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爸临死前留下俩家公司。
一家是价值千亿的科技公司,一家是濒临倒闭的船舶公司。
我二话没说,就选择了快要倒闭的船舶公司。
老婆气疯了,“放着千亿公司不要,竟然选一个破公司,你是不是疯了?”
“现在立刻选科技公司,不然我们就离婚!”
我直接甩出离婚协议,然后用剩下的资产全部购入了生存物资。
我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再过三天后,会进入为期十年的暴雨末世。
而上一世,我选了科技公司,很快我的千亿资产就被暴雨淹没。
老婆为了苟活,下毒将我毒死,转身投入我弟的怀抱。
既然重来一世,我定要让这对狗男女付出惨痛代价。
1
“阿执,阿晟,规矩照旧,抽中有字的先挑,空白后挑。”
父亲躺在半升的床头,呼吸机的滴答声仿佛倒数的丧钟。
后妈林霜捧着一只昂贵的檀木托盘,托盘里躺着两张对折的纸条。
她声音温柔,却压不住眼角那一缕急迫的精光。
我盯着那两张纸,思绪回笼。
我竟然重生了。
我从上一世被自己妻子和弟弟害死的悲痛中回过神来。
看着那两张签,我已经提前知道两张纸签都是空白的。
所以先抽的人一定是后选那个。
“大哥,你先。”
陆晟把签往我面前推了推,嘴角翘得矜持又胜券在握。
我抬眼,看见他腕上护身符,那是他三岁时发烧,我一个人爬上几千阶阶梯上的寺庙替他求来的。
上辈子我选了科技公司,但是最终还是分了一半股权给他。
可我怎么都没想到,他一直都记恨着我,不仅霸占我的妻子,还怂恿她毒死我。
林霜催促:“阿执,别耽误你爸最后的时间。”
病床上,父亲的眼珠无力转动,已然进入弥留时刻。
“那我就不客气了。”
我笑了笑,忽然伸手,拈起自己那张签。
“好了,哥快点打开吧,我的签就懒得看了。”
“放心,你是我哥,不管你先选还是后选,都别伤了兄弟情。”
林霜和陆晟已经露出胜利的微笑。
然而,在所有人愕然的目光里,我把纸签对折,对折,再对折,然后一抬手,
塞进嘴里,咽了下去。
“陆执你疯了吗?快点吐出来!”
林霜和陆晟冲上前来,想要从我嘴里把纸签抠出来。
我却拍拍胸口,笑得云淡风轻。
“好了,我签没了。”
“既然看我们谁的都是一样,那弟弟你把你的那张签打开吧。”
寂静。
陆晟的脸色从煞白到涨红,像被轮流抽过耳光。
林霜的嘴角第一次失去弧度,托盘在她手里轻颤。
“阿晟,请吧!”我礼貌地伸手,做了个请的动作。
陆晟指尖发僵,几乎把纸条撕成两半,
空白。
“空白。”我替他宣布。
“按规矩,先选的人,是我。”
我转身,看向病床。
父亲不知何时睁开了眼,浑浊的瞳孔里晃动着一点回光返照的光。
“我要选择的公司是,”
“船舶公司。”
“陆执,你疯够了没有。”
李若荷踩着十厘米的铆钉高跟直直朝我冲来。
她一把揪住我衣领,指甲掐进我锁骨,“千亿科技公司你不要,去选那破船公司?”
“你脑子被门夹了还是被你弟灌了迷魂汤?”
我垂眼,看见她无名指上还戴着我们的婚戒。
这个我爱了十年的女人,最后竟然成了伤我最深的人。
“我给你三秒!”她竖起三根手指,“改口,说你要科技公司,不然,”
“不然怎样?”我格外冷淡。
“离婚!”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唾沫星子溅到我脸上,“立刻,现在,谁不离谁是狗。”
“阿执,落子无悔。”
林霜生怕我反悔,一步抢在李若荷之前,“你都说了选择船舶公司,做公证的律师也听见了。”
她话音未落,病房门被精准推开。
2
三名公证处的工作人员鱼贯而入,胸口别着微型执法记录仪。
为首的男人冲我微微颔首,打开公文包,取出两份早已盖好钢印的股权转让协议。
“两位继承人只要当场签字,即时生效,不可撤销。”
空气瞬间凝固。
李若荷的高跟鞋“咯噔”一声后退半步,她万万没想到,林霜连律师都埋伏在门外。
“哥,还愣着干什么?快点签啊!”
