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们双目赤红如血，额角青筋暴起跳动，牙关咬得咯咯作响，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
指甲早已深陷入掌心，缕缕鲜红顺着指缝无声渗出，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墨临是从后山剑冢被紧急传讯召回的。
他来得极快，墨色的衣摆上还沾染着未曾拂去的晶莹雪屑，周身携带着一股尚未散尽的、凌厉无匹的剑气与洞窟深处的凛冽寒意。
他一步步走下殿阶，走向那白色丝布包裹着的、细小得令人心悸的轮廓。
他的脚步很慢，很沉，每一步都仿佛踩在烧红的烙铁之上，又像是拖动着拴缚了千山万水的镣铐。
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唯有一片近乎死水的、麻木的空茫，唯有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
里面血丝寸寸蔓延贲张，如同冰封万里的河面在巨大压力下骤然裂开无数道狰狞的碎纹。
他在那具骸骨前，缓缓蹲下身。
殿内死寂到极致，连呼吸声都几乎消失了，所有目光都死死胶着在他身上，
沉重的、压抑到极致的悲恸在空气中无声地蔓延、爆炸。
他的目光，落在白色丝布缝隙中露出的、那依旧死死紧握、甚至有些扭曲变形的指骨上。
他的呼吸几不可察地顿住了，仿佛被那森白的冰冷瞬间冻结。
他伸出颤抖得完全无法控制的手，指尖苍白得毫无血色，慢慢地、极其缓慢地，触向那森白的、象征着永恒寂灭的指骨。
冰冷。
坚硬。
带着死亡独有的、拒绝一切的僵直。
维持着那种至死不休的、绝望的紧握姿态，仿佛那灰败的绳结是坠落无边地狱时唯一的救赎，
是永夜吞噬最后光亮前死死抓住的执念。
他的指尖碰上那冰冷。
几不可察地，剧烈一颤。
他猛地闭上眼，浓长如鸦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深深的、颤动的阴影，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如同困兽最后的挣扎。
再睁开时，眼底那骇人的赤红几乎要灼烧起来，焚尽眼前的一切。
手上加了极轻微却无比坚定的力道，试图温柔地、却又不可抗拒地掰开那纠缠了百年、刻入骨髓的执念。
“喀。”
一声极其细微、却在此刻死寂的大殿中清晰刺耳到极致的轻响。
是骨头摩擦的、令人牙酸的声音。
纠缠了百年、固执了百年的指骨，终于极其不甘愿地、带着一种仿佛碎裂般的决绝，松开了。
那截灰败、脏污、几乎看不出原貌、软塌无力的剑穗，轻轻滑落，落入他微颤的、冰冷的掌心。
轻得像一片羽毛。
没有一丝重量。
却烫得他整条手臂的经络都在剧烈痉挛，那灼热感一路蛮横地灼烧到心脏最深处，几乎要将他的五脏六腑、三魂七魄都顷刻间焚成灰烬！
就在那剑穗落入他掌心的同一瞬——
一粒极小、干瘪、枯槁、毫不起眼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化作齑粉的物事，从那双终于松开的、冰冷指骨的缝隙里，悄然滚落出来，掉落在光洁如镜、映照着无数张惨白面容的云石地面上。
发出轻得几乎不存在的、细微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