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新时间:2025-12-19 14:35:29

天刚蒙蒙亮,天边只染着一抹淡淡的鱼肚白,林晚舟就醒了。炕火半夜便熄了,只剩炕心还残留着一点微弱的温热,像攥在手心的火星子。他侧头望去,晚晴蜷缩在被子里,睡得正熟,长长的睫毛垂在眼睑上,呼吸均匀绵长,小脸在晨曦微光中显得格外恬静柔和。不像前世最后那些年,妹妹总是眉头紧锁,连睡梦中都带着不安的蹙痕,稍有动静就会惊醒。

看着妹妹安稳的睡颜,林晚舟心里那份沉甸甸的、几乎要将他压垮的愧疚与焦虑,似乎松动了一丝缝隙,透进一点名为“踏实”的光亮。这一世,他终于护住了妹妹,给了她一个暂时安稳的落脚处。

他动作极轻地起身,穿好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领口和袖口都磨出了毛边,却依旧干净。外屋地冰冷刺骨,寒气顺着鞋底往上钻,冻得人脚趾发麻。他熟练地往灶膛里添了些干柴,引燃昨天剩下的火种,这次烟囱通畅了许多,火苗“腾”地一下就窜了起来,很快便旺了。他从包袱里翻出小铝锅,把路上剩下的最后两个干硬火烧和两个茶叶蛋放在灶口余烬里煨着,又往锅里添了雪水,架在灶上烧。

水开后,蒸腾的热气弥漫在小屋里,带着潮湿的暖意。“晚晴,醒醒,吃饭了。”林晚舟走到炕边,轻轻拍了拍妹妹的肩膀。

晚晴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来,头发有些散乱,看到哥哥已经生好了火,锅里冒着袅袅热气,鼻子不自觉地动了动,小脸上立刻有了精神:“好香呀,哥。”

兄妹俩就着滚烫的开水,很快吃完了简单的早饭。火烧在余烬里煨得软和了些,咬下去带着淡淡的麦香,茶叶蛋吸足了汤汁,蛋白染上了浅浅的茶色,蛋黄沙沙的,带着咸香。这是他们来到北大荒后,吃得最安稳的一顿早饭。

“晚晴,哥今天要去公社把咱们寄的包裹取回来,顺便买点家里缺的东西。”林晚舟一边收拾钱票,一边细细嘱咐,“你一个人在家,把门从里面闩好,顶上门杠,谁来也别开门,除非是崔大爷或者英子姐。就在屋里待着,别出去,外面风大天冷,你也人生地不熟的,容易走丢。饿了就自己拿块饼干吃,水壶里我烧了热水,记得倒着喝,别烫着。”

晚晴听得格外认真,重重地点头:“我知道了,哥。你路上小心点,早点回来。”她攥着哥哥的衣角,眼神里带着不舍,却没有丝毫哭闹,只是懂事地松开手。

“嗯,乖。”林晚舟揉了揉她的头,揣好叠得整齐的钱和票证,走到门口,将那把形同虚设的旧锁挂上,又从外面推了根木头顶住门板,才快步朝屯子中心的队部走去。

清晨的靠山屯还没完全苏醒,薄雾笼罩着低矮的土坯房,只有几户人家的烟囱冒出了袅袅青烟,在冷空气中渐渐散开。路上偶遇几个早起的社员,扛着农具或挑着水桶,都用好奇而沉默的目光打量着这个新来的、模样周正却透着股沉稳劲儿的少年,有人忍不住低声议论几句,声音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大队长李有财刚起来,正在队部外头的老槐树下刷牙,满嘴白沫,手里的粗瓷缸子“哐当”作响。看到林晚舟快步走来,他含糊地问:“这么早?啥事啊?”

“李队长,我想借队里的马车用一天,去趟公社。一是把寄来的包裹取回来,二是买点安家过日子的必需品,家里现在啥都没有。”林晚舟开门见山,语气恭敬却不卑不亢。

李有财漱了漱口,用袖子抹了把嘴,上下打量了他一番,目光在他身上那件旧棉袄上停留了片刻:“马车是公家的牲口,不是随便就能用的。用一天,得算钱,还得有正当理由。你去取包裹、买安家的东西,算正当用途。这样吧,一天五毛钱,不包喂马的草料。赶车的工分另算,得有人愿意跟你去。”

五毛钱,在这年头不算小数目,够买五个白面馒头了。林晚舟心里快速盘算了一下,这价格虽然不低,但省去了步行往返的辛苦,还能多带些东西,很划算。他没有犹豫:“行,五毛钱没问题。赶车的人,能不能麻烦崔大爷?他路熟,我也放心。”

李有财看了他一眼,似乎对他如此干脆地应下价格有些意外,又想到老崔头昨天对这兄妹俩的态度,便点了点头:“老崔头今天没啥急活,我去喊他。钱先交了,我给你记上账。”

林晚舟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层层打开,数出五张崭新的一角纸币,递给李有财。李有财接过,塞进怀里的口袋,转身朝着屯子深处喊了一嗓子:“老崔头!老崔头!”

