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更新时间:2025-12-17 11:09:57

裴昭赫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交握的手,眼底的冷意渐渐褪去,只余柔和。

他上前一步,轻声道:“风大,先上车吧,宫里还有旨意等着回禀。”

林苏月点点头,让宋乐瑶先扶着车辕上车,自己则被裴昭赫小心翼翼地护着,动作轻柔得像怕碰碎了易碎的瓷。

马车里铺着厚厚的锦垫,暖炉里的炭火正旺,驱散了深秋的寒意。

宋乐瑶刚坐下,就见林苏月从一旁的食盒里拿出一块还带着温度的桂花糕,递到她面前:“泽胤说你出来肯定饿了,一定让我提前给你备上。”

宋乐瑶接过桂花糕,指尖触到温热的油纸,鼻尖又是一酸。

林苏月看着她小口吞咽的模样,伸手替她拂去嘴角的碎屑,轻声道:“慢些吃。”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平稳的声响。

宋乐瑶吃着桂花糕,忽然想起什么,抬头看向林苏月:“姐姐,二皇子既然已经招了,那我父亲……”

“放心,”裴昭赫的声音从车外传来,隔着车帘仍清晰可闻,“父皇已经下旨,让大理寺即刻释放宋丞相,还会下旨为宋家正名,不会让你们受半分委屈。”

宋乐瑶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靠在锦垫上,只觉得连日来的紧绷终于松了下来。林苏月见她神色疲惫,便拉过一条毯子盖在她腿上,柔声道:“累了就睡会儿,到东宫还有段路。”

宋乐瑶轻轻“嗯”了一声,闭上眼睛,耳边是马车平稳的晃动声,鼻尖是暖炉的炭火香和桂花糕的甜香,心里是前所未有的安稳。她知道,往后不管再有什么风波,她都不是一个人了。

马车刚在东宫门前停稳,宋乐瑶便先撑着车辕坐起身,眼角余光却瞥见身旁的林苏月没动——她正望着车窗外那块烫金的东宫牌匾,指尖无意识地攥着锦袍下摆,连垂落的帘角扫过手背都没察觉。

宋乐瑶心里一沉。她太懂这份沉默里藏着的痛了——这朱红宫墙里,曾处处留着林苏月为孩子准备的痕迹:窗边晒着的小襁褓、案上摆着的虎头鞋,连泽胤都常念叨“要给妹妹讲故事”。

如今孩子没了,这东宫的每一寸角落,怕都成了扎在她心上的刺。

宋乐瑶放缓动作,没先掀帘下车,反而轻轻握住了林苏月的手,声音放得极柔:“姐姐,我们进去吧”

林苏月的指尖颤了颤,像是才从怔忡中回过神。

她侧头看向宋乐瑶,眼底的湿意还没完全褪去,却勉强牵起一丝浅淡的笑,轻轻回握住那只温热的手:“好,进去。”

她起身时动作仍有些虚浮,宋乐瑶便下意识地扶紧了她的胳膊,两人相携着掀帘下车。

晚风卷着东宫庭院里的桂花香飘来,落在鼻尖却没了往日的清甜——林苏月的目光不自觉地扫过廊下挂着的小灯笼,那是上月她亲手挑的,原想着等孩子出生,要挂满整个庭院。

一旁的裴昭赫刚转身要登马,就听见身后传来林苏月轻唤的声音:“昭赫。”

他脚步一顿回头,见她扶着宋乐瑶的手站在阶下,脸色虽仍苍白,眼神却多了几分笃定:“一定……一定要把泽胤带回来。”话尾轻轻落定,藏着她此刻唯一的牵挂——孩子在身边,这东宫才算有了能稳住心神的暖意。

裴昭赫心头一软,颔首时声音放得格外温和:“放心,孤会和父皇母后求情,让泽胤从宫里搬回来。”说罢又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翻身上马。