陆晟他的声音因为太过兴奋而发颤,却不得不维持最后的体面。
我笑笑,当即就准备签上自己的名字。
“不准签!”
李若荷冲上前来将我的手死死拉住。
我反手就一耳光扇了过去,“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
李若荷崩溃大哭,“陆执就算你不为我着想,你也要为我肚子里的孩子着想吧?”
我知道她根本就没有怀孕,而且在上一世害死我之后,她很快就怀了陆晟的孩子。
我懒得再去看她,直接就在协议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第二份协议被推到我面前,科技公司,估值一千四百五十亿。
我连看都没看,直接递还律师。
“这一份,与我无关。”
律师确认无误,转身朝向陆晟:“陆晟先生,请。”
陆晟颤抖着手,签下了名字。
医生宣布的同时,律师收笔起身,朝我们双方各鞠一躬。
“遗嘱生效,股权变更即时登记,恭喜两位。”
啪!
公证处钢印重重落下。
李若荷猛地扑过来,一把攥住我手腕,“陆执,你疯了吗?连我肚子里的孩子你都不打算要了吗?”
“我没疯。”
我甩开她,掏出口袋里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
“既然你说了我选择船舶公司就离婚,离婚协议我已经为你准备好了。”
李若荷瞬间愣在原地,嘴唇不受控制地颤抖,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陆执,你够狠。”她声音发颤,“像你这种脑子有病的男人,继续留在你身边也只会害了我自己。我签!”
笔尖刚触到纸,一只男人的手覆了上来。
“嫂子,别冲动。”陆晟语气温柔得能掐出水,目光却越过她,径直落在我身上,“哥,你只是一时情绪上头,对不对?”
“毕竟当初谁不知道,你为了追到嫂子可是费尽心力,你又怎么会舍得离婚呢?”
我靠在椅背,没接话。
上一世,暴雨降临的第七天,全市水位疯狂上升,我打算拿出全部身家在陆晟手里买一条船。
结果他和林霜竟然要我跪下求他们。
为了帮助妻子争取活下去的机会,我放下所有尊严财产跪在他们两人面前,结果最后却只换来一条破烂小船。
现在他在我面前装作一副好心的模样,其实就是想要让李若荷留在我身边,好替他监视我,
毕竟李若荷对他来说,就是一个十分容易操控的眼线。
而且,我放着千亿的公司不选,而选择一家破公司,这显然已经引起了他的怀疑。
既然他这样想,索性我就将计就计,继续把李若荷留在身边。
陆晟转身又去安慰李若荷,“嫂子,虽说是个快要破产的船舶厂,但是你要相信我哥的能力。”
“过不了多久,他就一定能够翻身的。”
3
边说着,他还不忘朝李若荷使了个眼色。
李若荷瞬间会意,一把就将离婚协议书撕碎,“陆执,看着你弟弟的面子上,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再有下次,这婚就非离不可。”
我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当即就开车前往船舶厂。
临走时房间内传来林霜和陆晟的笑声:“没想到这个陆执这么愚蠢,等再过段时间,我们就打压他的公司,让他破产留宿街头,到时候他就会跪下求我们的。”
我冷笑一声,到时候谁求谁还不一定。
赶到工厂,我第一时间就让工人停手:
“全部停手,从今天起,你们只做一件事,加固‘鲲鹏号’,尤其是提高排水性能。”
几百双眼睛像看疯子一样看我。
“老板,好几艘船明天就要交船了,客户催得紧。”
“客户?从今天开始,没有客户。”
我抬手,把一摞图纸甩下去。
“三层防雷击装甲、全船水密舱再加三道闸、所有通风口加防倒灌止回阀、甲板四周焊上两米防浪墙、燃料仓扩容到原来三倍、淡水舱改成真空镀膜不锈钢、吃水线以下全部加焊十毫米钛合金板。”
我每说一句,下面的老工程师老周脸就抽一下。
“老板,这得加两千吨钢,船会超重,航速直接腰斩,而且......钱呢?”
我直接指向一旁的其余待交付的船,
“这些船的零件随便你们拆下来用。”
“二十四小时三班倒,伙食我另外加每人每天补贴。谁要是嫌累,现在结工资走人;留下的,这三天工资翻三倍。”
人群里先是一片死寂,随后爆发出欢呼。
“干,老板都疯了,我们怕啥。”
李若荷也跟了过来,她一进门,就刚好撞见有些癫狂的一幕。
李若荷愣了两秒,忽然走到我身边,亲昵地拉住我的手:“老公,你最近似乎有点不大正常啊?”
