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武后的第二天,晨光刚漫过星火城东门楼,灵植园的声音就打破早晨的宁静。
这声音不是平日里星火城该有的人间烟火声,而是那种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谢炎刚系好玄铁劲装腰带,玄铁剑还别在腰侧,刚准备到星火城的城墙之上巡视。
远远听见哭声,就赶快向灵植园方向跑,刚拐过墙角,就看见井台边已经围满了人。
张婶瘫在地上,怀里的小孙子浑身抽搐,嘴唇紫得发黑,嘴角挂着带血的白沫。
孩子的一只手攥得紧紧的,里面是半块灵谷饼。
“是井水!昨晚喝了井水的都这样!”
有人嘶吼着指向水井。
浑浊的水面漂着细密黑纹,在水里缠来绕去,看得人头皮发麻。
谢炎挤进去,脚边突然碰到个温热的东西,低头一看,是老周叔。
老人蜷在地上,嘴里不断冒黑血,看见他过来,枯瘦的手猛地抓住他的裤腿,指甲都嵌进布缝里:
“这井水……井水……井水有毒……”
话没说完,头就歪了过去。
“是混沌毒!”
谢家的大管家福伯拄着拐杖跌跌撞撞跑来,手里捏着片灵草。
草叶刚沾到井水,瞬间就黑了,连叶脉都成了墨色,风一吹就碎成渣:
“赤火族的混沌毒!凡人沾了半个时辰就没气,修士撑不过一个时辰,灵脉能冻成冰碴!”
谢炎的心脏像被冰攥住,透不过气。
昨晚演武场的欢呼声还在耳边回荡,打败赵峰,成为实至名归的少族长,让他在一分钟之前还觉得少族长这个职位是无比的荣耀。
可短短的一分钟之后,他突然意识到“少族长”这三个字是千金的重任。
既然是少族长,那星火城的任何事,他都需要负责,星火城的安慰他得担着。
但是眼下,面对突发的事情,他突然变得手足无措。
因为在几天前,他还只是一个废柴青年,一个只想躺平的青年。
周围的族民纷纷向谢炎靠拢,让他拿个主意,让他想办法。
谢炎能有什么办法?他也不可能有什么办法?
现在才当少族上几天,但是就是这短短的几天,发生的事情比过去自己十几年发生的事情都多。
谢炎突然浑身发抖,他开始怀疑,自己能否抗的住这份重担,自己能否真的能守住星火城。
更让他脊背发凉的是,混沌毒要悄无声息倒进井里,得知道灵植园水井的位置。
得清楚族民打水的时辰,甚至得熟悉星火城的布防,避开巡逻的灵植兵。
这绝不是城外联军能做到的事。
“有内奸。”
谢炎的声音很轻,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他扫过人群:
张婶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混着尘土糊了满脸。
福伯正指挥人用木板挡毒水,手都在抖。
灵植兵们要么扛着中毒的同伴往医帐跑,要么攥着断剑往城头冲。
每个人的脸上都只有恐慌和愤怒,没半点异常。
可他心里清楚,那个内奸,此刻说不定就在这些人里,冷眼看着这一切,甚至在盘算怎么给联军传信,说“星火城乱了,快来攻城”。
很快谢炎的想法就变成了现实。
“少族长!五族联军来了!带了投石机!还有黑冰块!”
城楼上的哨兵喊得嗓子都破了,带着哭腔:
“龙江南岸黑压压的全是人,比上次多了一倍!”
谢炎猛地抬头,龙江南岸的烟尘滚滚而来,直直飘向星火城。
“少族长!快上城!混沌冰要来了!”
周昂将军捂着肚子冲过来,脸色惨白。
他也喝了井水,灵脉凝滞得连剑都握不住,却还是把玄铁盾塞到谢炎手里。
盾面上的凹痕还在,是上次混沌冰砸出来的:
“守城的灵植兵一半都中毒了,只剩我们这些没喝井水的撑着,西边城门快顶不住了!”
谢炎攥着盾往城头跑,刚踏上石阶,就听见“咔嚓”一声响。
第一块混沌冰砸在城砖上,黑色寒气顺着砖缝往城里渗。
离得最近的灵植兵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瞬间冻成了冰雕,手里的长枪还保持着挥砍的姿势。
他的灵力还没从昨晚的比武中恢复,聚气境巅峰的灵力只剩三成,玄铁剑上的星火弱得像要灭的烛火。
可他不能退。
身后是哭着找爹娘的孩子,是还在照顾那些受伤族人的林清菡,是中毒死去的老周叔。
谢炎退到垛口边,低头看见灵植园井台边堆着十几个木桶,是族民昨天刚打的井水,现在全成了毒水。
看着桶里的黑纹,看着城楼下嗷嗷叫的联军,一个疯狂的念头突然冒出来。
五族能用毒水害他们,那他就用毒水反击!
