她生命的孩子?
我又想起了梅姨。
一直喊我“闺女”,教弟弟妹妹开口第一句话叫“姐姐”,会给我缝书包、给我煮长寿面的女人。
我想到昨天晚上,弟弟妹妹挤到我床上哭:“姐姐,妈妈要死了吗?”
我深吸一口气,冷空气刺得肺疼。
“什么时候?”
我声音颤抖。
爸爸的脸上露出笑意:“正月初一。刘老五找人算的日子,宜嫁娶。”
我吐出一口白气:“好。”
刘老五来得很早,骑着一辆破三轮车。
跟他一起来的有他两个堂兄弟,还有个村委会的干事,算是见证人。
爸爸已经在堂屋等着了。
见我出来,他眼神闪躲了一下,很快又恢复正常。
刘老五眼睛确实不好,眯缝着看人。
他上下打量我,咧嘴笑了,露出一口黄牙。
“嗯,不错。”
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布包。
布包打开,是五沓钱。
爸爸看得眼睛都直了,在提前写好的字据上签了字。
就这么当着我的面,交易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