“你是不是......听到什么风声?”
我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
“风声?”
“我只是想造一艘大船,来一场全球旅行。”
“全球旅行?”李若荷的声音陡然拔高,“陆执,你拿我当三岁小孩哄?”
她踩着高跟鞋,噔噔噔走到我面前,指甲几乎戳到我鼻尖:“你放着千亿科技公司不要,选个破船厂,现在又说要去旅行?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我拨开她的手,语气平静:“若荷,人各有志,前半辈子我困在钢筋水泥里,到死都没见过极光,后半辈子,我想换个活法。”
“少跟我扯犊子!”
“陆执,我原本以为你头脑发热选个破船公司是有什么高瞻远瞩。”
“没想到你是真的蠢!”
“我真是后悔当初怎么就嫁给你这个蠢货,你看看你弟弟多聪明,多能干......”
我冷冷一笑,“那你就嫁给他去啊,我又没拦你!”
“你说什么?”
第二章
4
李若荷怒气冲冲地瞪着我,看我的眼神就像在看仇人。
“陆执,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
她回头冲助理喊,“笔呢?离婚协议拿来,我一眼都不想再看见这个疯子。”
陆晟不知道何时出现在身后,适时递上钢笔,指尖在李若荷手背暧昧地滑过:“嫂子......不,若荷,别气坏身子,我哥不懂珍惜,我懂。”
李若荷唰唰签下名字,甩到我脸上时,纸页锋利得像刀片:“陆执,你记住,是你亲手把老婆推给别人的。”
我抬手抹掉脸颊被划出的血珠,笑得越发温和:“祝你们......同舟共济。”
她踩着十厘米的细跟,挽着陆晟的臂弯扬长而去。
走廊尽头,陆晟回头冲我挑了下眉,拿到千亿公司的他也卸下了伪装:“蠢货,你的女人、你的公司,我全收了。”
“本来我劝若荷留在你身边,是想看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结果看下来,你就是真的蠢而已。”
“虽然我们有着同一个父亲,但没想到你真的是蠢到家了,你不配当我哥。”
我并没有反驳,只是看了看手中离婚协议,随即笑了笑,“风水轮流转。”
“哎哟喂,陆执你还是赶紧去医院看看你的脑子吧,还风水轮流转,就算再给你一百个脑子,你也比不过你弟弟。”
陆晟不屑地看我一眼,直呼我大名:“陆执,以后我不希望你再在任何场所自称自己是陆家子弟,给我们陆家丢脸。”
“要是被我发现,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说罢,他带着李若荷转身就坐上自己的千万豪车离去。
我看着手机上的暴雨倒计时还剩下,最后三天。
到时候,陆晟所谓的千亿资产也不过是一堆废纸。
回到家后,我第一时间就把房产证、车钥匙、腕表......所有能换成钢镚的东西,一股脑扫进两只28寸行李箱。
中介小哥看我像看疯子:“陆先生,您确定全款现卖?市价八折。”
我点头:“七折,一小时到账。”
当手机银行短信接连炸响,我知道,末日船票的第一笔船资已到账,
2.3亿。
拿到钱后,我第一时间就去最大批发市场采取物资。
“五千吨一级大米、三千吨真空杂粮、两千吨冻肉、一千吨脱水蔬菜、八百吨白糖、两百吨盐,全部要现货。”
值班经理瞌睡瞬间蒸发:“您......开什么玩笑?”
“你说的这些东西,怕是十年都吃不完。”
我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就是要十年都吃不完才行。”
我也不再废话,直接把背包甩在桌上,拉链崩开,露出整整齐齐的成捆现金。
“先付三成定金,余款卸车前结清,合同现在就签。”
“我唯一的一个条件就是,必须在三天之内将我要的东西全部采购到位。”
经理手抖着拨通老板电话,声音劈叉:“有......有超级大客户。”
“我们整个市场的物资都被采购完了,而且还不够......”
