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便是从龙功臣,败了就是乱臣贼子!
北静王水溶虽未满二十,却很快镇定下来,沉声道:“虽说粤海将军与南安郡王的兵马能按兵不动,但此番陛下南巡,随行有北军八校六万步骑护卫,南宫禁卫也有万余人马。”
“北军八校中的骁骑营,正是当年跟着贾琦在清河杀得金兵溃不成军的虎狼之师!”
“虎贲中郎将贾琦勇冠三军,神武将军冯唐久经沙场,这两人非得十万大军不能抵挡!”
听水溶如此称赞贾琦,王子腾顿时冷哼一声,满脸不服:“贾琦好大喜功,不过是个有勇无谋之徒,哪有王爷说得这般厉害。王爷何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一提贾琦这名字,王子腾就恨得牙痒痒。
“不必多虑!”承德帝摆了摆手,布满皱纹的龙颜微微颤动,低声道:“茜香国主已答应暗中相助。你二人须设法接应从青州登陆的茜香国武士,务必找一处易攻难守的必经之地!”
“此事若成,不可伤陛下性命,只需暗中软禁。若事败,立刻派兵灭口!”
茜香国,乃是东海上的一个岛国。
几十年前,茜香国**接受大乾朝的册封,正式成为属国,此后两国通商频繁,往来不断。
但最近这些年,大乾朝兵力不足,边防废弛。许多茜香国的流浪武士勾结沿海豪强和乡绅,变成强盗四处抢掠**。
甚至不少当地官员也参与其中。
渐渐形成难以收拾的局面。
沿海一带称他们为倭寇。
王子腾暗自叹气,心想太上皇真是老糊涂了。
狮子抓兔子也要用全力!
更何况面对的是庆隆帝,一国之君?
说什么不能伤他性命,只软禁?
王子腾表面领命,心里却不认同太上皇的指示。
成王败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怎么能留手?
难道还想搞出三龙同朝的荒唐局面?
太上皇一死,别说软禁中的废太子保不住,连皇长孙元胤也性命难保!
河间城门涌入大批兵马。
当地大小官员都主动出城迎接。
轰隆隆——
铁蹄踏在冰冷的地面上,百姓们纷纷躲避,连头都不敢抬。
为首将领身穿暗金色火烈锁子甲,披风飞扬。
头戴狮盔,英气逼人。
身后紧跟着十八名黑袍亲卫。
正是此次为皇帝南巡开路的将军贾琦。
贾琦见河间官员相迎,也不摆架子,随即下马。
门口一名面白无须的年轻男子迎上前来,一身横肉把儒服撑得紧绷,模样有些滑稽。
“在下南安王世子吴熊,见过武威伯!”
小胖子满脸堆笑凑近。
贾琦想起他父亲,也是四王八公之后,勉强袭了南安郡王的爵位,如今在越州屡战屡败。
这位吴熊世子没什么本事,也没上过战场,眼看这一代的王爵就要保不住了。
“有劳世子远迎。”贾琦客气回应。
吴熊连忙介绍身后官员,又攀起交情:
“说起来咱们祖上也是世交,你我该以兄弟相称才是!”
九十四
吴熊笑容满面,一脸憨厚模样,说道:“贾将军这一路为陛下开路护驾,实在辛苦!本世子已备好酒宴,专为贾兄弟接风洗尘,请务必赏光!”
贾琦呵呵一笑,心里暗想:咱们这“兄弟”可真是假得很。听说后来南安王在战场上吃了败仗,竟想出找人代嫁和亲的馊主意,那倒霉的正是贾探春。这种世交,坑起人来真是一把好手。探春那样好的女子,最后却因南安王太妃一手安排,不得不远嫁异乡。
贾琦脸上也堆起客套的笑,应道:“既然世子诚意相邀,本将便不推辞了,请世子带路吧。”
这一路上,他见多了这样的世家子弟与地方官员,个个摆出奉承逢迎的架势,处处皆是百官相迎、前呼后拥,倒像是他成了什么钦差大臣似的。
当晚,河间最出名的青楼里,乐声悠扬,舞姿翩翩。一群江南来的舞姬在堂中献艺,腰肢柔软,仿佛随时会折断一般。
世子吴熊连连鼓掌,问道:“将军可曾听过‘扬州瘦马’?这些舞姬都是自扬州画舫买来的,多少才子贵人掷下千金,只为登船博**一笑。”
所谓“扬州瘦马”,是江南青楼买下贫苦人家貌美年幼的女孩,从小教习才艺,待长大后再高价卖出,沦为歌姬**。江南画舫生意兴盛,也助长了这般病态风气。
舞至一半,席间的官员们已不规矩起来。贾琦被几名舞姬轮番劝酒,渐感醺然。酒过几巡,一名亲卫上前低语:“陛下车驾临时改道,停在高阳一带。”
停下了?原计划并非如此。贾琦心头一紧。
吴熊仍不断催促舞姬向贾琦敬酒,似是有意灌醉他。
“好,我倒要看看你们打的什么主意。”贾琦心念一转,索性连饮数杯,随即伏案装醉。
……
高阳。
天子车驾暂驻,随行将士迅速扎营布防,众多官员随侍在侧,队伍浩浩荡荡,戒备森严。
这片营地绵延几十里地,到处都是巡逻的哨兵,闲杂人等一律不得靠近。**那座牛皮大帐,正是庆隆帝的住处。
大帐里头,地上铺满名贵柔软的羊毛毯,四面悬挂各式黄金打造的装饰,那份奢华,比起皇宫也不逊色。庆隆帝正伏在案前,批阅从京城送来的奏折。
“启禀陛下!”神武将军冯唐拱手禀报,“贾将军已抵达河间,沿途驿站和临时行宫都安排妥当了。各地官员百姓都盼着圣驾,陛下是否真要临时改道?”
