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患者家属把我挂网上了，说我见死不救。
视频里他们哭天抢地，说我不让他家人进急诊看病，眼睁睁看着老人等死。
结果全网炸了锅，骂我冷血的，咒我遭报应的，评论区都快溢出来了。
行，你们不是觉得规矩是狗屁吗？那我就顺应民意。
我在科室门口贴了张告示：从今天起，急诊室没规矩了！谁嗓门大谁优先，谁会闹谁先看！
告示刚贴出去半小时，急诊大厅就成了菜市场。
三百多号人跟疯了似的，为了抢个先看病的位置，抓头发的、扇耳光的，头破血流的满地都是。
真正心梗快不行的老爷子被堵在门外进不来，而那个当初网暴我的孙浩。
正被一群比他还会闹的患者踩在脚底下，跟条狗似的朝我磕头。
“医生！我错了！我爸真的快死了，求你救救他！”
我当时就笑了。
当初你们用舆论逼我下跪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有今天？现在知道求我了？
晚了！老子不伺候了！
01
“李想！你装什么死！”
孙浩的声音从人堆里挤出来，带着气急败坏。
“我爸都脸色都发紫了！你要是还有点良心就该优先救他！当初要不是你死板讲规矩，我爸能拖到现在？”
我靠在分诊台旁，冷眼看着眼前这出闹剧。
“插队？你算什么东西敢插队！”
一个染着黄毛的小子狠狠踹在孙浩膝盖窝。
“前几天网上闹着要废规矩的不是你吗？现在知道急了？”
“让开！都给我让开！”
孙浩红着眼去扒拉人群，指甲缝里还嵌着刚才打架的血污。
“我爸是心梗！死了你们负得起责吗？医生！护士！都瞎了眼吗！”
“心梗很了不起？”
一个断腿的大汉用拐杖戳着孙浩的脸。
“老子从脚手架上摔下来，骨头茬子都戳出来了！刚才是谁说『闹得越凶医生越怕』？现在怂了？”
尖叫声、咒骂声、哭喊声，混杂着血腥味，充斥着整个急诊大厅。
我的同事张薇死死攥着分诊台的栏杆，声音发颤。
“李哥......你快看抢救室门口！那个哮喘发作的小姑娘已经没声了......还有走廊里的脑溢血病人......再这样下去......”
我拨开她的手，嗤笑道：“出人命？从我被网暴的那一刻起，这里就已经在死人了。”
“死的，是规矩。”
张薇眼圈红了，看着乱成一锅粥的人群，无助地哭了。
就在昨天，医院主任还把我叫到办公室，把一份打印出来的网友评论拍在我桌上。
“李想！你要毁了医院吗！”王主任把一沓打印纸甩在我脸上，手指戳着屏幕里的热搜词条，“#冷血医生见死不救#都爆了！我的晋升考察期就卡在这时候，你想害死我吗！”
“现在就去给孙浩磕头道歉！”
“再发个视频说你业务不精搞错了病情！记住！要哭！要显得悔不当初！不然你我都得卷铺盖滚蛋！”
我看着他扭曲的五官，只觉得可笑。
“他父亲当时血氧98，血压130/80，”
“按急诊分级属于三级非危重，排在他前面有七个心梗、脑卒中和复合伤。要我为遵守诊疗规范道歉？”
“规范能当饭吃吗！”
王主任气得浑身直颤，抓起桌上的保温杯砸在地上。
“现在网友只认『老人快死了医生不给看』！你不认错就是跟全院职工过不去！明天就去人事科办离职！”