5
在经理震惊的目光中,我出了采购市场,剩下的还有一件大事就是采购巨轮十年的燃料。
刷卡,又是八千万蒸发。
除此之外,我又找到了最大的医疗器械公司。
购入医疗急救包三万套,抗生素、常用药、疫苗,成箱堆砌成一道白墙
老板们笑得合不拢嘴,我却盯着天花板默默计算:
“还能再塞,必须再塞。”
等我回到船舶厂。
老周带着两百名焊工,三班倒。
我把满载物资的重卡车队直接开进船坞,指着“鲲鹏号”巨大的货舱开口:
“所有粮食、燃料、药品,按重量梯度,下到最低三层,压舱水仓隔壁再加隔板,必须做到防潮、防爆、防鼠。”
老周嘴唇哆嗦:“老板,这船再装就真的吃水到底线了。”
我拍他肩膀:“放心,根据我的设计图,装再多东西也绰绰有余。”
老周看着我的眼神很复杂:“陆总,我对你的所有命令都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执行。”
“只是这次,你不像是去环球旅行,更像是要逃难。”
我知道,就算我一个人也无法掌握这巨大的轮船,我必须带上最信得过的帮手。
老周跟了我爸四十年,他是看着我长大的,所以我对他同样无条件的信任。
最终我还是下定决心,提前告诉他实情:“老周你是我最能信得过的人,接下来我说的这件事,你要绝对保密,”
“三天后,整座城市就要被淹没。”
“你可以带着你的家人和我上鲲鹏号。”
老周不可置信地看着我,“暴雨末世吗?”
“是的,能够吞没一切的暴雨末世就要来了。”
话音刚落,预示着暴雨末世的强降雨就开始落下。
凌晨四点,船坞的探照灯把“鲲鹏号”通体照得银白。
它趴在水面上,稳得像一座移动的钢铁堡垒,十米防浪墙笔直如城墙,钛合金肚皮在灯光下泛着幽蓝。
船艏“鲲鹏”二字,是我昨晚亲手拿焊枪写上去。
老周把最后一颗铆钉敲进去,扭头冲我笑:“陆总,它现在能扛十级台风,您指哪儿,它开哪儿。”
我抬手看表,距离暴雨倒计时,还有最后1小时。
“下水!”
闸门拉开,江水涌进干坞,船身发出满足的金属叹息,像睡醒的巨兽。
我正准备登船,远处忽然传来引擎轰鸣。
一排车队卷着尘土杀到,打头的是陆晟那辆哑光黑库里南。
陆晟西装笔挺,皮鞋锃亮,左手插兜,右手搂着李若荷。
后面跟着七八个亲戚,有拿手机直播的,有拎水果篮的,一副参加葬礼还随份子的架势。
“哥,听说你船厂快倒闭了,弟弟我来收尸。”
他抬手甩出一份合同,纸在空中哗啦啦响,“船舶厂 100% 股权转让书”,收购价:一元。
“签字,跪下,叫我三声陆总,我赏你一条生路。”
李若荷捂着鼻子,嫌恶地看向船坞积水:“陆执,你折腾这么久,就造出这么个铁棺材?别闹了,趁阿晟心软,把合同签了吧。”
亲戚们起哄:
“快跪啊,直播都开了,十万网友等着看笑话!”
5
“陆执,你弟弟现在可是身价千亿,你的尊严能值几个钱?”
“早说让你选科技公司,偏要作死。”
我低头笑了笑,“你们谁想跪就跪,我绝不拦着。”
“不过,你们很快就会后悔自己今天的所作所为。”
“若荷,你说的果然没错,陆执真的是疯了。”
“本来还以为能来看一出好戏,结果就这?”
我不再理会众人,顺着舷梯走上“鲲鹏号”。
每一步,钢板上都留下清脆的回响。
我站在甲板边缘,居高临下,目光扫过他们,
“陆晟,你不是要船厂吗?好,我送你了。”
我掏出公章,随手一抛,红色小圆饼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啪”地落在陆晟脚边。
“从现在起,地皮、吊机、废铁、包括你脚下这片泥,统统归你。”
“我只带走一样东西,”
我拍了拍船舷,“它......”
陆晟脸色一沉:“陆执,你疯了?你真的什么东西都不要了?”
“不要在在意自己的面子。”
我冲老周挥手:“解缆。”
锚链哗啦啦下滑,溅起乌黑浪花。
亲戚们这才注意到,船身已经浮起,吃水线刚好压在最优位置。
“他真要走?”
我转身进驾驶台,按下启动钮。
四台柴油主机同时咆哮,黑烟喷涌。
陆晟冲过来想扒舷梯,“陆执,老子没允许你走,你就不准走!”