不多时,崔有田披着那件洗得发黑的旧羊皮袄,叼着根空烟杆,慢悠悠地走了过来。听说要赶车去公社,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瞅了林晚舟一眼,问道:“就取包裹?”

“还想买点锅碗瓢盆、油盐酱醋这些,家里现在连口像样的锅都没有。”林晚舟补充道,语气诚恳。

崔有田点点头,吐出嘴里的烟杆,在手心磕了磕:“行。等着,我去套车。”

马车还是昨天那辆破旧的木板车,车板上有几道深深的裂纹,轮子也有些歪斜,走起来想必会颠簸。崔有田熟练地牵着那匹瘦马过来,马身上的毛有些杂乱,却很精神,他麻利地套上缰绳,收紧绳结,动作一气呵成。两人先后坐上车辕,崔有田吆喝一声“驾”,马鞭轻轻一扬,马车便吱吱呀呀地驶出了靠山屯,再次踏上通往公社的土路。

清晨的寒风比昨天更凛冽,像无数根细针,刮在脸上生疼。林晚舟裹紧了棉袄,将下巴埋进衣领里。路两边的荒草挂满了白霜,像是撒了层碎银,在微光中泛着冷光,远处山峦的轮廓在灰白的天光下显得格外冷硬,没有一丝生机。

马车走得不快,摇摇晃晃,车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伴随着马蹄踏在冻土上的“哒哒”声。沉默地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崔有田吧嗒了一口早已没烟的烟杆,忽然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沙哑:“你这孩子,主意挺正。昨天那房子,破成那样,你真敢住。落户这事儿,也真敢应。”

林晚舟望着前方延伸向远方的土路,路面坑洼不平,马车颠簸得厉害,他稳了稳身子,缓缓说道:“没办法,崔大爷。我和妹妹总得有个自己的窝,不用看人脸色,不用担惊受怕的地方。”

“家里……没啥人了?”崔有田侧过头,浑浊的眼睛里带着探究,却没有一丝恶意。

林晚舟沉默了片刻,寒风卷着尘土从车辙间扬起,迷得人眼睛发涩。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却透着一种刻骨的凉意:“爹是工人,在一次厂房事故里因公殉职了。娘走得早,我和妹妹是奶奶带大的。可奶奶和大伯一家,嫌我们是拖累,想逼我顶替堂哥去边疆最苦的地方下乡,还想吞了爹的抚恤金,把我妹妹许给邻村一个老光棍,就为了换点彩礼给堂哥娶媳妇。”

他说得简略,没有添油加醋,却把其中的残酷与算计赤裸裸地摆在了眼前。崔有田这种活了半辈子、见惯了人情冷暖的老农,一听就懂,瞬间就红了眼。

“啪!”崔有田猛地将烟杆在车辕上狠狠一磕,枯瘦的手背青筋都绷了起来,黝黑的脸膛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怒骂:“狗娘养的!这还是人吗?亲奶奶,亲大伯!专拣没爹没娘的孤儿往死里坑?这是一窝子黑了心肝肺的玩意儿!不得好死!”

老崔头骂得粗野,却透着最直白、最纯粹的义愤。他胸膛起伏了好几下,重重地喘着气,才慢慢平复下来,重新看向林晚舟,眼神里之前的疏淡和审视,彻底被一种沉甸甸的同情和接纳取代,还带着几分疼惜。

“孩子,”他声音沙哑了许多,拍了拍林晚舟的肩膀,力道不算轻,却满是温暖,“既然是这样……那来到咱们靠山屯,落了户,就别再想那些糟心烂肺的事儿了!从今往后,屯子里的人,就是你的乡亲!有啥难处,尽管吱声!咱们屯子穷是穷,但人心不坏,最不兴欺负孤儿寡母那一套!你放心,好好在这儿待着,把妹妹拉扯大,有我们这些老骨头在,没人敢欺负你们!”

