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是镇国公主,爹娘皆是皇帝,单论血统当今天子都没我纯正。
可我膝下无子,只因驸马痴情,不愿我受生育苦痛。
成婚前主动服用了断子汤药。
浓情蜜意了十年,裴瑾的贴身丫鬟怀孕了。
他没把她赶出宅院,而是对我说。
“裴家三代单传,香火不能在我这断了。”
已是摄政王的裴瑾给了我两个选择。
一是和离,我带着嫁妆回封地,混吃等死。
二是隐忍,孩子记在我名下,直接无痛当妈。
裴瑾以为我会忍气吞声,为爱服软。
毕竟满京城都知道,我为了他连皇位都不要。
可我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一。
理由很简单。
我是恋爱脑,又不是真蠢货。
与其留在后院同小妾斗法,教养白眼狼庶子。
还不如回封地赏花听曲,找小倌畅聊人生。
有钱有权还有颜,我要学裴瑾,生娃抢皇位。
1.
活剐了三千刀后,我重生了。
此时的裴瑾还没来得通敌叛国,他刚被皇帝封为摄政王,泼天富贵迷了心。
忘了我是王朝最尊贵的女子。
也忘了新婚夜,他在菩萨前磕了九十九个响头,以命起誓,此生绝不纳妾。
一晃十年,裴瑾面容不改,英俊逼人。
只是那份爱我的初心,早已千疮百孔。
传旨太监前脚刚走,他就迫不及待的抬通房丫鬟柏兰为贵妾。
我气的呕血,当夜骑马杀进皇宫。
以自杀要挟,逼皇帝革职裴瑾,全家流放去苦寒之地。
至于叛主爬床的婢女,我打了她二十大板。
连同孽种,一起扔去寺庙礼佛。
百年望族自此一蹶不振。
没人再敢与我叫板。
我以为胜负已分。
直到六十岁那年,外敌来犯。
裴瑾献上布防图,打开城门迎接。
那一夜,烽火连天,血流成河。
所有朝臣皇亲都惨死在了铁骑的镰刀下。
熬过剧痛,我的灵魂浮在了半空。
看着裴瑾鞭笞我的尸体,剐下皮肉扔去喂狗。
他接回柏兰,用我的嫁妆,十里红妆娶她做正妻,孩子也名正言顺的记在了族谱上。
“贱人已死,我们一家三口终于团聚了。”
他们抱头痛哭,好像受了天大委屈。
我头七那天,这对狗男女抵死缠绵。
无意间泄露了惊天秘密。
“长乐太蠢。到死都以为生不出孩子是因为我喝了断子汤药。”
“其实不能生育的人是她。我买通婢女,每日往她的膳食中撒微量红花。”
裴瑾吻着柏兰,深情道。
“兰儿,你不到二十就做了我的女人。看到落红那刻,我暗自发誓,定要让你过上好日子。”
全身血液冰凉。
我只觉如坠冰窟。
怪不得裴瑾经常睡在书房,说是处理公务,其实就是在和柏兰幽会。
万般无奈涌上心头,我恨的咬牙切齿。
只觉这辈子活得像是个笑话。
再次睁眼,一切归零。
裴瑾站在我面前,大红官服还没换,他生的清俊,面白如玉,因家世显赫看人时自带三分傲气。
“长乐,别纠缠了,和离吧。”
裴瑾叹了口气,神色冷静。
“柏兰怀孕了,虽然是个意外,但我也不能免责。君子敢作敢当,她做了我的女人,我就得给她应有的体面。”
“律法不允许驸马纳妾。为了柏兰和孩子的未来,只能委屈你了。”
“和离后,嫁妆你带走。作为补偿,我再添千万白银和百亩良田。城郊的庄子商铺,下人们的卖身契也一并给你。”
条件的确诱人。
如果没有二十多年风雨同舟的情分。
我早就拿钱走人了。
从记事起,裴瑾就是我的玩伴。
他在刺客围攻中救过我,在邻国求娶和亲公主时驳斥过,二十岁连中三元,风光无限。
所求不是官位,而是一道赐婚旨意。
我爱裴瑾,心甘情愿的替他洗手作羹汤。
像寻常妇人般,料理家事,孝敬公婆。
我没想过裴瑾会偷吃。
还是在我眼皮底下,搞大了婢女的肚子。
看着铜镜中憔悴的美人脸。
我抚上鬓角白发。
心脏酸涩。
才三十的年纪,我已经被折磨的早生华发,内心疲倦不堪。
谁还记得,我曾是最骄纵明艳的公主。
恍惚时,裴瑾又提了遍和离。
他不耐烦了,难听的话卡在喉咙里。
正欲开口,就听见我冷淡的声音。
“好。”
“......什么?”
