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少年擅蛊。
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
皇帝最宠爱的淑贵妃被奸人下蛊,至今昏迷未醒。皇上便派人前往齐地高山,请那位苗疆少年出山解蛊。
可少年脾气古怪,无论如何都不出山。派去的使者都是失败而归。
身为嫡长公主的我,自然要为父皇解忧。
于是我领着一队兵马,将那位隐于世外的苗疆少年绑回了宫。
绑回宫后,我却后悔了。
少年倚在我的腿边,撩起我的长发,缱绻轻语。
「在下先前早就说过,殿下莫要来轻易招惹我。若是被我缠上,那可是一辈子都甩不掉的。」
今夜月色清亮,映在庭中犹如一池清泉。只是这泉中还氤氲着血色,就好像腐烂在水中的扶桑花,腥臭诡异。
侍卫将柳槐序带上来,让他站在那滩血泊中。
我坐在高位上抚摸着怀中的猫儿,一边假意生气:「柳公子可是本宫的贵客,还不快点把父皇赐我的那张金丝楠木椅端上来,让柳公子好生坐着。」
那椅子昂贵的很,又相当沉重,需要四位壮汉才能勉强搬动,过程还需极其谨慎小心。平时我把它放在正厅,如今说着要搬来给柳槐序坐,不过是想要给他下个马威罢了。
秋日的夜晚,风都带着丝丝凉意。血逐渐浸透柳槐序的绸鞋,他却笑意不减,微扬的眼角尽是柔意:「劳烦公主殿下了。」
我让周围人先退下,只留下贴身侍女春雁在一旁侍候。随后撑着下巴,仔细地审视着他。
真是好一副雌雄莫辨的菩萨面貌,尽管站在血色之中,身姿也如芝兰玉树,犹如落入修罗场的玉面神,令人不由惊叹。
可几天前,我刚带着军队和这位玉面神交手。他虽面如冠玉,但手段却阴险狠毒,若非我带的兵马够多,恐怕就是落败的下场了。
我心中多了几分戒备,但面上笑意不减:「本宫此次请柳公子来府中,是有要事相求。此事关乎皇家颜面,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柳公子见谅。」
淑贵妃中蛊一事令皇上忧心不已。尽管与西凉国关系紧张,皇上依然牵挂后宫之事。多次派人去请柳槐序出山,可柳槐序每次都拒绝了。
柳槐序脚尖轻点血面,使得涟漪泛起。
他的语气不急不慢:「公主殿下赤忱忠心,在下自然理解。只是公主殿下,您如何确定,我一定能治好贵妃娘娘呢?」
我逗弄着怀中的猫儿,一边漫不经心地回他:「本宫说你能治好,就一定能治好,而且这病,只有你才能治好。」
他哦了一声,了然笑道:「原来公主殿下请我来,治病是假,演戏是真。」
「能陪本宫演戏的人可不多,若是治好贵妃,我能得利,你也能因此流芳百世,皇上也会给你无尽荣华。」
「若你执意要和我唱反调,那这场戏的结局是什么,本宫也说不准。」
我的目光落在他脚下的血泊中,这意味再明显不过。
顺我者可达荣华富贵,逆我者则坠无尽深渊。
「公主殿下有求于我,是在下的荣幸。」柳槐序微微一笑,随即话锋一转。
「可殿下,您真的在这场戏中给我留了活路了吗?」
春雁呵斥:「放肆!殿下有皇上御赐令牌,你若是质疑殿下,就是在质疑皇上。柳公子,你承担的起这项罪名吗?」
是啊,我就是没给他留活路。
我直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眉眼弯起,笑意却不及眼底。
我们早就看穿了彼此,可那又怎样?这场戏剧由我导演,入我戏场,当然听我操纵。
我将猫儿放下,拢拢衣袖,走下台阶,不顾春雁的劝告,直至裙摆浸没在血中。
我伸手扯开柳槐序的衣领,他生的很美,包括他的身体。只是胸上可怖的伤口破坏了这份美感。
伤口已经结痂,但我毫不留情地将指甲嵌入他的伤口中,生生将伤口撕开。
鲜血涌出,一滴一滴地落入血泊中。
他痛得一抽搐,笑容再也不见,而是本能的弯下身体,发出痛苦的呻吟声。
我低下头,在他耳边轻声道:「你很聪明,但是你要不先试着把自己的蛊解掉,再来算算本宫的心思?」
柳槐序不仅擅蛊,还擅长机关密术,身手也算上乘。为了抓他,费了我不少功夫。
抓到后,为了防止他耍诈,我在他胸口划了一剑,给他种了一只蛊。
这蛊是出兵前夜,父皇赐给我的。由情蛊改进,名叫单魂蛊。
子蛊不得伤害母蛊,与母蛊同生同死,同病共伤。
控制人的蛊有千万万,唯独此蛊最难解。
这蛊由外邦进贡,被皇室珍藏了很久,专门用于罪大恶极的犯人身上。
如今用来控制柳槐序,刚刚好。
「这蛊有多难解,柳公子想必比我清楚。不过戏曲刚刚开场,柳公子能为自己挣得一线生机也说不准。」
柳槐序按着胸口的伤口,但鲜血还是止不住的流。他深喘着气,眼尾泛红,这幅模样到让人生出几分怜意。
我将血抹在他的脸上,恶趣味的笑了起来:「不如做本宫的面首,从此跟在本宫身边,你这样好看,本宫可是喜欢的很。」
柳槐序直视着我的眼睛,缓缓勾起嘴角:「方才我来庭院的路上,看到小厮抬着几具男尸出去,是殿下豢养的面首吧,这地上的血,想必也是处罚他们留下来的。若我做殿下的面首,岂不是会和他们一个下场?」
我听此,忽然放声大笑起来:「可他们背叛了我,你也会背叛我吗?」
我捧住柳槐序的脸,靠近他,直到可以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他眼中的莫名情绪,让我愉悦地眯起眼睛,弯起嘴角:「柳槐序,胆敢忤逆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你大可来试试。」
气氛陷入焦灼状态,之间回荡着无形的针锋锐光。
这时候,侍卫搬着金丝楠木椅走进庭院。我这才放开柳槐序,转身走上台阶。
没走几步,却听到柳槐序含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面首这个奖励未免太小,若我想做公主殿下的夫婿,殿下以为如何呢?」
我没有回头。
「回去好好准备罢,等你治好贵妃娘娘,皇上自然会考虑的请求。」
柳槐序是一只狼,我请孤狼入局,无异于以命相赌。
可那又怎样?
狼不过是畜生,再怎么凶狠残暴,又怎么斗得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