这番话,没有什么华丽的辞藻,甚至带着几分粗糙,却比任何温言软语的安慰都更有力量。林晚舟看着崔有田皱纹深刻、写满风霜却此刻无比认真的侧脸,心头那股一直萦绕不散的冰寒,似乎又被这质朴的暖意化开了一角,眼眶微微发热,却强行忍住了。

“谢谢您,崔大爷。”他郑重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谢啥!”崔有田挥了挥手,重新坐正身子,拉紧了缰绳,“坐稳了,前面这段路不好走,颠簸得厉害。”

马车继续前行,两人之间的沉默被打破,话也多了起来。崔有田简单介绍了公社的情况:邮电所在公社革委会旁边,取邮件要带好单据;供销社是屯里人买东西的主要地方,货不算多,但过日子的必需品都能买到;公社饭店的大肉包子味道不错,就是有点贵,粮票也不能少。林晚舟则趁机问了问靠山屯的土地情况、工分计算方式、口粮分配标准等基本事情,这些都是他在北大荒立足的根本。崔有田有问必答,语气里已俨然将林晚舟当成了屯子里自家的后生看待,毫无保留。

颠簸了两个多小时,太阳渐渐升高,驱散了薄雾,远远地终于看见了公社所在地——一片比靠山屯规模大些的建筑群,有几栋砖瓦房,更多的还是土坯房。最显眼的是公社大院,门口挂着鲜红的牌子,旁边就是挂着白底红字牌子的供销社,来往的人也比屯子里多了不少。

崔有田熟门熟路地将马车赶到公社革委会旁边的邮电所门口,勒住缰绳,马儿停下脚步,不安地刨了刨蹄子。林晚舟拿着出发前就准备好的邮寄单走进邮电所,里面空间不大,弥漫着油墨和纸张的味道。值班的是个中年男人,核对了单据和林晚舟的身份证明后,吆喝着后院的两个小伙子,很快将两个沉重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大帆布包裹抬了出来。包裹用粗麻绳捆得结实,上面还贴着邮寄标签,完好无损。林晚舟上前检查了一番,确认是自己出发前邮寄的衣物被褥和部分耐储存的饼干、挂面,心里更踏实了。

两人合力将包裹搬上马车,帆布包沉甸甸的,压得马车车板又往下沉了沉。崔有田又赶着车来到供销社,推开那扇掉漆的木门,里面传来一阵算盘珠子噼里啪啦的声响。供销社里货架不高,上面摆着各种货物,不算丰富,但基本的生活用品都有。林晚舟心里早有清单,结合前世经验和如今的现实需要,直接走到货架前挑选起来。

他看得仔细,选的都是最实用、性价比最高的东西:中号铁锅一口,厚实耐用,能做饭能烧水;菜刀一把,刀刃锋利,切菜砍柴都能用;木质砧板一块,纹理细密,不容易开裂;铝制水舀子一个,轻巧不生锈;粗瓷饭碗四个、盘子两个,磕磕碰碰不容易坏;筷子一把,竹制的,结实耐用;竹壳暖水瓶一个,冬天能喝上热水,是必备的大件;煤油灯一盏加两斤煤油,晚上照明全靠它;肥皂两块、火柴十盒,洗漱和引火都离不开;盐五斤、酱油两斤、醋一斤,做饭调味的基础;当地散装薯干酒四瓶,主要用于日后人情往来,偶尔也能御寒;麦乳精一罐,算是奢侈品,专门给晚晴补充营养;白糖一斤,既能调味,也能给妹妹冲糖水喝;还有针线包一个、顶针一个,衣服破了能自己缝补。

林晚舟挑选得很快,目标明确,不拖泥带水。售货员是个中年妇女,梳着齐耳短发,看着林晚舟年纪不大却买这么多东西,还带着明显的南方口音,不免多看了几眼,眼神里带着好奇,却也没多问,只是麻利地帮着打包、算账。

“噼里啪啦”一阵算盘响,售货员报出数字:“一共是三十元零五角五分。”

林晚舟点点头,从布包里点出三张大团结(30元),又数出五角五分零钱,一并递过去。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几乎花掉了他剩余现金的二十分之一。但他花得毫不犹豫,这些都是安家立命的根本,有了这些东西,日子才能真正运转起来。

东西太多,堆在马车上,几乎占了小半车板。崔有田看着林晚舟眼都不眨地掏出这么多钱买东西,尤其是看到那罐金贵的麦乳精时,眼神动了动,显然知道这东西的金贵,却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帮忙把东西归置好,用绳子捆结实,防止路上颠簸掉落。

眼看日头快到正午,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带着一点微弱的暖意。林晚舟看了看天色,对崔有田说:“崔大爷,忙活一上午了,咱去公社饭店吃点东西,我请您。”

崔有田本想推辞,说自己带了干粮,却被林晚舟按住了:“您帮我这么多,跑这么远的路,一顿饭不算啥。再说,我也饿了,咱们一起吃点热乎的。”

公社饭店不大,只有三四张木质桌子,桌面擦得发亮,墙上贴着“为人民服务”的红色标语和一张泛黄的价目表。林晚舟看了看价目表,主食有馒头、米饭、面条,菜只有寥寥几种,都是素菜为主。他直接问服务员:“同志,有大肉包子吗?”