裴瑾有些错愕。
似乎没想到,我竟然真的会答应。
“过期的佳肴,反复品尝只会弄坏肚子。”
“裴瑾,我也给你选择。赔偿翻三倍,我们现在和离。”
万籁俱静。
裴瑾皱眉,审视的看了我良久。
最终答应了下来。
“地契白银明天转交,我说到做到。”
“柏兰脾气大,不喜欢被主母压一头。你收拾东西,尽快搬离吧。”
他匆匆离去,留我在原地,和公婆面面相觑。
气氛尴尬,老人们想劝。
又被我决绝的目光震住。
“不能忍忍吗?”
我笑了。
忍耐?笑话!
对于公主而言,男人是什么稀罕物吗?
2.
签下和离书,不到半天。
挺着孕肚的柏兰就大摇大摆的搬进了主院。
上世裴瑾心疼她年少有孕,把她藏的很深,我对她全无印象,恨意也显得寡淡。
我深知错不在她,下药爬床这么简单的伎俩。
若非裴瑾配合,绝不可能成功。
郎中把完脉,确信这胎必定是个男孩。
向来冷淡的婆母也换了副面孔,亲自给柏兰做药膳,为她梳头按摩,当成亲女儿对待。
我坐在软轿,看着金银珠宝流水般奔向公主府。
没觉得难过,反而有种说不出的痛快。
“长乐,你真的要走吗?”
纱帘掀开,露出裴瑾那张欲言又止的脸。
他像是后悔了,刚下朝就跑来拦我,额前满是细密的汗珠。
“夫妻十年,我待你如珠似玉,事事顺心,从未委屈过你半分。”
“只是多个孩子而已,你为何不能容下他?”
这话听着好笑。
当初非要为爱绝嗣的人是裴瑾,我只是顺了他的心意。
这才一直没提怀孕。
现在他偷情被抓,私生子藏不住了,又恶人先告状。
想要给我盖上个善妒的名头。
我面色发冷,裴瑾像没看见似的。
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传宗接代是男人必须承担的责任,而我又是裴家唯一的男丁。”
“我爱你入骨,不想见你在鬼门关走一遭,但爹娘又催得急,无可奈何,才想着让柏兰替你生育。”
“她越不到你头上,孩子也只会喊你母亲。如此两全其美,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顶着百姓探寻的目光。
我扬手甩了他一耳光。
“裴瑾,别把管不住裤裆说的那么高尚。”
“你没资格喊我大名。我是先帝亲封的镇国公主,单论官位我比你高两阶,抛开驸马身份,你就是个高级点的奴才。”
“我生不生孩子,轮得到你做主?”
骂得酣畅淋漓,我扬起马鞭,溅他满身泥点。
本朝民风开放,寡妇也能二嫁,和离对我没有影响。
反倒是裴瑾,他趁着皇帝病重才得来的摄政王位。
因为我的离去,惹得皇帝猜疑,权柄尚未捂热,就尽数交还了回去。
裴瑾日子不好过,我的潇洒人生才刚开始。
换上靓丽衣裙,放下妇人发髻,我一路游山玩水,吃遍美食,挑中的玩意随手就买。
花钱会上瘾。
在自由和富贵的滋养下,我彻底容光焕发。
“早知如此,当初不该嫁人。”
想起从前遭遇,我忍不住落泪。
裴府百年世家,裴瑾亦是文官清流,最不缺的就是规矩。
我贵为公主,但为了夫妻和睦,不坏家族名声,出趟门都得小心翼翼,买点金贵物件都要遭他训斥。
现在倒好,因为和离,我掏空了裴瑾私产。
账本上的银两多得数不清,每月的商铺田庄还要给我笔不菲的租金。
“你现在就缺个壮实的男人了。”
密友嫣然好心提议。
“遗忘过去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新恋情。哪个少女不怀春,武皇年老时还养了三个男宠呢。你有钱有权,还年轻貌美,不多吃上几口,真是白来人间一趟。”
她说的有理。
反正我也没想过替裴瑾守节,为什么不试试别人呢?