“用践踏专业换来的太平，我嫌脏。这个医生，谁爱当谁当。”
我摔门而出，回到科室，就写下了那张告示。
你们不是要公平吗？你们不是觉得谁闹谁有理吗？
我给你们这个理。
如今，那个当初闹得最凶，用最恶毒的语言在网上诅咒我的孙浩，正被他自己引来的“民意”踩在脚下，碾得像条死狗。
他爸，那个被他当成武器的老人，就躺在人群外围的推车上，脸色发紫，眼看就要不行了。
真是绝妙的讽刺。
02
“李哥！12床孕妇被推倒了！羊水都破了！”
“胎心监护仪都测不到强回声了！您快救救她！”
张薇慌慌张张向我跑来。
我眼神一凛，拨开人群冲了过去。
一个孕妇倒在地上，痛苦地捂着肚子，身下隐隐有血迹渗出。
“挺着肚子了不起？撞断老子胳膊还想跑？”
脱臼男人用没受伤的手揪住孕妇头发，疼得她闷哼一声。
“耽误老子评残索赔，你赔得起吗？医生！快先给我复位！不然我砸了你们抢救室！”
我迅速检查了孕妇的情况，对张薇吼道：“快！送抢救室！联系妇产科！”
混乱中，总算有几个还存有良知的家属，帮着我们一起把孕妇抬上了平车。
我护送着孕妇冲向抢救室，路过大厅时，王主任带着几个保安冲了进来。
他看到我，立即气急出声：“李想！你想让医院关门吗？”
“赶紧撕告示！恢复秩序！我的乌纱帽要是保不住，你也别想好过！”
我甩开他的手：“现在要秩序了？昨天你把网友评论甩到我脸上，逼我给孙浩鞠躬道歉的时候，怎么不跟我讲秩序？”
“你......”
王主任气得脸都绿了，指着我说不出话。
“这不是您教我的吗？”
我扯了扯嘴角。
“您说『网友要什么我们就给什么』，现在他们用您推崇的方式争取权益，您该高兴才对。”
我不再理他，转身进了抢救室。
经过一番紧张的抢救，孕妇和孩子总算暂时保住了。
我走出抢救室，浑身脱力。
大厅里的闹剧还在上演，甚至比刚才更加激烈。
两个家属为了一个空出来的床位大打出手，其中一个抄起旁边的输液架，狠狠砸在另一个的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新来的病人又叠了上去。
而王主任，他带来的几个保安，在三百多个杀红了眼的人面前，根本无济于事。
他只能站在一边，对着人群声嘶力竭地喊着“冷静”，却没人理他。
他绝望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我笑了。
现在知道求我了？逼我道歉的时候，那股威风去哪了？
我靠在墙上，掏出手机，点开了那个网暴我的视频。
孙浩对着镜头抹眼泪，手机镜头故意对着老人发紫的脸。
“就是这个李想！他当时正和护士说笑，我跪地上求他都没用！说什么『急诊有分级』，分明就是见死不救！这种冷血动物就该吊销执照！”
视频下面，一条条评论触目惊心。
“杀人犯！滚出医疗队伍！”
“祝你全家不得好死！”
“人肉他！让他社会性死亡！”
我一条一条地翻看着，直到孙浩再次连滚带爬地来到我脚下，涕泗横流。
“李医生！我把视频删了！评论都清了！”
“我不该买水军骂你，不该教唆网友人肉你住址！求你看在我爸还有气的份上......”
