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龙台一战后的第三日。
太玄宗表面上恢复了平静，但暗地里早已风声鹤唳。
铁长老被陆九霄那一剑所伤，暂时销声匿迹，但这反而让整个宗门的气氛更加压抑。所有人都知道，暴风雨正在酝酿。
一处隐蔽的山崖洞府内。
这里是诸葛恒利用阵法知识找到的“盲区”，暂时不会被宗门的神识扫过。
林昭盘膝坐在石床上，眉头紧锁。
他的手中，依然握着那本《入门题库》，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在看书。
自从锁龙台回来后，林昭的脑海里就一直回荡着那名畸变体临死前的话：
“我们……曾经也是人……”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记忆深处那扇尘封的门。
此刻，他的识海正在剧烈翻腾。那些原本属于“前世”的记忆碎片，正借着“规则病毒”的侵蚀，疯狂地冲击着他的精神防线。
林昭的视线开始模糊，眼前的石壁逐渐变成了斑驳的墙壁，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变成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他看到了一个狭小的客厅。
一个穿着围裙的女人正在厨房忙碌，她的背影温柔而疲惫。
“小昭，作业写完了吗？快来吃饭。”女人转过身，脸上带着慈祥的笑容。
那是他的母亲。
紧接着，门被粗暴地踹开了。
几个面目模糊的男人闯了进来，他们穿着制服，但眼神贪婪而凶狠。
“林建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为首的男子狞笑着，一脚踹翻了饭桌。
“那是高利贷！我们不认！那是非法的！”父亲的声音从里屋传来，带着绝望的愤怒。
“非法？在这个城市里，老子就是法！”
混乱。
打砸声。
母亲的哭喊声。
父亲的求饶声。
最后，一切都定格在那一幕——
母亲为了保护他，被推倒在地，头磕在了坚硬的茶几角上。
鲜红的血液，瞬间染红了浅色的地板。
母亲躺在血泊中，眼睛睁得很大，死死地看着他，嘴唇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再也发不出声音。
“妈！”
年幼的林昭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想要扑过去，却被父亲死死抱住。
那几个男人走了，带着抢走的存折和家里的传家宝走了。
家里只剩下一片狼藉，和一具逐渐冰冷的尸体。
后来，父亲因为这件事一蹶不振，整日酗酒，最终在一次醉酒后出了车祸。
小小的林昭，成了孤儿。
他在这个冷漠的世界里挣扎求生，励志学习，唯一的信念就是——
“我要变强。”
“我要掌握这个世界的规则。”
“我要让那些践踏规则的人，付出代价！”
林昭心里想着：
“原来……这就是我执念的源头吗？”
“在这个修真世界，我拼命地做题，拼命地积累积分，甚至不惜把自己变成一个‘怪物’。”
“我以为我是为了活下去，其实我是为了……复仇？”
“复仇那些像那几个混蛋一样，高高在上、视规则如无物、随意践踏他人生命的‘强者’？”
“太玄宗的老祖，铁长老……他们不就是前世那几个混蛋的翻版吗？”
“不，他们更甚。他们不仅抢夺财物，他们还要奴役灵魂！”
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林昭心底升起，不是恐惧，而是杀意。
“咔嚓。”
洞府的石门被轻轻推开。
陆九霄走了进来，手里提着一只烤熟的灵兔。
他敏锐地察觉到了林昭的不对劲。
此刻的林昭，虽然闭着眼睛，但周身散发出的气场却异常危险。那是一种压抑到了极致的疯狂，仿佛一头受伤的孤狼，准备扑向任何靠近它的猎物。
“吃点东西。”
陆九霄没有多问，只是将烤兔放在石桌上，然后静静地坐在他对面。
林昭缓缓睁开眼睛。
那双总是闪烁着睿智光芒的眼睛，此刻布满了血丝，深处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脆弱。
“你怎么来了？”林昭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身上的‘死气’太重了。”陆九霄递过去一壶水，“做噩梦了？”
林昭接过水壶，灌了一大口，冰凉的水让他混乱的头脑清醒了一些。
“陆兄，你相信……前世吗？”林昭忽然问道。
陆九霄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我信。因为我就是。”
“呵……”林昭苦笑一声，“我也信了。我好像……想起了一些不该想起来的事。”
他拿起一块兔肉，却没有吃，只是在手里把玩着。
“在这个世界之前，我生活在一个没有灵气、没有修仙的钢铁森林里。”
“那是一个……很冷漠的世界。”林昭的声音很轻，仿佛在讲述别人的故事，“在那里，没有飞升，没有长生，人的一生很短，也很脆弱。”
“我有一个很温柔的母亲，还有一个虽然严厉但很爱我的父亲。”
“我们生活在一个小小的房子里，虽然不富裕，但很幸福。”
陆九霄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
“直到有一天，一群自以为是‘规则’的人，闯进了我的家。”林昭的手指微微用力，手中的兔肉被捏得变了形，“他们说父亲欠了钱，要拿走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那是母亲的嫁妆。”
“父亲说那是高利贷，是违法的，不算数。”
“但他们说，在那个街区，他们就是法律。”
“然后呢？”陆九霄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安抚的力量。