“这事包在我身上。”
嫣然拍着胸脯保证。
“这些年走南闯北,我认识了不少穷书生,都是相貌顶尖,性情单纯,干净又有力的。”
“先给你来十个,你慢慢挑,实在不喜欢了,我这还有别的。”
3.
嫣然是皇商,各地都有她的商铺,想找几个攀附权贵的美人简直易如反掌。
不到三天,百张画像送到我手上。
只一眼,我就看中了江时野。
原因很简单。
他是武将出身,长得仪表堂堂,五官深邃硬朗,身型高大,肌肉贲张,皮肤是健朗的小麦色。
他和裴瑾是两个截然相反的类型。
看多了文弱书生,我想换个胃口,省得相处时想起裴瑾,徒增晦气。
“就他吧。”
做好决定,当天晚上。
洗了三遍,裹着薄纱的江时野就出现在了床塌上。
他比画像上的还要英俊,眉眼锋利似剑,腹肌壁垒分明,纵横交错的伤痕平添野性。
心脏震颤,从未有过的征服欲在我胸膛乱撞。
“下跪行礼。”
女官威严的嗓音在室内响起。
“身为臣子,不可直视公主双眼。”
江时野全身僵硬,耳垂血红,双手紧握成拳,重重砸在地上。
挥退侍从,我勾起江时野下巴,轻笑道。
“以前有过通房丫鬟吗?”
江时野面红耳赤,完全不敢看我。
木讷摇头。
“臣愚钝,求公主指点。”
青涩懵懂的模样取悦了我。
烛光明灭,我抚摸他的背肌,踩在遒劲的大腿上,温热的呼吸敲打耳畔。
江时野受不得撩拨,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有一身使不完的蛮力。
粗燥的双手扣住腕骨时,我避开落下的吻,冷声道。
“五百两银子,花魁都未必值当。”
“但我很喜欢你,愿意掏这点小钱。只要你能让我尽兴,过了今晚,你会得到一切。”
江时野喘着气,只顾着抽我的衣带,完全没听进去。
“殿下,我会伺候好你的。”
他嗓音沙哑,欲念像燃不尽的大火,亲吻我时用力到连舌尖都咬破了。
好烫。
我受不住想躲,可江时野力气太大,学习能力也惊人。
“殿下,请凝神静气。”
他完全掌握了节奏,在我失神间坐起,手扶住了我腰部,陪我共赴沉沦。
第二天早上,我神清气爽的醒来。
江时野还在安睡,身上出了些薄汗,后背满是指甲挠过的印记。
我看着脸热,可能是太久没吃肉了。
自从裴瑾金屋藏娇后,我连守三年空房,好不容易开次荤,难免疯狂。
放下银钱,我穿好衣服,推门离开。
走的太快,我没注意到。
江时野不知何时醒了,眼眸像深渊似的,黑沉沉的落在我身上。
“送他离开公主府,以后不用见面了。”
2
4.