结果他才刚爬上来一步,就被老周一脚踹回水里。
李若荷尖叫:“陆执,你疯了吗?他可是你弟弟。”
我探出驾驶室窗口,“又不是亲弟。”
“祝你们早生贵子,如果你们能够活下去的话?”
陆晟似乎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陆执,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长叹一口气,“忘记告诉你们,马上就要暴雨末世了!”
随着我话音落下,倒计时归零。
天空响起惊雷,大雨倾盆而下。
“陆执,开门,求你了,拉我们一把。”
“救命啊,水已经到腰了。”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船舶厂的地面在短短十分钟内变成了湍急的河流,混黄的雨水裹挟着铁皮、木板和尖叫的人群,从四面八方涌来。
那些刚才还举着手机直播、笑得前仰后合的亲戚,此刻像被踩了尾巴的耗子,拼命拍打着“鲲鹏号”的船壳,指甲在钢板上抓出刺耳的吱吱声。
我站在驾驶室外走廊,隔着十米高的防浪墙俯视他们。
我没有下令停船,也没有下令加速。
只是看着。
“陆执!”陆晟的西装早被雨水浇成皱巴巴一层皮,他一手搂着李若荷,一手死死攥住那柄象征性的“一元收购合同”,仰着头冲我嘶吼,“你把船给我停下,这是陆家的产业,你没有资格私自开走。”
我抬手,对扩音器淡声道:“很可惜,这艘船写的是我的名字,而不是你的。”
陆晟的面色由红转青。
李若荷已经哭到失声,高跟鞋早不知被哪股暗流卷走,赤脚踩在漂浮的泡沫箱上,精致的妆容早已被雨水冲刷得不成样子。
她伸手,冲我虚抓:“阿执......看在我们七年夫妻......”
7
“前妻。”我纠正,声音通过扩音器放大,在雨幕里冰冷回荡,“离婚协议你已经签了,不用再和我套近乎。”
说完,我抬手按下按钮,船侧高压消防炮“嘭”一声旋转到位,黑森森的炮口对准水面。
不是武器,却足以让任何试图攀爬绳网的人瞬间失去重心。
“再靠近船舷一米,水炮自动启动。”老周的声音通过喇叭传出,“水压一百二十巴,断肋骨是轻的,不想死的自己游回岸。”
人群发出一阵哀嚎。
几个堂叔伯被浪头打翻,手里的水果篮变成救命稻草,却很快被卷入船坞深处的漩涡。
有人哭喊:“陆执你不得好死,”
我转身,准备回驾驶台。
下一秒,一道闪电劈在百米外的吊机顶端,火球翻滚,钢索熔断,吊臂像被斩断的巨兽之颈,轰然倒下。
水面被砸出三米高的浪花,浪头推着人群往船舷猛撞。
“这只是普通的大雨而已.”
陆晟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把湿透的西装外套猛地甩到身后,声音嘶哑却仍旧尖锐,“大家别被陆执骗了,他早就知道今天有暴雨,故意演这么一出,想独吞家产。”
他一脚踹在漂浮的集装箱上,借力跃上船坞残存的钢架,居高临下地冲人群挥手:“都给我冷静,市里哪年不涨几次水?等雨停了,我立刻调直升机来救。”
话音未落,一道闪电劈在他脚边。
“滋啦”一声,金属扭曲,陆晟整个人被震得后仰,扑通栽进水里。
李若荷尖叫着去拉他,却被暗流卷得连呛几口黄水。
她扑腾着抓住一块泡沫板,抬头冲我哭嚎:“阿执,你真的要见死不救?他可是你弟弟。”
我撑着栏杆,俯身看她,声音被扩音器放得冰冷:“陆晟可是亲口说了,他可没我这个哥哥,那我自然也没他这个弟弟。”
老周把舵轮往左一打,船艏缓缓调离船坞。
人群终于崩溃。
陆晟再次浮出水面,头发糊在脸上,像一条条黑蛇。
他抓住一根缆绳,仰着头,眼里血丝炸开:“陆执,你以为一艘破船就能活下去?等雨停了,我让你连乞讨都没地方。”
“雨停?”我笑了,把声音调到最大,“陆晟,睁大狗眼看看雷达。”
驾驶台里,红色回波图铺满整个屏幕,半径两百公里内,没有一块绿色,全是代表暴雨的深红。
老周把平板举到窗前,放大卫星云图:一条巨型螺旋雨带正从太平洋深处扑来,中心风速已达每秒五十五米。
“十级风暴马上就要来了。”我俯身,冲着水里一字一顿,“忘了告诉你们这场世纪暴雨,将持续十年,”
“十年......”
