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62年初春,东京的空气里弥漫着樱花将开未开的期待,以及商界山雨欲来的紧张。
源稚财团总部顶层的会议室,此刻聚集着日本经济界最有权势的三个人——三井敬太郎、三菱正彦、住友晴彦。三位老人分坐长桌三方,源稚一坐在主位,面前摊开着三份截然不同的文件。
山田无声地为四人斟茶,手指微微颤抖。即便服侍源稚家多年,他也从未见过如此场景——三大财阀的掌门人齐聚一堂,不是对抗,而是……臣服。
“那么,开始吧。”源稚一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三井会长,您先说。”
三井敬太郎放下茶杯,这位曾经在商界叱咤风云的老人,如今面色苍白,呼吸有些急促。一个月前的那场中毒事件,虽然捡回一条命,但彻底摧毁了他的健康。
“源稚君,”三井敬太郎开口,声音沙哑,“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时间。三井财团的未来,需要托付给值得信任的人。”
他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源稚一面前。封面印着“三井财团股权及经营权转让协议”。
“三井家直系血脉单薄,我的儿子们……都不成器。”老人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与其让财团在我死后分崩离析,不如在我还活着的时候,交给有能力的人。”
源稚一没有立刻翻开文件,而是问:“条件是什么?”
“三个条件。”三井敬太郎伸出枯瘦的手指,“第一,保留三井之名,财团名称不变。第二,三井家的老员工,只要没有重大过失,不得解雇。第三……”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我的孙女,三井惠子,今年刚从剑桥毕业。我希望她能在你身边学习,将来……能成为你的助力。”
这不是商业条件,而是政治联姻的暗示,更是三井家最后的体面。源稚一明白,三井敬太郎在为自己的血脉铺路——无法保住财团,至少要保住家族的未来。
“我接受前两个条件。”源稚一平静地说,“至于第三,三井惠子小姐可以进入源稚财团,从基层做起。如果她有能力,自然会得到重用。但婚姻之事,恕我不能承诺。”
三井敬太郎深深地看着他,最终缓缓点头:“足够了。那么,签字吧。”
签字仪式简单而肃穆。三井敬太郎的手在颤抖,但笔迹依然有力。当最后一笔落下时,这位执掌三井财团三十年的老人,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精气神。
“那么,我先告辞了。”三井敬太郎站起身,对源稚一深深鞠躬,“三井家的未来,就拜托您了。”
老人离开后,会议室里安静了片刻。然后,三菱正彦开口了。
“源稚君,三井选择了托孤,三菱选择……”他苦笑,“出售。”
第二份文件被推过来。这是三菱银行、三菱商事、三菱重工等核心企业的股权转让协议,价格低得惊人——几乎是市场价的一半。
“犬子裕太的事,让三菱蒙羞。”三菱正彦的声音沉重,“银行信誉受损,股价暴跌,合作伙伴纷纷撤资。与其慢慢死去,不如一次性解决问题。”
源稚一翻开文件:“这个价格,三菱的股东不会同意。”
“他们会的。”三菱正彦的眼神复杂,“因为我告诉他们,如果不接受这个价格,源稚家会以更低的价格,在市场上收购三菱的散股。到时候,他们一分钱都拿不到。”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但也是现实。源稚一掌控了住友,即将接管三井,如果他想,确实可以让三菱在市场上彻底消失。
“为什么选择我?”源稚一问。
“因为你是最强者。”三菱正彦坦然,“商界如丛林,弱肉强食。与其被群狼分食,不如献给虎王,至少能留个全尸。”
他站起身,同样对源稚一鞠躬:“三菱四百年基业,今日终结。只希望源稚君能善待三菱的员工,他们……都是优秀的日本人。”
三菱正彦离开后,会议室里只剩下住友晴彦和源稚一。住友晴彦没有立刻说话,而是慢慢喝完了一杯茶,才缓缓开口。
“三井托孤,三菱出售,住友……”老人笑了,那笑容里有释然,有疲惫,也有某种奇异的轻松,“住友选择坦白。”
他从怀中取出的不是文件,而是一本陈旧的日记。皮革封面已经磨损,页角泛黄。
“这是我父亲的日记。”住友晴彦抚摸着封面,“记录着住友家最大的秘密——昭和二十年,战争结束时,住友家为保全家族,与美国占领军做了交易。”
源稚一的眼神微凝。
“我们提供了军需工厂的名单,提供了财阀内部的秘密资金渠道,甚至……提供了几位‘战犯’的藏匿地点。”住友晴彦的声音很轻,但每个字都重如千钧,“作为回报,住友家被从财阀解体名单中移除,保留了核心产业。”
他抬起头,眼中有着深深的疲惫:“这个秘密,压了住友家四十年。每一任会长,都要在父亲灵前发誓,永远保守秘密。但这些年,我越来越明白——建立在背叛上的荣耀,终有一天会倒塌。”
“为什么要告诉我?”源稚一问。