重活一次,比起情爱。
我更想要的,是皇帝宝座。
父皇早逝,太子年幼,母后垂帘听政多年,野心膨胀,干脆废帝自己即位。
执政十五年,除了亲生皇子和少数公主外,她几乎把宗室子全杀干净了。
后来母皇病重,留下圣旨要我登基,前提是我必须杀了裴瑾,清剿所有世家。
我刚新婚,沉浸在爱河里分不清东南西北,根本下不去手。
母皇很失望,她叹了口气,传位给了先太子。
“月满则亏,过犹不及。裴瑾太爱你,反倒虚假。”
“你迟早有天会后悔。”
临终前,母皇留下了几句话。
也许是因为新帝身体不好,迟迟没有子嗣。
她没毁掉第一份圣旨,而是密封在了大殿匾额里。
上面写明,倘若新帝驾崩时仍无所出,皇位传给我的儿女。
我对此一无所知,可裴瑾分明是有所察觉的。
他图谋的绝不止是加官晋爵那么简单。
我找到了前世的探花郎,花重金请名医替他母亲治病。
宋旭万分感激,愿意为我肝脑涂地。
我又利用朝中人脉,将他插进内阁。
面对突如其来的富贵,宋旭有些胆怯。
“殿下,我虽然考取了功名,但不擅长做官,屡次被贬。”
“你太信任我了,我怕自己没有能力,回报你的恩情。”
我淡笑不语。
有些话没必要说的太清楚。
宋旭是挽大厦将倾的能臣,前世外敌入侵,连破六城,其他人逃命时,只有他站出来力挽狂澜。
若非裴瑾背叛,大军不会败,刀架颈侧时宋旭没降,自杀殉国。
身为公主,我对宋旭很愧疚。
朝廷对他不好,忠臣抑郁不得志,为官二十载,连母亲的药钱都付不起。
我张嘴胡诌:“大师算过,你配享太庙。不需要多余举动,你只管上朝,替我拉拢人才,未来定有大用。”
宋旭似懂非懂,照我话做了。
半月后,无数有真才实学的门生投奔公主府。
我再次见到了江时野。
还是穿衣服版的。
他混在文弱书生中,目光狂热的看向我。
“这位是江小将军,他在边关锤炼了三年,用兵如神,是镇守都城的好苗子。”
察觉到我的注视,江时野瞬间脸红。
“你怕什么?”
我轻笑,“这点胆量,也能带兵打仗?”
江时野满脸不服,反唇相讥道。
“我有多大本事,殿下会不知道?”
看着他青筋暴起的胳膊,我忍不住分神。
又想起了那个混乱的夜晚。
不愧是武将,身体素质超群,耕地不带停的。
出于避嫌心理,我本想拒绝江时野的投靠。
可他的确出色,熟读兵法,武艺超群,在边关很有威望。
放过他实在可惜,我朝宋旭使了个眼色。
他心领神会,不到三天,江时野连升三级,调去兵部任职。
“这算什么?殿下给情夫的报酬吗?”
对于升迁,江时野似乎不太高兴。
“我想要的不是这个。殿下该给我个解释,为什么用过后就把我一脚踢开?”
我有些尴尬。
这种关系见不得光,我不是个重欲的,尝几口就算了,真要留在身边,万一重蹈覆辙了,我上哪哭去。
“不管从前如何,今后都不会有了。”
“你老实做事,那晚就当成一场梦。以后我们只是单纯的上下级。”
江时野拧眉,满脸不高兴。
我纯当看不见。
平心而论,江时野很好看,跟我也合拍。
但只要有钱,男人多得是,何必吊死在一根树上。
转身离开后,江时野在原地呆站良久。
他纠结了很多天,始终没法忘记那道倩影。
本以为银货两讫,可午夜梦回时,总在灼热中惊醒。
思念烧穿肺腑,他用尽手段,换来了一个回眸。
可她却冷淡的说,以后再无瓜葛。
一时间,江时野的心像是泡在了酸水里,只余苦涩。
5.
在朝廷内外安插了大量眼线后,我开始广泛出席京中宴席,为女主天下造势。
秦王妃的生辰宴上,我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中,隆重登场。
好巧不巧,遇上了裴瑾和柏兰。
他们已经成婚了,原本想演出十里红妆,但裴家基业大半赔了出去,柏兰又是婢女出身,哪有什么嫁妆。
这场和离闹的满城风雨,我沦为笑柄,裴瑾名声一落千丈,唯有柏兰大获全胜。
不仅平安生下孩子,还成了当家主母。
“这不是长乐公主吗?好久不见,您似乎过的不太好。”
身后传来道讨人厌的声音。
我转过头,满脸红润,神采飞扬,肉眼可见的快活。
柏兰噎住了,见我非但没有憔悴,反而还回春了不少,脸色顿时不好看了。
“您怎么还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呢?没想过再嫁吗?”
她捂着嘴笑,眼里满是讥讽。
“哎呀,我这记性。忘了您早已是半老徐娘,身子骨都快熬坏了,哪个男人会想不开,捡别人不要的二手货?”