03
“我给你钱！一百万！不够再加！”
孙浩直接掏出一张银行卡往我白大褂口袋里塞。
“你要是不救，我就说你收了钱还见死不救！让你这辈子都别想当医生！”
周围突然安静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贪婪、嫉妒、愤怒。
我低头看着他，缓缓举起了我的手机，打开了录像功能。
“把你刚才说的一百万，再说一遍。”
“对着镜头说清楚，谁给你钱，让你买水军刷恶评，让你泄露我家庭住址？”
孙浩愣住了，他看着我手机的摄像头，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
“我......我......”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不说？”
我把手机举到他眼前，屏幕映出他焦急的脸。
“那我替你说——『我孙浩，为了插队伪造病情，剪辑视频网暴医生，煽动网友骂他杀人犯。现在我爸真要断气了，我愿意出一百万贿赂医生破坏规则』”
我每说一句，孙浩的脸就白一分，他直接向我扑来。
“不！不是这样的！”
“是你逼我的！谁让你当初不给我爸优先看病！我这是正当维权！”
我后退一步，躲开了。
王主任终于撕破脸皮：“李想，你疯了！”
“陈市长要是知道这事，我的晋升报告明天就要交！你想毁了医院还是想毁了我！”
“丢脸？”
“昨天你拿着网友骂我的截图逼我写辞职报告时，怎么不嫌丢脸？现在陈市长要来了，知道要脸了？”
我逼近一步，毫无惧意地看着他。
“今天这脸我丢定了！不仅要丢，还要让全国人民都看看。”
“把你们这些和稀泥的、煽风点火的、落井下石的，一个个都钉在耻辱柱上！”
“你！你这是在毁了你自己！”
王主任气急败坏。
“我被几千万人网暴的时候，就已经被毁了。”我冷漠地回答，“现在，不过是拉几个垫背的而已。”
孙浩彻底崩溃了，用巴掌扇得脸颊红肿：“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就是被网友怂恿的！他们说闹大了医院就怕了！我爸要是死了，你们都得陪葬！”
他母亲扑过来抱住我的小腿：“医生啊！那天在网上骂你最凶的就是我！”
“我不该咒你孩子没屁眼，不该说你老婆出轨是报应！求你救救老头子，我给你磕头磕到死！”
我看着他们，心中没有丝毫怜悯。
就在这时，大厅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04
门口的几个人被推得踉跄。
四个穿着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的男人迅速冲进来，用身体隔开一条通道。
他们动作整齐划一，气势慑人，混乱的大厅竟出现了一瞬间的安静。
紧接着，一个五十岁左右，面容威严的中年男人，搀扶着一位呼吸急促、满头大汗的老人走了进来。
中年男人一进门，目光就扫过这如同人间炼狱般的大厅，眉头紧紧皱起。
当他的视线落在墙上那张“没规矩”的告示上时，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
王主任看到来人，慌慌张张迎了上去。
“陈市长！您可算来了！”
“都是李想这医生瞎搞！乱改急诊规则！现在大厅里打快死人了都！您快管管她！”
陈市长？
我心中一动，看向那个被搀扶的老人，他胸口剧烈起伏，嘴唇发紫，是典型的心肌梗死症状。
和孙浩他老爸的病症一样。
陈市长没有理会王主任，他的目光穿过人群，最终落在我身上。
他看到了我身上的白大褂，看到了我胸前的工牌，也看到了我脸上的冷漠。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孙浩也停止了哭嚎，呆呆地看着这位传说中的大人物。
陈市长扶着父亲，一步一步向我走来。
王主任的冷汗哗哗直流，张着嘴半天挤不出一个字。
终于，陈市长在我面前站定。
他那双看过无数风浪的眼睛里，此刻满是审视。
他看着我，又看了一眼被人群挤在角落，生死不知的孙浩的父亲。
“就是你，把急诊室变成角斗场的李想医生？”
第2章
05
我迎着陈市长的目光，目光毫无惧意。
“曾经是遵守诊疗规范的医生，现在是被你们逼得挂『没规矩』告示的医生。”
这个回答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王主任：“陈市长！您别听他胡说！”，
“是这混小子抗命不遵！非要跟患者家属对着干！现在闹成这样都是他的错！”
