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陈青禾觉得自己像被抽空了骨髓。
他几乎是拖着双腿挪回家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冷汗涔涔。父母吓了一跳,以为他病了,非要带他去镇卫生院。陈青禾勉强挤出笑容,只说昨天太累,没睡好,倒头就睡。
这一觉,昏天黑地。
梦里,他一会儿是扛着锄头在地里劳作的农大学生,一会儿是穿着古旧袍子、在荒野中跋涉的模糊身影。耳边时而响起村民的议论,时而回荡着那苍老的、即将消散的“莫负……莫负……”的嘱托。
醒来时,已是第二天下午。阳光透过窗户,在水泥地上投出斜斜的光斑。陈青禾撑着发沉的头坐起身,第一反应是去看脑海中的界面。
【当前神力:0.092%】
数字恢复了一点点,极其缓慢。看来这玩意儿能自然恢复,但速度……令人绝望。
【古槐生机流失速度降低1%】
这行字还在,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心头,带来一丝微弱的希望,和更庞大的压力。
1%。离真正的“救赎”,还差得远。
污染罐虽然被移走,但污染已经渗入土壤,侵蚀了根系。他昨夜那点引导,不过是杯水车薪,延缓了死亡进程,远谈不上逆转。
真正的治疗,需要时间,需要科学方法,也需要……神力。可他的神力恢复得比蜗牛还慢,就算耗干自己,又能支撑几次那种引导?
“得想想别的办法……”他揉着发痛的额角,喃喃自语。
界面似乎感应到他的思绪,微微闪烁,下方浮现出新的条目:
【功德:0】
【基础神术:感知地脉(未解锁)】
【基础神通:无】
【可用神力强化:暂无】
功德……
陈青禾的目光落在那个刺眼的“0”上。完成任务有功德奖励,功德能用来做什么?提升神力?解锁神通?如果能更快地获取功德,是不是就能更快地恢复甚至增强力量?
可任务只有一个,就是救活古槐。这似乎陷入了死循环——救树需要力量,获得力量(功德)需要完成任务,任务又是救树……
等等。
他重新审视任务描述:【救赎村口古槐】。任务奖励是功德+50,开启【感知地脉】。也就是说,只要让古槐脱离濒死状态,就算完成,并非一定要它完全恢复如初?
有可能。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重点就是“脱离濒死”。这意味着,在科学治理污染土壤的同时,他需要用一切可能的方法,维持住古槐那微弱的生机,让它撑到污染清除、根系开始自愈的那一刻。
科学手段为主,神力引导为辅。而且神力不能乱用,必须用在最关键、最高效的节点上。
思路渐渐清晰,陈青禾感觉沉重的身体似乎轻松了一点。
他起身下床,腿还有点软。走到厨房,母亲张秀兰正在择菜,看见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活计。
“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不?”一连串的问题,带着掩饰不住的担忧。
“好多了,妈,就是昨天没休息好。”陈青禾接过母亲递来的温水,一口气喝干。
“你说你,一回来就东跑西颠,那罐子的事有公家管,你瞎操什么心?”张秀兰嘴上埋怨,手里却麻利地拿出两个鸡蛋,“饿了吧?妈给你下碗面条,卧俩鸡蛋。”
“我爸呢?”
“去镇上了,说是罐子的事,上面来人了,要问问情况。”张秀兰把鸡蛋打进锅里,水汽蒸腾起来,“你也别老往那儿凑,不是什么好事,晦气。”
陈青禾含糊地应了一声,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件事。
“妈,咱家后院那块菜地,今年还种着吗?”
“种着呢,小白菜、萝卜,长势一般。你问这干嘛?”