我面色不改,只等她说完,喊来几个嬷嬷,下令掌嘴。
“就算和离一万次,我也还是公主,轮不到你来置喙。”
“柏兰以下犯上,公然挑衅皇室威严。赐她掌嘴五十,以示惩戒。”
气氛凝滞,没人敢说话。
裴瑾没求情,几分惊艳的目光落在我身上,看了很久都不愿挪开。
夫妻十年,我敢肯定,他又心动了。
“长乐,你今日美的让人心醉。”
他情不自禁的靠近,想握我的手,被我用力拍开。
“王爷请自重。贵夫人还在受刑呢,你当着她的面调情,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柏兰痛哭流涕,哀哀叫唤,裴瑾这才惊醒。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货。
当初痴迷柏兰时,无非是贪恋她年轻漂亮。
等她生了孩子,少女变少妇,身材跟着走样时,态度自然一落千丈。
反观我,雍容华贵,妆容精致,全身都透着矜娇气息,还有公主光环的加持。
宴席才开始,已经有十多个男人朝我暗送秋波。
裴瑾也不能免俗。
在我拒绝了侯爷示好时,裴瑾愤怒的拦住了我。
“长乐,你在做什么!”
他质问的很大声,像是在抓红杏出墙的妻子。
“你已经嫁过人了,不能再和外男攀谈!”
我满脸问号。
“这都和离多久了,你不会想要我替你守贞吧?”
裴瑾哑口无言,气的脸红脖子粗。
“我后悔了还不行吗!”
“你喜欢的人分明是我,和离做不得数,先前不过是怄气,等你想通了,我们还能再次成婚!”
我只觉好笑。
“你哪来那么大脸,身体都不干净了,还敢找我接盘。”
“有多远滚多远,我瞧不上破烂。下次再见面,就是在你的葬礼上。”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英俊的少年走到我面前。
“殿下,我对您倾心不已,能否有幸请您赏脸游湖?”
6.
裴瑾脸都绿了。
他想伸手抓我,又被柏兰的哭声打断。
“王爷救命,我快被这群贱婢打死了!”
裴瑾有片刻的恍惚,
似乎才想起来,柏兰早已是他的妻子。
张牙舞爪的女人哭泣着朝他奔来,裴瑾忍不住后退,眼中爆发出浓烈的嫌恶。
“柏兰,你的规矩学哪去了?”
“婢女就是上不得台面,在这跪满三个时辰,等公主原谅你了,再回裴家。”
柏兰不可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王爷,你是在为那个下堂妇撑腰吗?”
她脸色煞白,浑身发抖,不顾在场众人鄙夷的目光。
歇斯底里的怒吼。
“裴瑾,你口口声声说我才是你的挚爱,长乐只是你的垫脚石,你嫌弃她不能生孩子,还说她不如我长得漂亮。”
“和离不到半年,你又换了副面孔,像条狗似的眼巴巴的凑上去,贱不贱啊?”
裴瑾面红耳赤,暴怒中狠狠踹了柏兰一脚!
“认清你的身份。”他冷酷道,“要不是看在你生了孩子的份上,我早就想休了你,扔去青楼受万人践踏。”
心尖发颤。
看着这对恶语相向的璧人。
我万分庆幸自己跑的快。
“殿下,我们先走吧。”
小侯爷扯着我的袖子,笑容明媚,梨涡浅浅。
我正想答应,裴瑾不知哪根筋搭错了。
捏紧拳头砸在他脸上!
现场混乱不堪,柏兰气的要死。
她看出了裴瑾的心猿意马,懂他又犯了喜新厌旧的毛病。
但她没法阻止。
上嫁吞针,她毫无家世背景,唯一能握紧的就是夫君的宠爱。
“王爷,你不能这样对我。”
她绝望的哭喊,捂着产后垂坠的肚子,卑微道。
“朗中说过,我是易孕体质,生出来的孩子都是最聪慧的。”
“就算不念旧情,你也得为了裴家的香火考虑,嫡长子不能没有母亲。”
裴瑾冷嗤一声,不屑道。
“用不着威胁我,多的是女人削尖了脑袋想嫁进裴府。”
“你受不了委屈,早点卷铺盖走人便是。”
说完他掉头就走,焦急的朝我跑来。
人群骚动,柏兰想追,却不小心摔倒在地,温热的液体飞溅。
她满手是血,尖锐疼痛传遍四肢百骸,吓得大哭。
裴瑾没有回头。
对他而言,柏兰从来都不是他的妻子,而是随意打杀的下人。
飞上枝头做凤凰,终究是场美梦。
如今梦醒了,也轮到她自食恶果了。
7.