“闭嘴！”陈市长低喝一声，打断了王主任的话。
他没有再看王主任，而是继续盯着我：“曾经是？那现在呢？现在谁负责？”
我抬手，指向乱糟糟的人群：“他们，所有人，都负责。”
“或者说，谁的拳头硬，谁就负责。”
陈市长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沉声道。
“我父亲，急性心梗，黄金抢救时间只剩十分钟。”
他微微颔首，语气带着罕见的恳求，“医生，你愿意出手吗？”
他用的是“愿意”这个词，而不是“必须”。
我沉默了片刻，看了一眼他身边命悬一线的老人，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同样危急的孙浩的父亲。
然后，我对陈市长说：“可以。但急诊分级第三条写着，心梗优先。”
我突然提高音量，让整个大厅都听得见。
“可插队的不算，那位先生，比您父亲早到四十分钟。”
我指向了孙浩的父亲。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王主任差点当场昏过去，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绝望。
孙浩则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眼中重新燃起希望。
陈市长的脸色也变得异常复杂，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好一个先来后到。”
他盯着我看了三秒，突然对黑衣人厉声道。
“小张！五分钟！我要从接诊记录到网络舆情的全部数据！包括那段剪辑视频的原始出处！”
“是！”黑衣人拿出平板电脑，手指飞快地操作起来。
五分钟不到，小张就走上前，在陈市长耳边低语了几句，并将平板递给了他。
平板上，正是孙浩剪辑过的视频，以及下面铺天盖地的咒骂。
然后，是另一段完整的监控录像。
录像里，孙浩一家如何推搡护士抢轮椅、如何在分诊台摔病历本、如何对着镜头哭诉“医生见死不救”，时间戳精确到秒。
孙浩突然瘫在地上抓头发：“不是我！是有人教我剪辑的！是医院竞争对手给我钱让我闹的！”
陈市长的脸色冰寒，最后“啪”地合上。
他再次看向我，眼神里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审视，而是多了一丝愧疚和敬佩。
“李医生，我为那些躲在屏幕后敲键盘的人，为逼你贴告示的舆论，向你道歉。”
“我是陈敬东！”
“现在！立刻！恢复秩序！所有危重病人优先救治！其他闹事者，警察已经在门口等着录口供了！”
06
陈市长的话音落下，现场的混乱奇迹般地平息了。
那些刚才还张牙舞爪的人，此刻纷纷缩着脖子往墙角钻，连大气都不敢喘。
“清场！”
陈市长冷喝一声。
“除了穿白大褂的医护和监护仪上心率超120的病人，其他人，三分钟内给我滚出急诊大厅！”
安保人员和随后赶到的警察迅速行动，大厅很快就被清空，只剩下十几个真正需要急救的病人。
王主任瘫在分诊台底下。
孙浩和他母亲被警察反铐着手按在地上，。
孙浩在警察手里拼命扭动：“凭什么抓我！是他先不救我爸的！你们官官相护！我要发网上曝光你们！”
没有人在意他的嘶吼。
陈市长走到我面前：“现在，能让真正的医生，用真正的规矩救人了吗？”
我点了点头，对身旁的张薇说：“准备两间抢救室。张薇，带第一组人救孙浩的父亲，用绿色通道。”
张薇眼睛瞪得溜圆：“李哥？那是网暴您的孙浩他爸......”
“我去救这位老先生。”
我打断她，抓起另一套急救箱。
“记住，我们救的是病人，不是家属。”
所有人都以为我会对孙浩的父亲见死不救，包括陈市长。
我的决定，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李医生，你用最极端的方式，守住了最根本的底线。”
我没有回答，只是迅速投入到抢救工作中。
这是我的战场，只要白大褂还穿在身上，我就只认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不认外面的舆论和身份。
经过两个小时的紧张手术，两位老人都被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我走出手术室，摘下口罩，浑身都被汗水湿透了。
陈市长一直等在门外，见我出来，他快步迎了上来。
“李医生，辛苦了。我父亲的情况......”