“因为你不一样。”住友晴彦直视他,“你看似激进,看似不守规则,但你骨子里有种旧时代的荣誉感。我观察你一年,看你如何对待对手,如何对待伙伴,如何对待……那个歌手。”
他顿了顿:“理惠那孩子,对你不仅仅是工作上的敬佩。我知道,你看得出来,但你从未利用这一点。这就够了——住友家四百年的罪孽,需要一个干净的人来终结。”
住友晴彦将日记推到源稚一面前:“现在,这个秘密是你的了。用它来做什么,由你决定。住友财团的股权,理惠会正式转让给你。我只求一件事——”
老人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恳求:“如果可能,给理惠那孩子一个幸福的未来。她太聪明,太要强,把太多责任扛在自己肩上。我希望她……能像普通女孩一样,去爱,去笑,去生活。”
源稚一沉默了很久。他翻开日记,泛黄的纸页上,是工整的毛笔字,记录着那个动荡年代最黑暗的交易。这是能摧毁住友家的武器,也是住友晴彦最大的诚意——他将家族的生死,交到了源稚一手中。
“日记我会保管,但不会公开。”源稚一最终说,“住友家的罪,是时代的罪。而新的时代,不需要背负旧时代的罪孽。”
住友晴彦的眼中泛起泪光。他起身,对源稚一行了最郑重的跪拜礼——额头触地,久久不起。
“住友晴彦,代表住友家四百二十三年历史,感谢您的宽恕。”
当最后一位老人离开后,源稚一独自坐在空旷的会议室里。面前是三份文件,一本日记,代表着日本三大财阀四百年的历史,如今全部掌握在他手中。
山田轻轻走进来:“少爷,媒体已经得到消息,正在楼下聚集。需要准备新闻发布会吗?”
“暂时不用。”源稚一揉了揉太阳穴,“先处理内部事务。另外……”
他顿了顿:“明菜今天有什么行程?”
山田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明菜小姐今天……和电影《战国乱舞》的男主角西城秀树一起接受杂志专访,为电影宣传造势。预计会有一些……绯闻炒作。”
源稚一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哪家杂志?”
“《周刊女性》。”山田小心地说,“是电影宣传方的安排,明菜小姐的经纪人已经提前报备过了。只是……这次的尺度可能会比较大,据说有‘理想男友类型’的问答环节。”
会议室里的空气似乎冷了几分。源稚一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外。东京的天空灰蒙蒙的,像是要下雨。
“少爷,需要干预吗?”山田问。
“不用。”源稚一的声音平静,“这是她的工作。”
但山田能感觉到,少爷不高兴了。虽然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但跟随源稚一一年多,山田已经能读懂那些细微的征兆——手指在桌面轻轻敲击的频率变快了,这是思考时的习惯;目光停留在窗外的某个点,那是他在压抑情绪。
“准备车。”源稚一忽然说,“去摄影棚。”
“现在?可是三点钟要和金融厅长官会面……”
“推迟。”源稚一起身,“就说我突然身体不适。”
山田愣住了。一年多来,无论发生什么,少爷从未因私事推迟重要公务。这是第一次。
“我明白了。”山田低头,“我立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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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区某摄影棚内,拍摄正在火热进行。
中森明菜穿着电影宣传用的战国风格服装——改良的和服,宽大的袖口,头发梳成古典发髻。她身边站着西城秀树,这位当红男演员同样穿着战国武士服,两人在摄影师的指导下摆出各种亲密姿势。
“好,明菜小姐再靠近一点,对,头稍微侧一点,看西城先生的眼睛……”摄影师指挥着,“西城先生,手可以放在明菜小姐腰上,对,就是这样!”
闪光灯不停闪烁。明菜保持着专业的微笑,但身体有些僵硬。她不喜欢这种过度亲密的宣传方式,但这是工作,是合同里写明的义务。
休息间隙,经纪人递上水:“再坚持一下,还有两组照片,然后是个简短采访。”
“采访内容……”明菜犹豫地问。
“放心,问题我都看过了,不会太过分。”经纪人安抚道,“主要是聊电影,聊角色,最多问问合作感受。”
明菜点点头,看向西城秀树。对方正在和助理说笑,似乎很享受这种拍摄。西城秀树是业内著名的花花公子,与多位女星传过绯闻,这次合作,明菜的团队一直很警惕。
采访开始了。前半部分很顺利,都是关于电影的问题。但到了后半段,记者的问题开始转向私人领域。
“两位在电影里饰演乱世中相爱的恋人,现实中对爱情有什么看法呢?”女记者笑着问。
西城秀树率先回答:“我相信一见钟情。就像电影里那样,在人群中看了一眼,就认定是她。”
“明菜小姐呢?”记者转向明菜。
明菜保持微笑:“我觉得爱情需要时间,需要了解。比起一见钟情,我更相信日久生情。”
“那么,两位觉得对方符合自己的理想型吗?”
