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地窖、静滞与两线烽火
越野车在颠簸的乡间土路上扬起滚滚烟尘,将荒凉的田野和远处隐约升起的黑烟甩在身后。槐树村的轮廓,终于在阴沉的天色下浮现。
那是一片倚着矮山、傍着小河的典型北方村落。白墙灰瓦的房屋大多紧闭门户,村口那棵据说有百年树龄的老槐树,在无风的空气中静止不动,透着一股死寂。几处房屋的窗户玻璃碎裂,有的院门歪倒,地上散落着凌乱的杂物,甚至还有几滩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没有活人活动的迹象,也没有丧尸游荡。整座村庄,像被按下了暂停键,沉没在一种令人不安的寂静里。
“直接去村东头。”苏小雨的声音有些发紧,手指攥着平板电脑边缘,指节泛白。
老耿放慢车速,引擎声在死寂的村庄里显得格外刺耳。车轮碾过碎石和瓦砾,沿着记忆中小雨指引的方向,缓缓驶向村子最东端。
苏家老宅孤零零地坐落在村尾,背靠着那片被称为“后山”的矮树林。与村里其他房屋相比,这座老宅看起来更加破败,院墙是用不规则的山石垒砌,爬满了枯藤。两扇厚重的木制院门紧闭,上面贴着早已褪色破烂的、不知何年的门神年画。
车停在院门前。
林墨率先下车,警惕地扫视四周。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杂了尘土、血腥和某种……难以言喻的腐朽气味。听觉被放大到极限,除了越野车引擎冷却的咔哒声,只有远处山林里偶尔传来的、不知名鸟类的凄厉鸣叫。
没有丧尸,也没有活人。
大斌持枪警戒外围,老耿守在车旁。林墨示意苏小雨跟上,两人走到院门前。
门上挂着一把老式的黄铜锁,锈迹斑斑。苏小雨从贴身口袋里掏出一把同样古旧的黄铜钥匙——那是她父亲留给她的,据说是爷爷传下来的老宅唯一一把钥匙。
钥匙插入锁孔,发出艰涩的摩擦声。用力一拧。
“咔嚓。”
铜锁弹开。
林墨轻轻推开沉重的木门。门轴发出悠长而刺耳的“吱呀”声,打破了死寂。
院子不大,铺着青石板,缝隙里长满杂草。正面是三间正屋,窗户纸早已破烂,露出黑洞洞的室内。左侧是厢房和灶屋,右侧则是一个小小的、用竹篱笆围起来的菜园,早已荒芜。
一切看起来,都只是一个被岁月遗弃的普通北方老宅。
但苏小雨一踏入院子,眉头就微微蹙起。她环顾四周,目光扫过房屋的方位、院中几块看似随意摆放的巨石、以及屋檐下几个早已停止滴水的、造型奇特的石质雨漏。
“怎么了?”林墨注意到她的异样。
“感觉……有点怪。”苏小雨轻声说,像是在努力捕捉某种飘忽的直觉,“院子里的布局……好像……太‘规整’了。那些石头的位置,雨漏的朝向……跟我爸笔记里提过的一种很古老的、用于‘藏风聚气’的基础风水阵有点类似,但又不完全一样,似乎……多了一些东西,或者说,少了一些东西。”
她走到院子中央,蹲下身,用手指拂开一块青石板边缘的浮土。石板边缘,刻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几乎被磨平的纹路,不是文字,更像是……某种简化的符号。
“林墨,你来看看这个。”苏小雨招呼道。
林墨走过去,蹲下细看。那些纹路极其古旧,带着岁月的包浆。他调动精神力,尝试着去感知。胸口古玉传来极其微弱的、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温热感,仿佛一潭死水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荡开一圈几乎无法察觉的涟漪。
有东西!虽然极其微弱!