“手术很成功，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我打断他，“但还需要留院观察。”
陈市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
他没有多说感谢的话，只是向我深深鞠了一躬。
“李医生，你今天不仅救了我父亲，”
“更给全市提了个醒，我们欠你一个不受网暴威胁的工作环境，欠所有医生一个被尊重的诊疗规则。”
第二天，全市新闻都在报道这件事。
“市长之父就医被堵，急诊室乱象引深思，到底应该先救治谁更是引争议。”
新闻里，孙浩恶意剪辑的视频和完整的监控视频被并列放出，连他买水军的转账记录都被扒了出来。
评论区瞬间反转，#孙浩网暴医生##急诊分级有多重要#冲上热搜，之前骂过我的网友排队道歉，连王主任的免职通知都被扒了出来。
孙浩和他母亲因涉嫌寻衅滋事、诽谤等多项罪名被刑事拘留。
那些在网上对我进行恶毒攻击的键盘侠们，纷纷删除评论，甚至注销账号。
舆论彻底反转。
我成了捍卫规则、揭露乱象的英雄。
07
市卫生系统连夜召开紧急会议，出台了“关于严厉打击医疗暴力、维护正常医疗秩序”的红头文件。
文件中明确规定，将建立医闹人员黑名单，并与公安系统联动，对所有伤害医护人员的行为零容忍。
而我们医院，也成了这次改革的试点。
王主任被当场免职，调去后勤看仓库那天，还抱着院长的大腿哭喊。
“我都是为了医院啊！李想就是个定时炸弹！留着他迟早出大事！”
据说他被免职的时候，还在院长办公室撒泼打滚。
“凭什么免我职？我当初逼他道歉是为了平息舆论！现在出事了就拿我当替罪羊？”
陈市长只回了他一句：“用牺牲医生尊严换来的声誉，是医院的耻辱。”
我被火线提拔，成了急诊科的新主任。
任命下来的时候，我正在办公室写辞职报告。
陈市长亲自把任命书送到了我的手上。
“李医生，我知道网暴的滋味不好受。”
“但现在全市医生都在看着你，你要是走了，他们下次遇到医闹，就只能像以前一样忍气吞声。”
“我希望你留下。”
他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恳求。
“不是为了我父亲，是为了那些被患者家属指着鼻子骂还不敢还嘴的年轻医生，为了那些值完夜班还要被投诉的护士。”
我看着他手里的任命书，又想起了那天混乱的大厅，想起了哭泣的张薇，想起了那个被推倒的孕妇。
最终，我撕掉了我的辞职报告。
我接下了任命书。
上任第一天，我召集了全科室的医生护士开会。
“从今天起，急诊科只有一条规矩。”
“急诊分级制度！谁的病情重谁优先，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规矩排队！”
“不管他是市长还是乞丐，在这里，都得看监护仪说话！”
我扫过全场。
“谁敢再让病人家属插队，谁就卷铺盖滚蛋！”
“任何敢在这里撒野的，不用请示，直接报警。”
“出了事，我担着！”
“但要是让我发现谁为了怕闹事就破坏规矩，休怪我李想翻脸不认人！”
我的话音落下，科室里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很多老医生，眼眶都红了。
张薇更是激动地跑过来抱住我。
“李哥！太好了！我们终于可以挺直腰杆做医生了！”
我拍了拍她的背，心里五味杂陈。
一场闹剧，换来了一场迟到的正义。
代价是什么？
是我被千万人唾骂，是我差点丢了工作，是两个老人险些丧命，是一个家庭的彻底毁灭。
这代价，太沉重了。
几天后，孙浩的妻子找到了我。
她跪在我面前：“李主任，求求你高抬贵手......”