林苏月望着裴昭赫的马蹄扬起细尘,直到那道玄色身影消失在宫道尽头,才缓缓收回目光。

指尖下意识地攥紧了宋乐瑶的手,声音轻得像怕被风卷走:“泽胤在宫里住了这些天,不知道有没有好好吃饭,夜里会不会踢被子。”

宋乐瑶能听出她话里的焦灼,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殿下既说了会求皇上,定能把泽胤好好带回来。我们先回屋等,我让小厨房把银耳羹炖上,等泽胤回来了,正好一起吃。”

林苏月点了点头,跟着宋乐瑶往内院走。路过廊下那排还没来得及撤去的小灯笼时,她脚步微顿——灯笼上绣着的小老虎图案,是她当初照着泽胤画的样子挑的,原想等孩子出生,让两个孩子一起提着玩。

如今只剩灯笼在风里轻轻晃,她眼底刚压下去的湿意,又悄悄漫了上来。

裴昭赫策马回到东宫时,暮色已漫过宫墙。

他掀帘进殿时,林苏月正坐在窗边出神,指尖反复摩挲着泽胤常玩的那只木剑,宋乐瑶则在一旁默默温着银耳羹。

见他进来,林苏月立刻起身,眼底满是期待:“泽胤呢?回来了吗?”

裴昭赫喉结动了动,避开她的目光,声音沉了几分:“父皇说,宫里师资更优,想让泽胤留在宫中教习,还说……东宫近来风波多,皇宫更安全。”

林苏月踉跄着后退半步,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木鸢,指节泛白:“留在宫里?可泽胤从来没离开过我这么久……他夜里会怕黑,还会踢被子,宫里的人怎会知晓?”

宋乐瑶连忙上前扶住她,转头看向裴昭赫,语气带着急切:“殿下,就不能再求皇上通融吗?苏月姐姐本就身子弱,再牵挂泽胤,如何撑得住?”

裴昭赫闭了闭眼,眼底满是无奈:“孤求过了,可父皇态度坚决,还说这是为泽胤好,也是为东宫避嫌。”

他走上前,轻轻握住林苏月冰凉的手,声音放柔,“孤已跟母后说好,如果你想见泽胤可以去宫里探望,也会让宫人每日传信回来,告知他的近况。”

林苏月望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落了下来:“可我想他……我只要我的孩子在身边。我……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了,我只有胤儿了,难道让我连最后一点希望都见不到吗?”

裴昭赫的心像被狠狠攥住,疼得发紧。他上前一步将林苏月轻轻揽进怀里,手掌贴着她单薄的脊背慢慢摩挲,声音里满是艰涩与心疼:“我知道,我都知道……是我没用,没护住你们母子。”

怀里的人身体还在轻轻发抖,泪水浸湿了他的衣襟,带着滚烫的温度。他只能更紧地抱着她,一遍遍低声安抚:“再等等,好不好?等这阵风波彻底过去,孤一定再求父皇,一定把泽胤接回来,再也不让你们分开。”

宋乐瑶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相拥的模样,鼻尖也泛起酸意。

她悄悄退到殿外,给他们留些独处的空间——她懂林苏月的痛,失去一个孩子的伤疤还没愈合,连仅有的慰藉都被隔开,这份煎熬,换做谁都撑不住。

宋乐瑶望着殿外飘落的桂花,指尖无意识地捻着衣角,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

泽胤在东宫时,每日都能抱着木剑在庭院里跑,还能拉着她和林苏月的手,数着廊下挂着的灯笼说要给妹妹留一盏。

可到了宫里,规矩多、束缚也多,他那般活泼的性子,怕是连随意跑跳都要被宫人劝着。

她忽然记起泽胤曾偷偷跟她说,宫里的点心再精致,也不如东宫小厨房做的桂花糕有喂饭,如今没了熟悉的人在身边,他夜里会不会偷偷想家?

殿内的呜咽声轻轻飘出来,混着窗外的晚风,竟让深秋的东宫更添了几分寒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