我尾音落下的瞬间,人群像是被我按下了静音键。
方才还哭天抢地的亲戚们,突然集体失语,只剩雨点砸在钢板上噼啪作响。
一秒钟后,绝望才像电流般炸开。
“十年......那还不如现在就跳下去。”
有人真的松手往水里沉,被旁边人死命拽住;有人干脆跪在漂浮的门板上朝天空磕头,求雷公给个痛快。
陆晟的脸色由青转灰,嘴唇直哆嗦。
8
可就在他即将崩溃的零点一秒,余光扫到了船坞角落,
那艘原本给“鲲鹏号”送零件的补给游艇,六米长,玻璃钢材质,因缆绳缠住吊机,竟没被冲走。
“船,还有船。”
他像抓住最后一根稻草,嘶哑着吼。
人群瞬间复活,扑腾着往游艇游去。
李若荷此刻抱着一块泡沫板,哭腔都破了音:“阿晟等等我,”
我撑着栏杆,冷眼看他们你推我搡爬上小艇。
核定八人的船,硬生生挤进二十多号,吃水线瞬间压到红色警示。
老周低声问:“要警告吗?”
我摇头:“让他们忙。”
......
发动机“咔啦”一声点着,陆晟跪在船尾,双手高举油箱盖,把最后半桶备用柴油全倒了进去。
小艇在洪水中原地甩尾,差点侧翻。
他回头望向“鲲鹏号”,瞳孔里重新亮起那种熟悉的、胜券在握的光。
“陆执,听好了!”
他一手抓住桅杆,一手扩在嘴边,嗓音穿透雨幕,又恢复昔日陆总的倨傲。
“给你两条路: 一把鲲鹏号过户给我,我继续当你是陆家的一份子; 二等雨停,我第一个开着直升机回来,把你这破铁壳炸成废渣,让你连求饶都没资格。”
李若荷缩在他身后,湿发贴脸,想说话却被他反手按住。
亲戚们也跟着起哄,“陆执就听你弟的,快点把你的船让给他吧!”
“只有这样,才能维护你们的兄弟情谊。”
我听完,沉默两秒,忽然笑出了声。
一个个说我脑子有问题,我不知道他们脑子是由什么构成的,才能说出这种蠢到无可救药话?
“陆晟,”我叹了口气,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的眼泪,“忘了告诉你。”
“你脚下那艘船,是报废试验艇。”
上一世,我为了能够让李若荷活下去,跪在陆晟面前苦苦哀求他,结果最后他就是把这艘船给了我。
在给我希望之后,又给了我更大的绝望。
“报废试验艇?”
陆晟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傲慢,“陆执,你少唬我,这船新得发光,发动机铭牌还在,你告诉我它是报废的?”
我抬手,把那只巴掌大的黑色遥控器托在掌心。
遥控器正中央,一枚红色按钮被防水盖扣住。
“发动机是新的,可线路舱里装了自毁程序,只要我按下这个按钮,船就会自动解体。”
我拇指一挑,掀开防水盖,“不信?我数到三。”
“陆执你当我是三岁小孩,这么好吓唬?”
陆晟吼得很大声,可尾音已经发飘。
“一。”
李若荷猛地抓住他胳膊,“阿晟,他......他好像不是开玩笑。”
“二。”
船体突然发出“咔哒”一声异响。
“三,”
我指尖作势欲按。
“陆执!”
陆晟扑到船尾,双手乱挥,仿佛在向我求救,“停,我信,我信。”
我停住动作,看着陆晟那慌乱的神色,笑得云淡风轻:“晚了。”
“......等等!”
尖利的女声劈开雨幕。
9
李若荷踩着湿滑的甲板,眼神里满是凶狠。
下一秒,她忽然一把揪住陆晟后领,指甲陷进他湿透的衬衫,声音嘶哑却清晰:
“所有人想活,就按我说的做.”
陆晟回头,瞳孔地震:“你疯了?”
“疯的是你!”李若荷冷笑,雨水冲掉她最后一丝妆容,露出绝望而又疯狂的底色,“是你把所有人带进这条死路,现在想拉我们陪葬?”