“我想弄点东西试试。”
吃完面,陈青禾感觉恢复了些力气,来到后院。
后院不大,用竹篱笆围着,大约半分地。母亲打理的菜畦很整齐,只是土壤看起来有些板结,菜叶子也蔫蔫的,缺乏精神。
他蹲下身,抓了一把土,在手里捻了捻。土质偏黏,透气性不好,也没什么肥力。这几乎是青溪村大部分耕地的通病——多年单一耕种,过度依赖化肥,土壤有机质流失严重,地力下降。
要救古槐,需要改良土壤,需要科学方法。而他自己的神力恢复,可能也需要“功德”。功德从何而来?除了救古槐这个主线任务,难道没有别的途径?
他尝试在脑海中“询问”系统,但界面毫无反应,只有那几行简单的信息冷冷地挂着。
或许……帮助这片土地,帮助土地上的人,本身就是一种功德?
如果他能改良土壤,让作物长得好,让村里人受益,这算不算?
没有答案。只能试。
他想起大学时参与过的一个课题,关于利用本地易得的材料制作简易土壤改良剂。青溪村别的不多,山上的腐殖土、林下的落叶、村民丢弃的秸秆、厨余垃圾……这些都是资源。
说干就干。
他找来几个闲置的瓦缸和编织袋,又翻出家里的锄头和铁锹。先是去后山背了几袋表层富含腐殖质的松软黑土,又收集了干燥的落叶和枯草,再从自家的柴火堆里找出一些完全燃烧后的草木灰。
母亲张秀兰看他忙得满头大汗,忍不住问:“青禾,你这是要折腾啥?”
“弄点好东西,给咱家菜地,也给村里试试。”陈青禾抹了把汗,眼睛发亮,“妈,您就瞧好吧。”
接下来的两天,陈青禾除了定时去老槐树那边查看情况(污染点已经由县里来的专业人员接管,立了警示牌,开始采样分析),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后院。
他将腐殖土、切碎的落叶枯草、草木灰,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再加入清水和一点点红糖(促进发酵),搅拌均匀,堆在瓦缸里,用塑料薄膜封口,放在后院向阳的角落发酵。这是最基础的有机堆肥,能增加土壤有机质,改善土壤结构。
同时,他还尝试用另一种方法。收集了一些新鲜的、无病虫害的植物嫩叶(如紫云英、艾草等),切碎后浸泡在清水中,放在阳光下曝晒发酵,制作简易的植物营养液。这种液肥富含多种微量元素和活性物质,能刺激作物生长,增强抗性。
这是科学的方法,需要时间发酵,效果也相对缓慢。
但陈青禾心里,还存着另一个模糊的念头。
第三天傍晚,堆肥和液肥都还在发酵过程中,散发着一股酸腐中带着草木清香的气味。陈青禾站在瓦缸前,看着表面泛起的气泡,犹豫了一下。
他伸出手,悬在瓦缸上方。
闭上眼,集中精神。
这一次,他不再试图输出力量,而是尝试着,将自己的感知,与瓦缸里正在发生的、微生物分解有机质、产生新生命能量的“过程”联系起来。
很奇妙的感觉。
在他极其微弱、但似乎比前两天敏锐了一丝的感知中,瓦缸里不再是简单的混合物,而是一个微型的、沸腾的、充满了无数细小生命活动的“世界”。微生物在疯狂繁殖、分解、转化,释放出温和的、滋养的、充满“生机”的气息。
他能“感觉”到这股生机的流向,它们的活跃程度,甚至能模糊地“引导”它们的“节奏”。
他尝试着,用那一点点可怜的神力,不是注入,而是像一根轻柔的指挥棒,在这个沸腾的微观世界里,轻轻“点拨”了一下。
让某些有益菌群的活性,加快那么一丝丝。
让营养物质的转化效率,提高那么一点点。
让整个发酵过程产生的、对土壤和植物有益的“生机气息”,更加精纯、温和。
