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表姐用臭豆腐蛋糕糊脸的那天,我在墓地捡了个三岁女娃。
她捧着太爷爷埋了六十年的定情罐子,奶声奶气喊他全名。
我吓得魂飞魄散,太爷爷却红了眼眶,哆嗦着跟在她身后:“慢点走,你心疼心疼我这副老骨头行不?”
如果不是能听见她的心声,我可能也不会相信这个三岁的小豆丁竟是我太奶奶。
后来公司被卷走五亿濒临破产,她歪着小脑袋,指着看似毫无价值的花田:“买它。”
一个月后,市政府规划重磅发布,高新技术产业园核心区,赫然圈中我们买下的那片地。
原来太奶奶不仅仅是太奶奶,还是大佬。
今天是陆桃的成人礼。
陆桃深吸一口气,用力拉扯嘴角,摆出一个看起来灿烂的笑容。
「妈妈说过,生日那天开心,就能开心一整年。」
她轻声对自己说,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单薄。
镜子里映出她清瘦和明显营养不良的脸蛋,手指抚上冰凉的镜面。
八年了,距离那场带走父母的车祸已经过去整整八年。
那时她才十岁,一夜之间从天之骄女沦为寄人篱下的孤儿,被接到了三叔家生活。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打断了她的思绪。
「陆桃,磨蹭什么呢?还不快点出来!」是表姐陆舒婉的声音,一如既往的亲热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意味。
陆桃连忙最后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
一条洗得发白的淡蓝色连衣裙,这是她唯一还算体面的衣服。
她再次对着镜子挤出一个微笑,打开了房门。
「生......」
「日快乐」三个字还没出口,眼前便是一黑。
冰凉黏腻的东西劈头盖脸地砸了上来,伴随着一阵令人作呕的气味。
榴莲的甜腻混合着臭豆腐的浓烈腥臭,瞬间淹没了她的感官。
周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
陆桃僵硬地站在原地,勉强睁开眼睛,透过糊满奶油和果渣的视线,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陆舒婉。
她那众星捧月般的表姐,此刻正举着一个空了的蛋糕托盘,笑得花枝乱颤。
「生日快乐啊,表妹!」陆舒婉拖长了音调,眼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恶意,「我特意为你调制的双倍惊喜口味,喜欢吗?」
周围的佣人们低着头,肩膀却在微微耸动。
没有人敢站出来为陆桃说话,在这个家里,得罪陆舒婉就意味着失去工作。
陆桃感到一阵眩晕,胃里翻江倒海。
她能感觉到黏稠的奶油顺着她的头发滑落到脖颈,臭豆腐的碎块卡在她的衣领里。
羞辱感像火焰一样灼烧着她的脸颊。
但她只是默默地抬手,抹掉了眼睛周围的奶油,强迫自己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
「谢谢表姐,」她的声音平静得出奇,「你也生日快乐。」
是的,她们是同一天生日。
而这,也成了陆舒婉每年的固定节目,在她的生日当天,用各种方式羞辱她。
从十二岁开始,年年如此。
她不是没有反抗过。
十三岁那年,她被泼了一身馊水后愤怒地推了陆舒婉一把,结果就是在储物间里被关了三天,没有食物,只有一点点水。
出来后,迎接她的是更加变本加厉的折磨。
从那以后,她就学会了顺从。
至少,这样可以少受点苦。
陆舒婉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冰冷的讥诮。
「榴莲配臭豆腐,是不是特别配你?」她上前一步,压低声音,「就像你那对穷酸的父母,活该早早死了清净!」
陆桃的手指猛然收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疼痛让她保持着最后的理智。
「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先去换衣服了。」她低声说,想要绕过陆舒婉。
「站住!」陆舒婉厉声道,「我让你走了吗?」
陆桃停下脚步,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朝陆舒婉走近几步。
「表姐还有事吗?」她轻声问,任由身上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漫。
陆舒婉立刻嫌恶地捂住鼻子,连连后退。
「离我远我远点!臭死了!」她尖叫道,「晚上早点滚回来,太爷爷今天晚上回来。你给我记住了,不该说的话别说,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那威胁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陆桃点点头,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
在她身后,陆舒婉还在大声抱怨:「快去把这里打扫干净!恶心死了!」
关上房门,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陆桃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上。
泪水终于控制不住地涌了出来,混着脸上臭豆腐和榴莲的味道,咸涩得让人心痛。
她不由得想起了昨天的情景。
傍晚时分,她正在后院晾衣服,江叙白突然来了。
他是她的娃娃亲未婚夫,江家的继承人,也是她黯淡生活中唯一的光亮,尽管这道光总是那么遥远而冷淡。
他手里捧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递到她面前。
「给你的。」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明天是你生日。」
陆桃的心跳骤然加速,几乎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个小巧精致的芒果蛋糕,上面点缀着新鲜的果肉。
一股暖流涌上心头,但她随即想到了什么,眼神黯淡下来。
「谢谢你,但是……」她把盒子递了回去,不敢看他的眼睛,「我不能收。」
陆桃虽然欣喜,但她对芒果过敏。
江叙白的眉头蹙起,周遭的空气似乎都随着他的不悦而降了几度。「为什么?」
就在这时,陆舒婉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一把抢过江叙白手中的蛋糕。
「叙白哥哥偏心!」她撅着嘴,嗓音甜得发腻,「人家也是明天过生日,为什么人家没有?」
江叙白的目光依然锁定在陆桃身上,似乎在等她改变主意。
见她始终低着头,他终于移开视线,冷冷地对陆舒婉说:「反正她不要,那就给你吧。」
那一刻,陆桃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狠狠捏了一下。
陆舒婉立刻眉开眼笑,宝贝似的抱着那个蛋糕,含情脉脉地望着江叙白:「叙白哥哥最好了!」
江叙白深深地看了陆桃一眼,随后,他转身离开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口,陆舒婉脸上的甜美笑容瞬间消失无踪。
她恶狠狠地瞪着陆桃,压低声音:「你什么东西?也配吃叙白哥哥送的蛋糕!」
记忆中的画面渐渐模糊,陆桃从地上爬起来,走进狭小的卫生间。
她用冷水一遍遍地冲洗着脸,直到皮肤发红,直到眼中的泪水被彻底冲走。
换上一件干净的白色 T 恤和牛仔裤,她把头发扎成一个简单的马尾。
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到中午了。
她必须出门了。
今天,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拖着一个小小的行李箱,里面装着清扫工具和祭品,陆桃悄无声息地从侧门离开了陆家大宅。
没有人注意到她的离去,或者说,没人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