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婉宁不知道的是,在她刚刚离开的临川县,此刻正被一片肃杀之气笼罩。
府邸内,萧衍抱着怀里的婴儿,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婴儿才刚出生一个月,小脸皱巴巴的,眉眼间却依稀有着乔婉宁的影子。
他是萧衍和乔婉宁的孩子,萧衍给他取名为萧霁云,意为“雨后初晴,云开雾散”之意,只可惜,这么小的孩子,刚出生就没有了母亲。
萧衍的瞳仁深黑如寒潭,没有半分暖意,眼尾锋利上挑,像是一把淬了冰的利刃,带着慑人的寒意。偌大的房间里,除了婴儿微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声响,仿佛连空气都被他身上的戾气冻结了。
府里的下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喘,生怕一不小心,就触怒了这位正在气头上的侯爷。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不过是出征了一个多月,回来就得到了乔婉宁难产而亡的消息。
当初娶柳明珠,他确实是为了柳家富可敌国的财物。彼时边境告急,前线战士缺衣少食,军饷更是拖欠了数月,作为主帅,他肩上扛着万千将士的性命,实在是走投无路。
柳家是江南首富,柳太后又是柳明珠的姑婆,而柳明珠对他痴心一片,权衡再三,他最终还是答应了这门亲事。
娶了柳明珠之后,他虽然不爱她,但也敬重她。可他心里清楚,这份敬重,与爱无关。
直到乔婉宁的出现,他的生活才算是有趣鲜活起来。乔婉宁就像是最耀眼的一抹亮色,瞬间照亮了他灰暗的生活。她不像柳明珠那般端庄持重,反而活泼好动,有着自己的小性子和小脾气。
她会因为他没有陪她吃饭而闹别扭,会拉着他的胳膊,糯生生地撒娇:“夫君,街上新开的首饰铺到了一批新货,你给我买一个好不好?我想戴给你看。”
她十分娇气,永远都有提不完的要求,得不到满足就会冷着一张小脸不理他,可一旦得到了想要的东西,又会立刻眉开眼笑,叽叽喳喳地跟他说个不停,那些甜言蜜语,像是羽毛一样,轻轻挠着他的心尖。
渐渐地,萧衍发现自己的心,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被这个小女人占据了。他开始期待着每天回到府里,看到她的笑脸,听着她的唠叨。而她,也争气地怀上了他的孩子。
萧家子嗣艰难,除了乔婉宁之外,他的其他侍妾再也没有人怀过孕。得知这个消息时,萧衍欣喜若狂,他甚至已经想好,等孩子出生后,就向皇上请旨,封乔婉宁为平妻。
他要给她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给他们的孩子一个高贵的出身,这既是对她的补偿,也是他对她深藏心底的爱重。
他知道这个决定有些仓促,甚至会引来很多非议。毕竟柳明珠是正妻,为他付出了那么多,而乔婉宁不过是一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妾室,除了她的爱,什么都给不了他。
可他就是爱她,爱她的鲜活,爱她的纯粹,爱她眼里只有他的模样。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一场出征,竟然成了永别。
他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得知乔婉宁难产而亡的消息后,他立刻派人在临川县及其周边大肆搜寻,可找了一天一夜,却连她的尸体都没有找到。
“侯爷,夜深了,您抱着世子已经站了很久了,还是坐下歇歇吧。”柳明珠端着一碗温热的燕窝走进来,声音温柔,脸上带着端庄得体的笑容。
她将燕窝放在桌子上,拿起一旁的斗篷,轻轻披在萧衍的肩上,“天凉,您可不能生病,霁云还要靠您照顾呢。”
萧衍没有看她,目光依旧停留在怀里孩子的脸上,语气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没死?如果真的死了,为什么找不到尸体?”
柳明珠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心里一个咯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窜头顶。她强压下心中的慌乱,缓了半天,才重新露出笑容:“侯爷说笑了,人死怎么能复生呢?那天府里的丫鬟婆子都亲眼看着乔妹妹断了气,太医也诊断过了,确实是血崩而亡。”
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萧衍的神色,继续说道:“至于尸体,都怪那两个负责看守的婆子,实在是太不小心了,让乔妹妹尸骨未寒,就出了意外。我已经按照家法,把她们就地正法了,也算是给乔妹妹报了仇。这临川县四面环山,山上野兽众多,乔妹妹的尸体,想必是被狼或者其他野兽拖走了。”
萧衍抱着孩子缓缓站起身,终于抬眼看向柳明珠。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感情,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那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的心思看穿:“既然如此,那就劳烦夫人费心,为宁宁设一个衣冠冢吧。往后霁云长大了,也好让他祭拜自己的生母。”
“侯爷放心,妾身会办好的。”柳明珠低下头,掩去眼底一闪而过的阴狠,轻声应道。
萧衍没有再说话,抱着孩子转身走向内室。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的滔天恨意,早已汹涌成河。
他虽然没有证据,但他隐隐觉得,乔婉宁的死,绝对与柳明珠脱不了干系,就算他怀疑柳明珠,就算他恨得咬牙切齿,现在也不能动她。
可他萧衍是什么人?他是征战沙场、杀人如麻的宣平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柳明珠欠他的,欠宁宁的,他总有一天,会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儿子,眼底的阴鸷渐渐被一丝温柔取代,“霁云,”他轻声呢喃,声音低沉而沙哑,“你放心,爹爹一定会找到你娘,就算是翻遍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找到她。如果她真的不在了,爹爹也会为她报仇,让所有伤害过她的人,都付出惨痛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