我和陆星越赏了两个时辰的春景。
他年纪小,嘴巴甜会哄人,活泼好动,还会打些马球。
带着我纵马疾驰时,吹过耳畔的风都是甜蜜的。
小侯爷放下身段哄我高兴,我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帮他在朝堂谋了个好差事。
“殿下,你对我真好。”
他感动的泪眼汪汪,解下传家玉佩就往我手上塞。
“您考虑一下,能不能选我当驸马啊?”
“我听话乖巧,忠诚有趣,没什么大志向,只喜欢吃软饭。您要是允许我入赘,我敢打包票,公主府定会热闹非凡。”
他言之凿凿,看我的眼神认真又专注。
我婉拒了。
实在是吃不消,也不想给自由的人生再添枷锁。
夕阳西沉,陆星越刚送我下马车,江时野就堵在门口恭候多时了。
“他是谁?”
声音有些低沉,带着几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殿下,明明是我先来的,你为什么要找他?”
空气灼热,江时野握住我的手腕,屈膝下跪。
“无论是相貌还是身材,他哪点能比过我。”
“你爱玩,找我就好,我能伺候你一整夜,想玩什么花样,我都能陪你。”
他说的情真意切,摩挲肌肤时,那晚熟悉的滋味再度涌上心头。
再放纵一回。
这次过后,就彻底一拍两散。
烟雾朦胧,江时野浮在水面,水珠顺着流畅的线条缓缓滑落。
他长得太好看了,我被迷晕了头,听不见任何声音,连续不断的亲吻落在脸侧。
晨光熹微,叫了五次水后,才终于消停。
我问他:“你怎么又来了?”
江时野靠在我的颈窝,声音闷闷的。
“我听人说,你另寻新欢了。”
心下了然,江时野这是急眼了,不忍了,生怕奸夫位置换人。
连夜跑来自荐枕席了。
看着他英俊的侧脸,我终于明白。
原来被勾引的滋味这么爽。
“只有我不行吗?”
江时野满脸不甘,“你对我也是有感觉的吧?”
身体反应骗不了人。
我的确很喜欢江时野。
但这并不意味着,我要为了他收心。
“江小将军,你似乎忘记了,我刚和离没多久。”
“情爱对我而言是最轻贱的东西,你的真心也不值钱。比起那些空中楼阁,我更想要切实的利益。”
气氛冷凝。
江时野愣怔良久,才缓慢开口道。
“我不是在逼你给我个名分。只是单纯的喜欢你,想要你给我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执拗的望着我,眼神滚烫。
千言万语卡在喉咙,看着这个比我小八岁的男人,我突然说不出难听的话了。
“我给不了你任何承诺。我只能答应你,跟你相处时,不会再找别的情夫。”
8.
被拒绝后,江时野消沉了几天。
我也没惯着他,没再召他侍寝,跟着闺中密友逛了几回花楼。
他立刻想开了,眼巴巴的凑上来,还冒着诛九族的风险。
主动替我招兵买马。
他本来就是个有本事的,朝堂上又多了宋旭帮扶,连着打了两场胜仗后,威望更是水涨船高。
我也是这时候才知道,江时野不爱吃软饭,也不想过攀附权贵。
只是军中苦寒,粮草许久不来,眼看着就要过冬。
他为了保下一城百姓,这才挤上了我的床塌。
我很愧疚。
明明江时野不是那样的人,我却用权势引诱,逼他出卖肉体。
还要求他做我的情夫,不允许他娶妻纳妾。
即便他现在不怪我,未来醒悟时也很可能会报复,就像裴瑾,升米恩斗米仇,谁也没法保证,我们会不会走到兵戎相向那一步。
两世为人,我见证过王朝灭亡,斗不动了,只想摆烂。
所以当江时野长街纵马,邀请我赏花灯时。
我果断拒绝了。
“到此为止吧。”
我推开他的手,认真道。
“你想要的我给不了,与其互相折磨,不如放彼此自由。”
江时野愣在原地,手足无措。
“我做错什么了吗?”