庆隆帝眉头紧锁,面带忧色:“朕今日总觉得心绪不宁,坐卧不安,还是决定改道。传朕口谕:命贾琦明日率前锋转向,改往东平!”
他揉了揉眉心,那股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
冯唐沉声应道:“陛下放心,臣已派大军将十里之内围得铁桶一般,就算一兵一卒也休想靠近御驾!绝对……”
话还没说完,帐外突然金鼓震天、杀声四起,震耳欲聋的呐喊瞬间打破了宁静。
冯唐脸色一僵,此时他只想对贾琦大喊——
陛下危急!速回救援!
“活捉狗皇帝!”
“杀啊!!”
霎时间,无数火箭如雨点般落下。黑暗中,四面八方涌出大批贼寇,声势浩大,根本数不清有多少人。火借风势,众多营帐瞬间燃起熊熊大火。
“快护着陛下往山上撤!其余人随我杀敌!”冯唐虽年长却勇猛不减,拔刀便冲向敌群。
可下一秒,贼寇竟纷纷举起强弓劲弩,利箭破空而来,官兵应声倒地。这般强劲的弩箭,看得冯唐心头一紧。
更要命的是,这群贼寇根本不像乌合之众,反倒像训练有素的精兵——不仅手持威力惊人的弩机,还个个身披铠甲,悍勇异常。要知道私藏盔甲可是**,而这帮人竟全员披甲……
对方不仅弓箭强劲,还个个身穿盔甲,进攻后退都很有章法。
“可恶!!”
“挡住他们!”
“谁敢后退,杀无赦!”
冯唐亲自提剑冲上前线,一边大声指挥,一边激励士兵。
锵!
一阵兵器碰撞的刺耳声响中——
冯唐手里的剑竟被生生砍成两段!
对手那把长刀泛着暗蓝光泽,刀身微弯,比寻常刀更细长,锋利得骇人。
冯唐急忙举盾护身。
亲兵见他招架不住,立刻扑上前拼死掩护,把他救了下来。
可普通士兵就没这么好运了。
刀光闪动,鲜血四溅。
整片土地都被染红了。
“嘶——”
冯唐心头一凛,既惊于敌人凌厉的刀法,更惧他们手中锐利的兵器。
“陛下!”
“这批贼人武装齐备、训练有素,是来自海上的倭寇!”
“不能硬拼,请快撤退!”
庆隆帝一时也慌了神。
他随行带着数万精锐步兵骑兵,谁知连一回合都撑不住。
甚至没看清对方究竟有多少人。
就这么……败了?
“嗖——”
又一支利箭破空袭来,重重钉进侍卫高举的盾牌。
箭尖离庆隆帝的脸不到几寸。
箭尾仍在剧烈震颤。
发出嗡嗡低鸣。
吓得众人魂不附体!
“撤!”
“往山里撤!!”
慌乱之中。
谁也顾不上一同出行的官员、宫女、太监和嫔妃。
侍卫们团团围住庆隆帝,护着他往山上退。
借着山坡地势。
才勉强拖慢了倭寇的进攻。
这一夜。
兵荒马乱。
数万大军失去指挥。
乱成一团。
战场上喊杀震天。
……
河间属地。
“急报!!!”
“陛下在高阳遇袭!”
快马狂奔而至。
原本醉醺醺的贾琦猛地惊醒,立刻运功逼出酒气。
“砰”地一声。
他掀翻面前酒桌,厉声下令:
“集合各部!”
“立刻调集河间所有兵力,赶赴高阳救援!”
南安王世子吴熊假装惊慌:
“我们没有兵符,不能随便调动军队啊!”
“贾将军,这消息可靠吗?”
“滚!”贾琦双眼一瞪,怒喝道。
吴熊原以为贾琦早已醉倒,正暗自得意,不料对方竟突然清醒如常。
吓得他浑身一颤。
贾琦匆忙赶到军营,只见留守的南宫禁卫军个个酒气冲天,东倒西歪,活像一群醉鬼。
九十七
贾琦气得牙痒痒,直骂这帮废物不顶用,恨不得把他们全砍了!
南宫禁卫,名头听着响亮——御林军,天子亲兵,何等威风!
可里头大多是世家子弟,不想上战场拼命,只想混个**镀层金,托关系挤进禁军里。
就连贾琦也管不住这帮人,不过挂个统帅的名罢了。
贾琦回头问随从:“南安王和粤海将军的部队有消息吗?”
才晓得他们早已带兵出海,至今音信全无。
指望他们来救驾?简直是做梦。
“我先带亲兵去救皇上!”
“你们领兵连夜赶路,尽快奔赴战场!”
说真的,贾琦也不指望这群少爷兵能打什么仗,充其量凑个人头、喊几声助威罢了。
副将应声领命。
南安王世子吴熊却瞅了瞅贾琦身后的十八名亲卫,笑嘻嘻地说:
“将军只带十八个人去救驾?未免太儿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