眉心依然传来熟悉的、轻微的抽痛感,但比上次引导水脉时轻微了许多,或许是消耗更小,也或许是他开始适应了。
他收回手,睁开眼睛。
瓦缸里的混合物看起来毫无变化,依然在静静发酵。但他能感觉到,那里面的“生机”,似乎比刚才“浓郁”了那么一丝,带着一种令人舒适的、温润的韵律。
【当前神力:0.090%】
又消耗了一点,但比预想的少。
陈青禾长舒一口气。有效果,但具体效果如何,还需要验证。
他将初步发酵好的堆肥,取了一小部分,混入后院的菜地里,又用稀释后的植物营养液浇灌了其中两畦菜。另外两畦作为对照,不做处理。
做完这些,天已经黑透了。他累得几乎直不起腰,但心里却有种奇异的充实感。
夜里,他躺在床上,照例“倾听”着老槐树那微弱、但似乎比前两日稍稍稳定了一点的脉动。污染区域的土壤取样结果还没出来,清除方案也没定,但至少,那1%的流失减缓是真实的。
而且,在“倾听”老槐树的同时,他发现自己对后院那两畦被特殊处理过的菜地,也有了一丝极其模糊的联系。能隐约感觉到土壤比旁边更“松软”、“活跃”,小白菜的根系在更努力地向下伸展,吸收着水分和那被神力“点拨”过的养分。
虽然微弱,但确实存在。
这算不算是……对土地的“感知”在增强?尽管只局限于他亲手“处理”过的、或者像老槐树这样有强烈“存在感”的特定目标。
看来,神力的运用,不仅仅在于“输出”,也在于“沟通”和“引导”。用得好,四两拨千斤。
他正想着,手机忽然震动起来。拿起来一看,是妹妹陈小雨发来的视频通话请求。
接通,屏幕上出现一张青春洋溢的脸。小雨在县城读高三,住校,只有周末才能用手机。
“哥!”小雨的声音带着雀跃,“我听妈说你累病了?好点没?”
“没事,就是没睡好。”陈青禾看着妹妹,疲惫似乎消散了些,“你怎么还没睡?又熬夜看书?”
“没,刚做完一套题,放松一下。”小雨皱了皱鼻子,“哥,你真要在村里种地啊?网上都说,种地不赚钱,还累。”
“哥不光是种地,”陈青禾笑了笑,“哥在做一个实验,要是成功了,说不定能让咱们村的土地都‘活’过来,种出更好的东西。”
“这么厉害?”小雨眼睛亮了,“哥,你拍视频了吗?就拍你怎么做实验的!我们班同学可爱看这种田园生活的视频了,可治愈了!你拍好了发网上,肯定有人看!”
陈青禾一愣。拍视频?他之前拍的那些技术讲解,反响平平。但妹妹的话,像是一道闪电,劈开了他脑子里某个固化的角落。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拍得那么“专业”、那么“干”呢?种地本身,和土地打交道的过程,观察植物生长,等待收获……这些本身,不就充满了生命力和故事感吗?
尤其是,当他能“感知”到土壤的变化,植物的“情绪”时……
“小雨,你说得对。”陈青禾眼睛也亮了,“哥试试。”
“加油啊哥!等我高考完,回去帮你拍!”小雨挥了挥拳头,又压低声音,“对了哥,妈说你整天神神秘秘的,晚上还老往外跑,是不是……谈恋爱了?”
陈青禾哭笑不得:“瞎说什么,赶紧睡觉去!”
挂断视频,陈青禾靠在床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边缘。
拍视频,记录,分享。
这或许,不仅仅是一种记录和传播的方式。当更多人看到这片土地的变化,看到那些作物是如何一点点生长,看到老槐树如何挣扎求生又焕发生机……这会不会,也是一种力量?
一种源自“关注”,源自“认同”,甚至源自“希望”的力量?