她话音未落,身后七八个亲戚对视一眼,像被点醒的狼群,哗啦围成半圈。
有人操起断掉的桨板,有人攥紧缆绳。
“按住他!”李若荷一声令下。
陆晟只来得及骂出一句“墙头草,”便被两条粗臂反剪双手,膝盖弯被人狠狠一踹,扑通跪进半尺深的积水。
“磕头!”李若荷摁着他后颈,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给陆执磕,磕到他松口让我们上船。”
在李若荷的鼓动下,那些原本讨好陆晟的亲戚将他团团围住,跟着一起按着他的头就朝着我的方向磕头。
陆晟挣动,青筋暴起:“你们这群蠢货亲戚,老子可是身价千亿,快点放开我。”
“李若荷,我他妈给你买包买车,你......”
啪!
桨板横着抽在他嘴角,血线瞬间被雨水冲成淡红。
动手的是平时最谄媚的小堂叔,此刻眼珠子通红:“陆晟,对不住了,命比钱贵。”
第二下、第三下......拳脚落下像乱棍砸肉,水洼里浮起一圈圈红晕。
陆晟从怒吼到闷哼,再到嘶哑抽气,最后只剩一句断断续续的“哥......救我......”
李若荷抬头,隔着十米防浪墙,目光直刺甲板上的我。
她扑通也跪下看上去狼狈至极。
“阿执!”她声音颤抖,却字字清晰,“我替你收拾他,替你出气,你要骂我们也好,打我们也好,都随你,只求你给我一条生路,看在我们七年......不,看在我肚子里孩子的份上。”
“我可以不活,但是你一定要救救我肚子里的孩子啊!”
她越说越急,竟拖着陆晟的头发,往钢板船壁重重叩首。
咚!咚!咚!
每一下都带血,雨水冲掉,又渗出新红。
陆晟像条破麻袋被左右甩,额前皮肉翻开。
他含糊咒骂,却再也吐不出完整句子,只剩血泡咕噜。
甲板上,老周低声问:“陆总,救吗?”
我撑着栏杆,俯视这场荒诞的闹剧。
雨线斜织,像无数银针,把曾经最亲密的两个人钉死在舞台中央:
一个跪得笔直,一个狼狈至极。
我抬手,按下扩音器,声音平静得近乎温柔:
“李若荷,你真的确定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
我轻笑,“当我是傻子好糊弄?”
话落,我转身。
老周会意,舵轮左打,鲲鹏号发出低沉汽笛。
缆绳自动收紧,锚链哗啦啦升起,船身缓缓外移。
水面上,李若荷的尖叫、陆晟的咒骂、亲戚们的哭嚎,被螺旋桨搅成碎沫,迅速甩在雨幕深处。
我最后回头一眼,看见李若荷突然发疯般扑向陆晟,用断掉的指甲抓他的脸,嘶吼:“都是你,都是你害我。”
10
“要不是因为你勾搭我,我现在还能和我老公一起幸福的生活。”
真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明明是她先看不上我,现在竟然还怪上了别人。
陆晟血流满面,却咧嘴笑,血牙森森:“贝·戋人......一起死吧。”
他猛地挣脱束缚,冲进驾驶舱。
那艘六米玻璃钢小艇,船头翘离水面,以最快的直扑鲲鹏号。
小艇上的众人面如死灰,“陆晟你疯了吗?快停下来。”
“这下下去大家都会死。”
陆晟笑得越发癫狂,“反正我也活不了,大家一起去死吧!”
“陆执你也去死。”
下一瞬,世界仿佛被按下静音键。
“砰!”
玻璃钢在钛合金防浪墙上炸成漫天银屑,火球贴着海面绽开,像一朵赤红彼岸花。
海面上,只剩半只被烧黑的螺旋桨还在空转,艇体碎片带着火苗漂得到处都是。
人?
二十多具焦炭在浪里起起伏伏,有的还保持着抱头的姿势。
我认出了最中间那具,
陆晟。
他的脸上写满了痛苦。
至于李若荷,张着大嘴,像是在诉说自己的后悔。
看着完好无损的鲲鹏号,我撑着栏杆,听见自己笑出了声,
“哈哈哈......”
笑声越滚越大,被雨锤得支离破碎。
“全体注意。”
“鲲鹏号,全速前进。”
很快,暴雨就彻底淹没了人类文明。
而不管船外的暴雨多么肆虐,船内温暖而又祥和,
等待这场末世的结束。
我和老周制定了一个环球计划,我们驾驶着鲲鹏号,一路往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