“然后……母亲为了保护那个盒子，被推倒了。”林昭的眼神变得空洞，“她的头，撞在了茶几上。血流了一地……我看着她的眼睛慢慢失去光彩，看着她在我面前……断了气。”
洞府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只有石缝间滴水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后来呢？”陆九霄又问。
“后来？后来父亲疯了，我也成了孤儿。”林昭笑了，笑得有些凄凉，“我在这个世界上苟延残喘了十几年，唯一的念头就是——我要赢。我要赢过所有人，我要站在规则的顶端，这样就没人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碾死我的家人。”
“所以，我来到了这里。”
“所以，我拼命地做题，拼命地积累积分。”
“因为在这个世界，我也看到了和前世一样的人。”
“铁长老，太玄宗的老祖……他们高高在上，制定规则，却又随意破坏规则。他们把我们这些弟子当成猪狗，当成养料，当成随时可以牺牲的‘失败品’。”
林昭猛地抬起头，看向陆九霄，眼中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陆兄，你明白吗？我之所以这么拼命，不仅仅是为了活下去。”
“我是为了……清算！”
“我要把这个吃人的世界，连根拔起！我要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也尝尝……身为蝼蚁的绝望！”
陆九霄听完，久久没有说话。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林昭面前，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他的肩膀上。
“所以，你是在替你的母亲……战斗？”
“不。”林昭摇了摇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我是在替我自己。也是在替这个世界上，所有像我母亲那样，无辜死去的……好人。”
“陆兄，你知道吗？我母亲临死前，最后看我的那一眼……”
“她不是在害怕，她是在……不甘心。”
“她不甘心就这样被人随意践踏，不甘心就这样死去。”
“我不想让她失望。”
陆九霄看着林昭，看着这个平时总是嬉皮笑脸、算计一切，内心却藏着如此深重痛苦的男人。
他想起了自己记忆中那个破碎的世界，想起了那些倒在血泊中的同门。
那种感同身受的痛苦，让他握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你的母亲……一定很爱你。”陆九霄的声音低沉而沙哑。
“嗯。”林昭点了点头，眼眶微红，却倔强地没有让眼泪流下来。
“既然如此……”
陆九霄转身，拔出了背上的“破晓”。
剑尖直指洞府外的天空。
“那就别停下。”
“既然你想把这天捅个窟窿……”
“那我就用这把剑，帮你把路劈开。”
“不管是为了你的母亲，还是为了这个世界的真相。”
“我陆九霄，站在你这边。”
“林师兄！陆师兄！”
洞府外传来了诸葛恒焦急的声音。
“不好了！铁长老以‘清理门户’为由，封锁了整个外门！他带着执法队，正朝我们这边过来！”
林昭闻言，缓缓站起身。
他脸上的脆弱与痛苦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那副标志性的、运筹帷幄的冰冷面具。
“来得真快啊。”
他拿起桌上的《入门题库》，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
“陆兄，看来我们的‘清算’计划，要提前开始了。”
陆九霄将“破晓”扛在肩上，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弧度。
“正合我意。”
（技能升级：林昭·【情绪·燃尽】）
林昭深吸一口气，将前世所有的悲痛、愤怒、不甘，全部压缩在心底。
这些负面情绪，没有让他崩溃，反而转化成了一种极致的冷静。
在他的识海中，《入门题库》的封面开始发光。
原本只是金色的字体，此刻竟然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血色。
【检测到宿主强烈的情绪波动！】
【思维灵光浓度提升300%！】
【开启“超频”模式！】
【警告：此模式将过度消耗宿主精神力，是否开启？】
“开启。”
林昭在心中默念。
瞬间，他的大脑运转速度提升了数倍。
周围的空气流动、岩石的纹理、甚至远处传来的脚步声，都在他脑海中形成了一串串精确的数据。
“诸葛恒，通知白芷，准备‘化学风暴’。”
“陆九霄，这次……别把人全杀了。”
“我要留几个活口，让他们亲眼看看……”
“规则，是如何反噬制定者的。”
洞府之外。
铁长老率领着数十名执法队弟子，已经将山崖团团围住。
“林昭！陆九霄！你们已是瓮中之鳖，还不速速出来受死！”铁长老站在最前方，脸上满是狞笑。
“铁长老，这么急着来送死，是怕我们忘了你吗？”
懒洋洋的声音传来。
林昭和陆九霄并肩走出，站在崖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不知死活的东西！”铁长老怒极反笑，“今日，我就要将你们抽魂炼魄，让你们知道，忤逆天道的下场！”
“天道？”林昭笑了，笑得无比嘲讽，“你口中的天道，不过是一个为了维护自身运转而变得偏执的程序罢了。”
他翻开手中的《入门题库》，书页在风中猎猎作响。
这一次，他翻开的不再是某一道具体的题目，而是整本书的“核心代码”。
“陆九霄，还记得我们在黑风岭说过的话吗？”
陆九霄会意，握紧了手中的“破晓”。
“什么话？”
“我们要把这个考场……”
林昭的眼中，血色的光芒一闪而逝。
“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