他很痛苦,手中花灯轰然坠地,烛光熄灭。
“没有。”我否认道,“只是我厌倦了,不想继续下去了。”
江时野浑身发抖,想挽回,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我用尽最冷酷的语气道。
“就算你是朝廷新贵,前途不可限量,我也不会忘记,当初你像小倌似的爬上我的床塌。”
“我们没有圆满的开始,自然也不可能体面的结束。你做的再多都是无用功,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江时野脸色煞白,看我的眼神满是痛苦。
我硬起心肠,命令侍卫将他赶出去。
任凭江时野在雨天跪了三天,都不肯出门见他。
后来,边关动乱,江时野领兵出征。
离去时,他散尽家财,托人给我寄信。
连同那张五百两银票,一同还给了我。
“此去生死莫测,万望珍重。”
简单的十个字,却让我湿了眼眶。
刚想回去寻他,却又晕倒在了半路。
醒来时,太医告诉我,我已经有了三月身孕。
太出人意料了。
裴瑾给我灌了那么多红花,身子骨都坏了,我找了无数神医。
他们都说我此生绝无可能怀孕。
恍恍惚惚的回府,主院客人早已恭候多时了。
“长乐,你不得好死!”
柏兰凄厉的尖叫声跃入耳畔。
她张牙舞爪的朝我冲来,怒斥我勾引了她的夫君。
“我生不出孩子了,都是你害的。那天要不是你挑拨离间,裴瑾怎么会动粗!”
原来她是为这事来的。
我久居封地,许久不回京城。
裴家早已从记忆中淡出,只偶尔听见些闲言碎语。
秦王寿宴后,裴瑾执意贬妾为妻,柏兰整日以泪洗面,没出月子就急着侍寝。
听说她用了些香料,能让男人食髓知味,起初裴瑾的确喜欢,但吃的多了难免腻烦,索性又收了几个美妾。
柏兰勃然大怒,竟学着我的样子同裴瑾叫板。
被打了三十大板,坏了身子后,才彻底老实。
“裴瑾不舍得动我一根手指,肯定是你威胁他的!”
我只觉好笑。
事到如今,她还在自欺欺人。
“关门,送客!”
我一声令下,侍卫抓着柏兰衣领,毫不留情的扔了出去。
“你会遭报应的!”
隔着几条街,我都能听见柏兰凄厉的嘶吼。
“长乐,你凭什么过的那么潇洒,你就该像我一样,受尽搓磨!”
我懒得理她,捂着肚子坐在软塌上。
这个孩子简直像是奇迹。
失去他,我这辈子都不会有后代了。
想起母皇留下的遗旨,我的心砰砰乱跳。
当今圣上羸弱体虚,没几年可活,养在宫里的几位皇子,全部都是过继的。
无论血统还是名头,我的孩子都该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
犹豫了不到三秒。
我果断决定终止摆烂,先暂庇锋芒,等孩子出生了,再好好争一争。
但我没想过,裴瑾会追上来。
9.
他是真疯了。
和离都快三年了,突然后悔,求着我同他回家。
“长乐,我知错了。”
他低三下四的道歉,眼眶通红。
“我休弃了柏兰,把她关进了地牢。她已经不能生孩子了,我没必要再迁就她。”
抽了抽嘴角,我冷淡道。
“关我什么事?”
裴瑾很激动,抓着我的手,唾沫横飞。
“你不就是因为妒忌她才一心想着和离吗?我愿意悔改,送走所有妾室,只跟你白头偕老!”