“我公公现在瘫在床上，孩子还在上幼儿园......孙浩要是进去了，我们一家老小可怎么活啊？您就当积德行善，放我们一条生路吧！”
“李主任，孩子还小啊！”
她死死抱住我大腿，身上的LV包还晃着我的眼睛。
“您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孤儿寡母，签了谅解书吧！孙浩出来了才能挣钱给我公公治病啊！”
我看着她，面无表情。
08
“放过你们？”我冷笑一声，抽出小腿，“你上周在业主群里说我『活该被网暴』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放过我？”
“你老公剪辑视频的时候，你在旁边点赞『干得漂亮』”
“网友人肉我女儿学校时，你转发评论『让她也尝尝被骂的滋味』，这些时候，你们想过放过我吗？”
孙浩的妻子脸色煞白，却还嘴硬。
“我那是被孙浩逼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她额头在地板上磕出红印，眼泪却没掉几滴。
“法律会判他几年，是他应得的。”
我后退半步甩开她的手。
“谅解书？你让那些被你们堵在门外差点死掉的心梗病人，先原谅你们再说！”
“因为我无法谅解，一个为了自己插队，就恶意煽动舆论，不惜让整个急诊室陷入瘫痪，置几百个病人的生命于不顾的人。”
“你走吧，这里是医院，不是你求情的地方。”
我转身离开，不再看她。
身后传来她绝望的哭喊，我却心硬如铁。
我不是圣母，做不到以德报怨。
有些错误，一旦犯下，就必须付出代价。
这天下午，我正在查房，张薇急匆匆地跑来找我。
“李主任，不好了，孙浩的父亲......心跳停了！”
我立刻赶往病房。
病房里，几个医生正在全力抢救，心电监护仪上已经拉成了一条直线。
孙浩的妻子呆坐在地上，双目无神。
我迅速加入抢救，按压、电击、用药......所有能用的方法都用上了。
然而，回天乏术。
半小时后，我不得不宣布：“临床死亡。”
孙浩的妻子猛地扑上来撕我口罩：“是你故意害死他的！”
“你就是想让我们家破人亡！我公公死了，我怎么跟我娘家交代啊！”
“要不是你不给孙浩面子！他怎么会被抓！”
她的声音尖厉刺耳，引来了许多围观的病人和家属。
我看着她扭曲的脸，心中一片冰凉。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们还在怪别人。
我没有跟她争辩，只是对旁边的保安说：“把她请出去。”
就在这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了。
陈市长闻讯赶了过来。
陈市长一把攥住她薅着我衣领的手腕，疼得她“嗷”一声惨叫：“撒够野了吗？”
“你公公是被你老公的网暴害死的！”陈市长把执法记录仪怼到她脸上，“急诊室监控拍得清清楚楚，是孙浩带着人堵门，耽误了最佳抢救时间！”
“诽谤医护人员，扰乱医疗秩序，加上你老公之前的网暴罪，”
“你们夫妻俩，等着把牢底坐穿吧！”
孙浩的妻子瞬间僵住了，绝望地瘫倒在地。
09
孙浩的父亲去世后，医院里关于我的流言蜚语又多了起来。
有人说我心狠手辣，逼死人命。
有人说我得理不饶人，把事情做得太绝。
甚至有些同事看我的眼神也变得复杂，敬畏中带着一丝疏离。
他们佩服我敢于抗争，却也害怕我这种不计后果的刚硬。
张薇忧心忡忡地拽着我白大褂下摆。
“李哥，住院部的王护士说......说您故意给孙浩父亲停药！”
她声音发颤。
“还有人传您收了陈市长好处，才把孙浩送进监狱的！”
我把病历摔在桌上，圆珠笔在诊断书上划出长长一道线。
“让他们说。当初他们把我女儿幼儿园照片扒出来骂『杀人犯的孩子』时，我没堵他们嘴；现在说我停药，我更不在乎。”
“可是......”