“有,一毛钱一个,二两粮票一个。”服务员是个胖胖的妇女,说话嗓门洪亮。

“来十个。再要两碗免费的菜汤。”林晚舟利索地说。十个包子一块钱,外加二斤粮票,不算便宜,但肉包子管饱,也能让崔大爷吃顿好的。

包子很快端了上来,白生生的面皮,个头不小,散发着浓郁的肉香,刚出锅的包子还冒着热气,咬一口就能溢出油汁。林晚舟把四个包子推到崔有田面前:“崔大爷,您吃,多吃点。”

“这……太多了,我吃两个就行,剩下的你留着路上吃。”崔有田忙推辞,伸手想把包子推回去。

“您别客气,赶车累了一上午,得多吃点补补。”林晚舟不由分说地按住他的手,又把剩下的六个包子分开,自己拿起三个,剩下三个小心地用油纸包好,揣进怀里,显然是特意留给晚晴的。

崔有田见他这样,知道他是真心实意,也不再推辞,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大口,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嘴里散开,油汁顺着嘴角往下淌,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吃得又快又香。在这年头,白面肉包子可是难得的好东西,平时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林晚舟自己也一口气吃了三个大包子,就着免费的菜汤,菜汤里有几片白菜叶,清淡却解腻,感觉空落落的胃里终于有了实在的暖意。前世在北大荒,他日子过得紧巴,很少舍得这样“奢侈”。

吃完饭结账,林晚舟递过去一块钱和二斤粮票。粮票他还有不少,主要是全国粮票,用在这里虽然稍微有点亏,但他也不在乎。

马车现在更加沉重了,满载着包裹和采购的物资,行驶起来比来时更慢,也更颠簸。回程路上,崔有田话少了些,似乎还在消化林晚舟之前的遭遇和今天这“大手大脚”的花销,偶尔会问几句关于他家乡的情况,林晚舟都简单作答。林晚舟也不多言,只是时不时低头护着怀里的包子和那罐麦乳精,生怕被颠簸坏了。

夕阳西下时,金色的余晖洒在北大荒的土地上,给荒凉的原野镀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马车终于晃晃悠悠地回到了靠山屯北头那间破房子前。晚晴早就等得心急了,时不时跑到门口,从门缝里往外张望,听到马车“吱吱呀呀”的声响,立刻眼睛一亮,确认是哥哥后,才敢拉开门闩,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扑了过来。

“哥!你回来啦!”她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喜悦,小脸上满是期待。

“嗯,回来了。”林晚舟跳下车,先从怀里掏出油纸包着的三个还温乎的肉包子,塞进妹妹手里,“快,趁热吃,特意给你留的。”

晚晴接过包子,浓郁的肉香扑鼻而来,眼睛瞬间亮得像星星,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小口,肉汁在嘴里化开,香得她眯起了眼睛,小脸上满是幸福。

崔有田也下了车,帮着把车上的东西一件件卸下来,堆在屋门口,很快就堆成了一座小山,新旧对比之下,更显得这破房子有了几分烟火气。他看了看这兄妹俩,又看了看这堆崭新的家当和依然破败的房子,最后拍了拍林晚舟的肩膀,语气意味深长:“东西置办齐了,好好过日子。明天……估计队里会有人来。”

林晚舟心里一动,知道崔大爷说的是大队干部们,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谢谢崔大爷送我一趟,还帮我忙活了一天。”

“客气啥。”崔有田摆了摆手,重新爬上马车,赶着空了许多的马车,吱吱呀呀地回屯子里去了,身影渐渐消失在暮色中。

林晚舟看着眼前堆得满满的东西,又看了看捧着包子小口小口吃着、满脸幸福的妹妹,再抬头望向暮色中炊烟袅袅的靠山屯,心里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踏实感。

钱花了不少,但值得。一个像样的家,就从今天,从这堆冰冷的锅碗瓢盆、温暖的肉包子和沉甸甸的包裹里,开始真正搭建起来了。

而明天,或许还有新的挑战,但也可能有新的契机,比如崔大爷那句“队里会有人来”。林晚舟知道,这是他融入靠山屯的重要一步。

他挽起袖子,搓了搓冻得有些僵硬的手,开始往屋里搬东西。北大荒的第一个清晨已经过去,他们的新生活,才刚刚拉开序幕。今晚,他们将不再只有冰冷的炕和干硬的干粮,还会有热饭、热水,和一个越来越像样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