“长乐,我爱的人一直都是你啊。”
他说的深情款款,不停的落泪。
“你走以后,家里全都乱套了。没人替我打点上下,铺平前路,我犯了好多错,皇帝训斥我,同僚看不起我,就连爹娘都叹气,骂我辱没门楣。”
我瞬间秒懂。
失去了我的助力,裴瑾寸步难行。
他总以为走到今天的位置全靠自己努力,殊不知他走的每一步都是我用银子堆的。
从前相爱时,我不在意这些,拿嫁妆换他的坦途。
后来重生了,我预见了未来会发生的事,钱袋子藏的极深,一个铜板都不想往外掏。
再加上当初和离时,裴瑾大手一挥给了我几万两白银,家底都快掏空了。
他是真的没钱了,穷的叮当响,死到临头了又来找我接盘。
“爹娘身体不好,平日总念叨你孝顺,你也别再怄气了,早点跟我回去吧。”
我抄起杯盏,泼了他一脸茶。
“赶紧滚吧,大贱人。你以为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尚公主吗?”
裴瑾有些恼火,口不择言道。
“长乐,你是下堂妇!除了我谁还要你?”
我冷嗤一声,挺着肚子道。
“那你可想错了,我非常受欢迎,多的是人抢着做我孩子的父亲。”
裴瑾面如土色:“奸夫是谁?”
我微笑:“你猜,反正不可能是你。”
他失魂落魄的走了,临行前扒着门框,不甘的叫嚣。
“长乐,你把孩子打了,我不嫌弃你!”
我翻了个白眼。
不自爱的男人,白送都没人要。
三月后,当我在公主府养胎时。
宋旭给我送了信。
他说裴瑾又娶了娇妻,这回是世家大族的庶女。
“皇帝最忌讳世家联手,他身体不好,活不了太久,裴瑾此刻触霉头,恐怕性命担忧。”
我笑了笑,叮嘱宋旭不要多管。
又修书一封,让暗卫送进皇宫里。
日子一天天过去,边关水深火热,江时野失踪,音信全无。
我在剧痛中生产,随着婴儿的第一声啼哭响起。
王朝迎来了新一任主人。
10.
孩子送进了皇宫。
我匆促的看了几眼,名字都没来得及取,就不得不接受骨肉分离的现实。
作为皇位继承人,孩子生母不详,由皇帝滴血验亲后亲自教养。
我对此没有意义,反正皇兄也活不长,等他死后,就轮到我垂帘听政了。
李晟四岁时,边关战事终于平息。
敌国湮灭,当了几年间谍的江时野生擒首领,逼着他不得不认输。
班师回朝时,我也坐着软轿,回到了京城。
皇帝病重,临死前留下遗旨。
封李晟为太子,由镇国公主长乐和内阁首辅宋旭暂为监国。
京城要变天了。
所有人都知道,我将成为王朝的第二任女帝。
上位之前,我以通敌叛国的罪名。
下令诛杀裴瑾。
这不是我杜撰的,是裴瑾狗改不了吃屎。
在江时野传回来的证物中,裴瑾的字迹无可更改,算盘珠子都快崩我脸上了。
他想当皇帝,于是蓄意挑起争端,趁着战乱坐收渔翁之利。
可惜我没让他如愿。
朝廷有宋旭把持,兵权由江时野接手,他的权力早就被架空了,府上还有我塞进去的眼线。
大理寺很快结案,判了他凌迟处死。
行刑时,我嫌血腥没去看。
听说裴瑾一直在大喊我的名字,拼命回忆从前,求我看在夫妻情份上饶他一命。
我嗤之以鼻。
哪有什么情份呢,从他默许柏兰爬床那刻起,那个青春少艾的男孩已经死了。
日暮西山,我伏案桌前批改奏折。
身后不知何时多出了一个人。
“殿下。”
很久违的称呼。
温热呼吸洒落耳畔,粗糙手掌轻抚肌肤。
“我回来了。”江时野说,“等了你好久,差点死了,很想你。”
他不会说甜言蜜语,总是直来直去。
却总能让我心动。
犹豫再三,我没有告诉他,李晟其实是他的孩子。
“你有想起我吗?”
江时野期待的问,他成长了不少,少年气被黄土飞沙覆盖,眉眼凌厉,让人望而生畏。
我想起第一次见他时,也是在夜晚。
他不情不愿的下跪,却在触及我双眼时,乱了呼吸。
紧闭的心门开了一道口子。
无数情感涌出。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曾经那个为爱奋不顾身的自己。
灯光如昼,树影婆娑。
我吻住他,彻底放纵。
“江时野,我给你一个机会。”
“能不能长长久久的走下去,就看你的本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