“张薇，”
我按住她发抖的肩膀。
“我们穿白大褂是救人的，不是当受气包的。病人骂我们两句，我们忍；但拿人命和名声造谣，就得让他们知道疼！”
“至于人情味，那要看对谁。”
“对讲道理的病人，我能半夜爬起来给他改医嘱。”
我指着墙上的锦旗。
“对把我家庭住址发网上的医闹，我的人情就是报警回执单！”
我的话让张薇陷入了沉思。
几天后，孙浩的案子开庭了。
他因为寻衅滋事、诽谤、妨害公共安全等多项罪名，数罪并罚，被判处有期徒刑五年。
这是一个标志性的判决，在全市乃至全国的医疗圈都引起了巨大的震动。
从此以后，医院的就医环境得到了肉眼可见的改善。
再也没有人敢在急诊室大声喧哗，所有人都老老实实地排队、挂号、等待。
医生和护士的脸上，也多了几分久违的从容和微笑。
我走在急诊大厅，看着这一切，心中感慨万千。
我用近乎自毁的方式，换来了秩序的回归。
这值得吗？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
这天，陈市长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
“李主任，”他把文件推到我面前，封面“医护人员权益保护计划”烫金字反光，“你被网暴时，全市有23个医生因为害怕医闹辞职了。这个平台，就是给他们一个敢继续穿白大褂的理由。”
我打开文件，看到了项目的详细规划。
平台将为所有遭受过不公正待遇、网络暴力、医患冲突的医护人员，提供免费的心理疏导和法律支持。
“为什么是我？”我问。
“因为你见过深渊。”
陈市长翻开文件，指着“心理疏导”那一栏。
“你知道被骂『杀人犯』是什么感觉，知道被患者家属堵在厕所是什么滋味，这些，坐在办公室里的专家永远不懂。”
“我希望你做这把伞。”他手指敲着桌面，“不仅挡雨，还要让那些躲在暗处扔石头的人，知道我们护着自己人。”
我拿着那份文件，手微微有些颤抖。
我看着文件上“反网暴法律援助”几个字，突然想起被网暴那天，我躲在值班室哭到天亮。
原来反抗不是终点，让别人不用再反抗，才是。
一条更有价值，也更艰难的路。
10
我接受了陈市长的提议，开始着手筹建那个援助平台。
我攥着手机站在办公室，对着全国医生群喊话。
“我是李想，那个被逼得贴『没规矩』告示的急诊医生！现在建个反网暴平台，敢来的跟我干！”
没想到，应者云集。
有像我一样，经历过严重医患冲突和网络暴力的医生。
有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和律师，他们愿意为我们提供无偿服务。
甚至有三个曾经在网上骂我“冷血杀人犯”的媒体人，哭着打电话来道歉。
“李主任，我们当初瞎了眼！现在想帮您做公众号，把那些医闹的嘴脸都曝光出去！”
平台建立得比我想象中要快得多。
我们给它取名“守护者之盾”。
平台上线的第一天，就接到了上百个求助电话。
电话那头全是带着哭腔的声音。
“患者家属把我家门锁堵了”
“网暴帖子转发5000次，我女儿在学校被人叫杀人犯孩子”
“我值夜班被打，医院还让我道歉”
每个字都让我想起自己躲在值班室吃安眠药的那个晚上。
我对着话筒吼：“你们不是一个人！平台现在有200个律师，50个心理医生，都是免费的！”
“把聊天记录、网暴截图都发过来！我们帮你起诉！法律就是咱们的盾牌！”
“现在难，但挺过去就好了，天亮前最黑，可咱们能一起等到日出！”
第一个求助的儿科医生，拿到了20万精神损害赔偿，网暴者公开道歉视频被顶到热搜第一。
第二个被医闹跟踪半年的护士，拿到人身保护令，闹事家属被拘留15天，罚款5万。
第三个，第四个......
越来越多的医生，敢于站出来，向不公说“不”。
“守护者之盾”的名声越来越大，成了全国医护人员心中一盏不灭的灯塔。
一年后，我受邀参加一个全国性的医疗论坛。
我在台上，分享了我的经历和“守护者之盾”的故事。
我说：“当医闹和网暴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时，光躲是没用的。我们得建防护网。”
“这张网要用法律条文织，用制度框架撑，用每个医生的勇气绷紧。”
“我希望有一天，医生不用学防身术，护士不用背投诉话术。他们不用当战士，只需要安心看病。”
演讲结束，台下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在人群中，我看到了张薇，她已经成长为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护士长。
我还看到了陈市长，他欣慰地向我点头。
走下台，一个年轻的记者拦住了我。
“李主任，有人说您当年贴『没规矩』告示是赌气，是拿病人生命冒险。您后悔过吗？”
我笑了笑，看着窗外井然有序的城市，平静地说：
“我从不后悔。那告示不是赌气，是给所有受委屈的医生写的战书，告诉他们不用再忍。”
“对我自己，是重生。对整个行业，是觉醒。”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