他不知道。但可以试试。
几天后,陈青禾改良的堆肥和营养液初步发酵完成。
他小心翼翼地将堆肥施入那两畦试验菜地,又用稀释过的营养液浇灌。作为对照,旁边两畦地则维持原状,只用清水。
与此同时,他翻出了家里一个旧的手机支架,开始尝试拍摄视频。
不再是大段的技术讲解,而是从最微小的细节开始。
镜头对准刚刚破土而出的、孱弱的小白菜苗。
对准叶片上清晨凝结的露珠。
对准他沾满泥土的双手,细致地混合着腐殖土、落叶和草木灰。
甚至,在夜深人静时,他尝试将手机固定,对着那片试验菜地,录制一段延时——虽然拍不到什么,但他知道,变化正在泥土之下悄然发生。
他给视频配上简单的文字和舒缓的音乐,账号名字就叫“青禾的田”。
第一个这样的视频发出去,播放量依然寥寥。但他不急。
白天,他继续侍弄那两畦菜地,记录它们每天的变化。被特殊处理过的小白菜,似乎真的比旁边的长得更精神一些,叶片更绿,更舒展。这种差别很细微,不仔细看看不出来,但陈青禾能感觉到——不是用眼睛,而是用那种与土地、与植物之间日益清晰的微弱“联系”。他能“感觉”到它们的根系更活跃,吸收养分更高效,整体生机更加蓬勃。
夜晚,他会去老槐树下坐一会儿,不再轻易动用所剩无几的神力,只是安静地“倾听”,感知它那缓慢但似乎确实在“稳固”下来的脉动。偶尔,他会用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安抚”那被污染根系传来的痛苦“杂音”,就像用最轻柔的手指,拂去伤口边缘的尘埃。
污染土壤的检测报告出来了,重金属和有毒有机物超标,但范围主要局限在罐体周围数米内,算是幸运。县里制定了清理方案,很快会派人来将受污染的土壤挖走,进行专业处理,再回填干净土壤。
这是个好消息,但清理和恢复需要时间,而老槐树等不起太久。
陈青禾的后院实验,也在进行。
一周后,差异开始显现。
施用了自制堆肥和营养液的那两畦小白菜,明显比旁边只浇清水的长得高,叶片更肥厚,颜色是鲜亮的翠绿。而对照组的小白菜,则有些发黄,蔫头耷脑。
母亲张秀兰最先发现:“哎哟,青禾,你这弄得是什么肥?这菜长得可真好!比你爸以前上的化肥还管用!”
陈青禾心里有了底。他挖开一点土,对比之下,改良过的土壤明显更疏松,颜色更深,抓在手里有弹性,凑近了能闻到一股肥沃的、令人舒适的泥土清香。而旁边的土壤,则板结、发灰,没什么生气。
“妈,我想在咱们家那两亩水田里,也试试这个法子。”陈青禾说,“不用化肥农药,就用这种自己弄的肥,加上稻鱼共生,看能不能成。”
张秀兰有些犹豫:“那两亩地可是咱家口粮田……能行吗?万一……”
“先划一小块试试,不行损失也不大。”陈青禾道,“要是成了,以后咱们的米和菜,都能卖上好价钱。而且,这对地好,是长久的买卖。”
陈建国蹲在田埂上,抽着烟,看了半天儿子捣鼓的那一小块试验田,又看了看旁边绿油油的后院菜地,终于点了点头:“你想试,就试。小心着点。”
得到了父亲的首肯,陈青禾劲头更足了。他把更多精力投入到田里,划分区域,挖沟引水,投放鱼苗,施用自制肥料。依旧每天用手机记录着一切,视频的剪辑也渐渐熟练起来。
“青禾的田”账号,开始有了一点点人气。几十个,几百个播放量,偶尔有几个评论和点赞。
“博主的手看着很踏实。”
“这种纯天然的方法真好,就是太费功夫了吧?”