“周将军!让没中毒的灵植兵,把井台边的毒水桶全搬上来!越多越好!”
谢炎喊得嗓子发哑:
“快!再晚就来不及了!”
周昂虽一脸懵,却还是立刻喊人。
灵植兵们扛着水桶往城头跑,桶沿晃出的毒水滴在地上,瞬间冒起黑烟,连枯草都被蚀得卷了边。
谢炎蹲在桶边,指尖刚碰到毒水就传来刺痛,像被针扎。
可他顾不上,混沌毒怕火,赤火族的炎魔战士怕水,把两者混在一起,说不定能赌一把。
“谢炎!我带了火油草籽!”
谢小星抱着布包跑上来,布包都快被他攥破了。里面的火油草籽撒了一地:
“我爹的笔记里写了,这草籽遇火就燃,能烧穿混沌冰的寒气!”
他把布包塞到谢炎手里,眼睛亮得吓人:
“炎哥,我们能守住城的,对吧?”
谢炎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突然一酸。
小星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刚才怀疑内奸时,他居然也把小星算进去了。
他用力点头,把草籽撒进桶里,晃了晃:
“小星,你带几个人去西边城门,把灵桦枝捆成捆,浇上毒水和草籽,点燃了塞城门缝里,别让他们冲进来。”
“好!”
谢小星抓起两把草籽,带着几个灵植兵就往西边跑,跑的时候还差点摔在冰上。
“谢炎,固气的汤熬好了!”
林清菡抱着陶瓮跑过来,瓮沿还冒着热气。
她把瓮递过来,眼神里满是担忧:
“你刚才一直在走神,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炎接过瓮,喝了一口。汤药的甜味顺着喉咙滑下去,丹田的气团稳了些。他想跟她说内奸的事,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清菡心思细,要是知道有内奸,说不定会更怕,还得分心防着人。
“没什么,就是在想怎么挡联军。”
他指着城楼下:“你看,毒水混着火油草籽,应该能治炎魔战士。”
林清菡顺着他指的方向看,点了点头:
“我再去灵植园看看,有没有能止血的灵草。你自己小心,别硬撑。”
她说完转身就跑,裙摆扫过毒水桶,差点被绊倒。谢炎赶紧扶住她,指尖碰到她的袖子,还带着灵植园的露水凉。
“小心点。”
“知道啦。”林清菡笑了笑,转身跑远了,头发一摇一摇的,很好看。
“少族长!混沌冰来了!三枚一起!”
哨兵的喊声刚落,谢炎就看见三团黑雾往城头飞,分别对着东、西、北三个城门。
他抓起一个毒水桶,扔了根燃着的灵桦枝进去,对着东边的混沌冰狠狠泼出去。
毒水裹着火焰,像道赤金色的帘子撞在冰上。“滋啦”一声响,黑色冰面瞬间化了大半,黑雾被烧得“滋滋”响,散得没影了。
剩下的碎冰落在地上,连冻土都没砸裂。
“成了!真成了!”
周昂将军激动得大喊,灵植兵们也来了劲,纷纷抓起水桶往联军泼。
毒水落在炎魔战士身上,火瞬间烧起来,他们本就怕水,被毒水浇到,身上的地火全灭了,皮肤发黑,疼得在地上打滚,惨叫声能传三里地。
苍狼族的雪狼被火吓得发狂,蹄子乱踢,把骑兵掀在冰上,场面瞬间乱成一团。
“西边城门!苍狼族在撞门!”
谢小星的喊声传来,西边“轰隆”一声响,城门被撞开一道缝,混沌气顺着缝往城里钻。
谢炎咬着牙往西边跑,灵力快耗光了,后背的伤口又开始渗血,粗布衫都染红了。
刚跑到西边城头,就看见谢小星正指挥人往城门缝里塞燃着的草捆,火墙烧得通红,把联军挡在外面。
“炎哥!你看!他们进不来了!”谢小星跳着喊,脸上还沾着黑灰。
谢炎点点头,却没那么开心。
联军退了,可内奸还在。只要内奸没揪出来,星火城就永远不安生。
他靠在垛口上,看着城楼下撤退的联军,又扫过身边忙碌的族民。
心里的疑云越来越重:是李长老?他一直不服谢家人;是陈长老?他是赵峰的师傅;还是某个不起眼的灵植兵,被联军收买了?
他想不出答案,只能把怀疑压在心底,等着找机会查。
不过有件事他看得明白:
五族联军的力气越来越弱,正面强攻的次数越来越少,反倒开始琢磨起计谋来。
不再是刚来时那股“凭着人多就想踏平城池”的蛮横,多了些虚虚实实的算计,像是在硬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