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去化工厂。”陆泽低声解释道，眼神黯淡，“那天……那天小棠的烧退了，但一直说肚子疼，非常疼。我想着……想着社区医院的王医生之前好像提过一句，说有一种进口的儿童止痛药效果很好，也许能让她好受些。我翻遍了地图，找了好久，才找到那家早就倒闭的私立医院。可是，等我好不容易找到药，再赶回来的时候……”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脸上是深深的绝望，“等我回来，安置点的人告诉我，说你……你说你去了超市，想找些吃的，然后……就再也没回来。”
第四章 寻人启事
苏晴的脑海中，瞬间闪过那个同样寒冷刺骨的夜晚。她确实去过附近的超市，但很快就被一群哄抢物资的暴徒赶了出来。她慌不择路地向西边跑去，本想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躲避，结果却在一条漆黑的巷子里，被几个同样饥饿难耐的男人团团围住。就在她以为自己这次真的要完了的时候，是陆泽，那个她以为早已自顾不暇的男人，举着一根从报废车上拆下来的铁棍，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般冲了过来。他左腿不便，跑起来一瘸一拐，却把所有的暴徒都吸引了过去。混乱中，她清楚地听见有人恶狠狠地骂他：“瘸子还敢多管闲事！”接着，就是一声沉重的击打声，然后是陆泽痛苦的闷哼。她想上前帮忙，却被其中一个暴徒死死拽住了头发，动弹不得。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陆泽被打倒在地，那只刚刚安装不久的假肢也被凶狠地踢飞了出去，磕在坚硬的墙壁上，发出“咔嚓”一声脆响，零件散落一地。最后，还是路过的巡逻救援队及时赶到，用催泪瓦斯才驱散了那群暴徒。事后，陆泽一个人默默蹲在角落里，费力地捡拾着散落一地的假肢零件，她想上前去安慰他几句，他却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伤了，突然抬起头，冲着她嘶吼道：“你刚才为什么不来找我？！为什么不喊我一声？！”
“我以为……我以为你根本不在乎我，不在乎我是不是遇到了危险……”苏晴的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些被深埋心底的委屈和痛苦，在这一刻尽数倾泻而出，“我以为……我以为在你心里，只有你的女儿，只有你那个已经冰冷的妻子！”
陆泽突然向前迈了一步，动作因为腿上的不便而显得有些踉跄。他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苏晴的手臂，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我每天……我每天都在安置点的公告栏里，贴满了寻找你的启事。每一张纸上，我都写着我家的地址，写着我女儿小棠的名字。我求过每一个路过的人，让他们帮我留意，帮我寻找。后来……后来我听说你在外面帮人做兼职，帮人画壁画，我就每天……每天下班后都去那些地方等你，希望能碰巧遇见你。”
他从破旧的军大衣口袋里，颤抖着摸出一个已经褪了色、边角磨损严重的黑色笔记本。笔记本的封皮上，沾染着已经干涸的暗褐色污渍，像是早已凝固的血迹。他翻开笔记本，里面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种寻人启事，有些纸张的边缘已经被翻看得起了毛边。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夹着一张已经微微泛黄的素描画——那是苏晴三年前画的一幅未完成的油画，画面中是初春时节，阳光下盛开的玉兰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