“小白菜长得真水灵,馋了。”
“UP主坚持啊,关注了,想看后续。”
每一个互动,都让陈青禾感到一种奇异的满足。这和他感知到土地生机时的满足不同,那是另一种力量,来自屏幕另一端陌生人的注视和认可。
日子一天天过去。老槐树下的污染土壤被挖走,换上了从别处运来的干净土壤。工人们干得很仔细,但被挖开又回填的土地,需要时间重新夯实,与周围的环境融合。
陈青禾每天晚上依旧会去。他能感觉到,老槐树的脉动,在污染源被彻底移除后,那痛苦的“杂音”减弱了很多。但它依旧虚弱,新换的土壤与老根系需要时间建立联系,被侵蚀过的根系恢复缓慢。
他能做的,依旧是用那缓慢恢复的神力,极其精细地进行引导和安抚,帮助水分和地气,流向那些健康的、尚有活力的根须。每一次引导,都小心翼翼,力求用最少的力量,达成最好的效果。神力恢复一点,就用一点,像是吝啬的守财奴,计算着每一分钱的用处。
界面上的数字缓慢跳动着:【当前神力:0.088%】……【0.089%】……
【古槐生机流失速度降低3%】。
3%。比最初的1%好了些,但距离真正的“脱离濒死”,似乎还有一段不短的路。
就在陈青禾将全部心思都放在试验田和老槐树上时,村里关于祠堂和养殖场的争论,也到了关键时刻。
这天傍晚,陈青禾刚从田里回来,浑身泥点,就看见陈伯蹲在他家门口的石墩上,闷头抽着旱烟。父亲陈建国站在一旁,脸色也不太好。
“陈伯,爸,怎么了?”陈青禾心里咯噔一下。
陈建国叹了口气:“镇里又来人了,催祠堂拆迁的事。说贾老板那边等不及了,项目要尽快落地。”
陈伯磕了磕烟袋锅子,满脸皱纹挤在一起:“下午开了会,贾老板亲自来的,说只要签了字,除了征地补偿,每户还能分一笔‘搬迁奖励’,当场就能给一部分现钱。好些人……动心了。”
“那祠堂后面的老林子呢?也要砍?”陈青禾急问。
“人家说了,建养殖场需要平整土地,那些老树……碍事。”陈伯的声音干涩,“青禾娃,我知道你想保。可……大伙儿要过日子啊。眼看快过年了,谁家不缺钱?那笔奖励,不少。”
陈青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他知道,光靠情怀,挡不住真金白银的诱惑,尤其是对并不宽裕的乡亲们来说。
“什么时候签?”
“后天,还在村委会。”陈伯站起来,佝偻着背,“青禾,你再有想法,也得认清楚。胳膊拧不过大腿。贾老板有路子,镇上支持。你一个人,能拦得住?”
陈伯背着手,慢慢走了。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
陈建国拍了拍儿子的肩膀,没说话,转身进了屋。
陈青禾站在暮色里,看着自家后院那两畦长势喜人的小白菜,看着远处朦胧的、祠堂和老树林的方向。
脑海里,那苍老的声音似乎又在回荡:“莫负……莫负……”
土地神的职责,是守护一方水土,护佑万家灯火。
可如果,这“万家”自己选择了另一条路呢?
他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空气里,有泥土的味道,有草木的味道,也有炊烟的味道。
再睁开时,他眼里那点茫然和沉重褪去,重新变得清晰、坚定。
他拿出手机,点开那个只有几百个粉丝的账号“青禾的田”。
最新一条视频,是昨天发的,拍的是夕阳下的试验田,稻苗青青,鱼苗在水沟里游动,配了一段舒缓的音乐和一行字:“种子在土里,希望在心里。”
下面有十几条评论,七八个赞。
他点开编辑,开始打字。
这一次,他不打算拍田园风光,也不讲种植技术。
他要拍祠堂,拍那些老树,拍村口那棵依然在苦苦挣扎的古槐。
他要让更多人看到,有些东西,比眼前的“奖励”更珍贵,更长久。
夜色渐浓,他屋里的灯,亮到了很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