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更新时间:2025-12-19 05:43:45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隐约传来几声夜鸟凄厉的啼叫,旋即被风声吞没。就在这万籁俱寂的当口,揽月阁紧闭的窗扉,传来极轻、极有规律的叩击声。

不是风声。是暗号。永夜坊早年用过,后来废弃的旧暗号之一。

我瞬间清醒,悄无声息地起身,摸到窗边。叩击声又响了一遍,三长一短,接两短一长。

是谁?楚琰的人?魏珩的人?还是……陷阱?

我略一迟疑,还是轻轻拨开了窗栓。一道黑影如同游鱼般滑入,带来一股室外的寒气,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极其熟悉的血腥味。

不是楚琰,也不是魏珩的体弱气息。

来人黑衣蒙面,只露出一双眼睛。那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我心头猛地一撞。

黑影落地无声,迅速反手关上窗,然后拉下了蒙面巾。

一张清秀却因长途奔波和紧张而显得憔悴疲惫的脸——是云姑!

“云姑?!”我几乎失声,急忙压低嗓音,“你怎么进来的?这里太危险了!”

云姑一把抓住我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眼神里充满了焦虑和决绝。“殿下,来不及多说了。永夜坊……出事了。”

我心头一沉:“怎么回事?”

“楚国那边不知怎的走漏了风声,皇后安插在楚国的眼线,查到了永夜坊与我们有关的蛛丝马迹。三日前,楚国官府突然围了永夜坊,抓走了坊主和好几位姐妹。柳嬷嬷……那个老虔婆,亲自带人搜查,找到了……找到了我们当年藏匿的一些旧物,包括……先皇后留给您的半块龙凤玉佩的图样!”

我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永夜坊暴露了!那半块玉佩……是我出生时,母亲亲手系在我襁褓上的,后来云姑带着我逃亡时,为防不测,将玉佩一分为二,一半随我,另一半她藏在了永夜坊最隐秘处,只留了图样以备不时之需。那是证明我身份最有力的铁证之一!

“柳嬷嬷认出了图样?”我的声音发紧。

“她不一定认得全,但必定知道非同小可,已经快马加鞭将搜到的东西送回了魏国,算行程,最迟明日下午就能到皇后手中!”云姑语速极快,气息不稳,“老身是拼死才逃出来,一路不敢走官道,绕了远路,侥幸比他们的信使快了一步。殿下,皇后一旦拿到那些东西,尤其是玉佩图样,再联系楚国太子之前的试探,您的身份就再也瞒不住了!她必定会立刻对您下杀手!”

明日午后……时间紧迫得让人窒息。

“楚琰知道吗?魏珩呢?”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老身不知。老身逃出后直奔您这里,不敢联络任何人,怕再有闪失。”云姑眼中含泪,“殿下,此地已成绝境,必须立刻离开!趁皇后还未拿到实证,还未完全确认,我们想办法混出宫去!”

离开?谈何容易。宫禁森严,皇后疑心已起,揽月阁外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就算侥幸出宫,天下之大,又能逃到哪里去?皇后和楚国的势力都不会放过我。更何況……大仇未报,我怎能像个丧家之犬一样再次逃亡?

不,不能逃。

一个近乎疯狂的计划,瞬间在我脑中成形。与其坐以待毙,等待皇后拿到证据后从容收拾我,不如……主动出击,打乱她的节奏,将水彻底搅浑!

“云姑,你来得正好,但你不能留在这里。”我握紧她的手,快速低语,“你还记得当年母亲身边,除了你,还有谁可能知道双胎之事?还有谁……可能对皇后怀有异心?”

云姑一怔,思索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亮光:“有!当年先皇后身边另一位大宫女,名叫秋韵!她与老身情同姐妹,先皇后出事那夜,她恰好因家中有急事告假出宫,逃过一劫。后来皇后清洗宫人,她被迫离宫,听说嫁给了西城一个姓李的笔墨铺子掌柜,这些年隐姓埋名。她……她一定知道内情!而且她为人刚烈,对先皇后忠心耿耿,必定恨极了那毒妇!”

秋韵……一个可能的证人,也是可能拉拢的力量。

“好。云姑,你立刻出宫,去找秋韵。告诉她,先皇后的女儿回来了,需要她的帮助。不必让她立刻做什么,只需让她知道我还活着,需要旧人相助。然后,你想办法联络楚琰留在城外的暗桩,把永夜坊出事、证据即将送抵的消息告诉他。他必须知道!”

“可是殿下,您怎么办?”云姑焦急不已。

“我自有打算。”我眼神冰冷,“皇后不是怀疑吗?不是想试探吗?我就给她一个‘答案’。”我走到妆台前,拿起一把小巧的银剪,“但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云姑似乎明白了我的意图,脸色更白:“殿下,您这是要……”

“置之死地而后生。”我打断她,语气决绝,“快去!再晚就来不及了!从西边角门附近的狗洞出去,那里守卫相对松懈,我观察过。记住,找到秋韵和楚琰的人之前,不要相信任何人!”

云姑看着我,老泪纵横,终于一咬牙,重重磕了个头:“殿下保重!”说罢,重新蒙上面巾,如狸猫般悄无声息地翻出了窗户,融入沉沉夜色。

我关好窗,深吸一口气,走回内室。拿起那把银剪,对着铜镜,撩起耳侧一缕头发。

剪刀寒光一闪,一缕青丝飘然落下。

接着,是第二缕,第三缕……我精心修剪,不是胡乱剪短,而是刻意弄出一种参差不齐、像是被什么东西意外勾断、又像是心神恍惚下自己弄坏了的模样。然后,我走到床边,将枕头和被褥弄得凌乱不堪,又打翻了床头小几上的茶盏。最后,我坐在妆台前,用指尖蘸了一点口脂,在眼皮下揉出淡淡的红痕,做出哭泣过、彻夜未眠的憔悴样子。

做完这一切,天边已泛起鱼肚白。

我换上魏瑶光平日里最爱的一套鹅黄色寝衣,外面只松松披了件外袍,头发保持着那副凌乱模样,赤着脚,走到揽月阁的内殿门边。

然后,我用尽力气,发出一声惊恐、凄厉、饱含无助的尖叫!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