这个问题越界了。经纪人想要打断,但西城秀树已经开口:“明菜小姐当然很完美,漂亮,有才华,性格又好。如果能和明菜小姐交往,我会很荣幸。”
现场一阵小小的骚动。明菜的笑容有些僵硬:“西城先生过奖了。我们只是工作伙伴。”
“但电影里感情戏很真实呢。”记者穷追不舍,“听说两位在片场也很有默契,有没有可能假戏真做?”
“这个……”明菜正要回答。
摄影棚的门突然被推开。所有人转头,看到源稚一站在门口。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没有打领带,头发有些凌乱,看起来像是匆忙赶来。
“抱歉,打扰了。”源稚一的声音平静,但眼神锐利,“我来接明菜。”
现场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认出了这位最近频繁登上财经版头条的年轻巨头——源稚一郎,刚刚整合了三大财团的新日本首富。
明菜愣住了:“一郎?你怎么……”
“突然想见你。”源稚一走过来,自然地握住她的手,“拍摄结束了吗?”
他的动作很轻柔,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西城秀树的表情变得尴尬,记者们的眼睛则亮了起来——这是比电影宣传更劲爆的新闻!
经纪人反应过来,连忙打圆场:“拍摄已经基本结束了,只剩下一点收尾工作。源稚先生,请稍等片刻……”
“我在这里等。”源稚一在旁边的椅子坐下,目光落在西城秀树身上,“西城先生,继续吧。不用在意我。”
怎么可能不在意。接下来的拍摄在诡异的气氛中进行。西城秀树的手不敢再放在明菜腰上,笑容也变得勉强。源稚一就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那种无形的压力。
十分钟后,拍摄草草结束。源稚一起身,再次握住明菜的手:“走吧。”
“可是采访还没……”
“改天。”源稚一打断她,看向记者,“《周刊女性》是吧?后续采访可以联系源稚财团的公关部,我们会安排时间。”
他拉着明菜离开摄影棚,留下身后一片窃窃私语。
车内,气氛沉默。明菜看着源稚一的侧脸,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了?今天不是有重要会议吗?”
“取消了。”源稚一简洁地说。
“为什么?”
源稚一转过头,看着她:“因为我不高兴。”
如此直白的回答,让明菜愣住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源稚一——不是那个运筹帷幄的商业巨头,不是那个冷静自持的贵公子,而是一个……在吃醋的男人。
“你在吃醋?”她忍不住问。
“是。”源稚一坦然承认,“我不喜欢别人碰你,不喜欢别人用那种眼神看你,更不喜欢听到那些关于你和别人的绯闻。”
他的声音很平静,但每个字都透着强烈的情感。明菜的心跳加快了,她看着他,忽然笑了。
“你笑什么?”源稚一皱眉。
“我笑你。”明菜伸手,轻轻抚平他皱起的眉头,“堂堂源稚财团的会长,日本最有权势的人,居然会吃一个演员的醋。”
源稚一握住她的手:“权势再大,也是人。是人,就会有在意的东西。”
车内安静下来。明菜靠在他肩上,轻声说:“那些都是工作,你知道的。”
“我知道。”源稚一搂住她,“但我还是不高兴。”
“那怎么办?”明菜抬头看他,“总不能让我退出演艺圈吧?”
源稚一沉默片刻,然后说:“不用退出。但以后这种宣传,让公关部去谈。我会让他们明白,什么可以做,什么不可以。”
这是霸道的宣言,但明菜没有反对。因为她知道,这份霸道背后,是深藏的在乎。
车驶向代代木的公寓。路上,明菜忽然问:“今天和三井、三菱、住友的会面,顺利吗?”
“很顺利。”源稚一说,“三大财团,现在都是源稚家的了。”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却代表着日本经济版图的彻底改变。明菜虽然不太懂商业,但也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那你现在……是日本最强大的人了。”她轻声说。
源稚一摇头:“强大不是目的,只是手段。我的目的……”
他顿了顿,看着她的眼睛:“是创造一个你可以自由歌唱的世界,一个不需要为了生存而妥协的世界。”
明菜的眼眶湿润了。她靠在他怀里,听着他平稳的心跳。
窗外,东京的灯火渐次亮起。在这座城市的中心,一场改变国家命运的商业整合刚刚完成。而在城市的一角,一个简单的拥抱,让一切都变得值得。
源稚一闭上眼睛。三大财团的整合只是开始,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此刻,有她在身边,所有的征战都有了意义。
猛虎已统御丛林,而他的王后,正依偎在他怀中。这就是他穿越两千年时光,最终找到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