“这院子里,有残留的、非常稀薄的……‘场’。”林墨低声道,用的是一种描述性的词汇,“不是魔力,也不是辐射,更像是一种……沉淀下来的、固化的‘势’或者‘规则’。”
“地窖入口在正屋堂屋的神龛下面。”苏小雨站起身,指向正屋,“爷爷说过,只有家里男丁和得到允许的继承人才能进去。钥匙……在我这里。”
两人走进正屋。里面光线昏暗,尘土飞扬。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模糊的祖先画像,下面是一个早已没有香火的神龛,摆着几个空荡荡的牌位和香炉。
苏小雨走到神龛前,没有去动那些牌位,而是蹲下身,在神龛下方一块看起来与其他地砖无异的地板上,摸索了片刻。然后,她用力向下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
那块地板向下凹陷,然后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黑漆漆的、仅容一人通过的方形洞口,一股阴冷、带着浓重土腥味和奇异檀木香的空气涌了出来。洞口边缘是整齐的石阶,向下延伸。
林墨打开强光手电,照向洞内。石阶不长,大约十几级,下面似乎是一个不大的空间。
“我先进。”林墨说着,率先拾级而下。苏小雨紧随其后,手里也握着一支小手电。
石阶尽头,果然是一个大约十平米见方的地窖。四壁和地面都是用青砖砌成,角落里堆着一些早已朽烂的木箱和陶罐,似乎是以前存放粮食杂物的地方。
但地窖的正中央,却空无一物。
不,不是空无一物。
那里有一个用青砖特意垒砌出的、约一尺见方的矮台。矮台上,端端正正地摆放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面直径约二十厘米的青铜八卦镜,镜面蒙尘,但边缘的八卦纹路和天干地支刻痕依然清晰,入手冰凉沉重。
右边,则是一个更加奇特的物件——一架高约三十厘米、完全用黄铜打造的微型风车模型。风车有四片叶片,造型古朴,叶片上似乎还刻着极其细密的云纹。令人惊异的是,在这完全无风、空气凝滞的地窖里,那风车的叶片,竟然在极其缓慢地、几乎难以察觉地……自行转动!
不是幻觉。林墨和苏小雨都能清晰地看到,叶片每隔大约十几秒,才会极其艰难地转动一个微小的角度,发出细微到几乎听不见的“吱”声,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极其勉强地推动着。
而在矮台正对着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泛黄的、画在绢布上的-古旧阵图。阵图中央是一个复杂的、融合了八卦、星宿和大量不明符文的圆形图案,图案周围,用娟秀的蝇头小楷写着许多注解。其中一段,被朱砂笔着重圈出:
「……天地有常,亦有无常。常者可测,无常者需‘静’以待之。此‘九宫归藏静滞阵’,非为封禁,实为‘缓冲’。聚地脉微灵,成一时之‘静滞场’,可暂缓无常之力侵蚀,护持方寸之安。然人力有穷,地脉易变,此阵之力,终有尽时。后世子孙若逢剧变,可凭‘镜’观势,借‘枢’(风车)微调,或能延得片刻喘息。切记,此非长久之计,破局之道,仍在‘外’寻……」
“静滞场……缓冲……暂缓无常之力侵蚀……”林墨喃喃念着这段话,脑中灵光一闪!
他猛地抬头,看向那缓慢转动的铜风车,又感知着地窖中那股稀薄却异常稳定的“场”。
难道……这整个地窖,甚至这座老宅所在的区域,因为这个古老的、依靠地脉微弱能量驱动的“静滞阵”,形成了一个“局部的、时间或规则流速异常缓慢的区域”?所以村庄看起来死寂,却没有丧尸?因为丧尸(或者说催生丧尸的“无常之力”)在这里受到了“缓冲”和“迟滞”?
“我爸笔记里提过‘特定频率谐振器’……”苏小雨也激动起来,她快步走到阵图前,仔细看着上面的符文和注解,“这阵图的核心原理,似乎是通过八卦镜‘锚定’和‘观察’外界能量变化,再通过这个铜风车(阵枢)进行微调,来维持这个‘静滞场’的稳定!这是一种极其精妙的、利用自然能量进行‘规则层面’微弱干涉的技术!虽然原始,但思路……”
她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林墨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举动。
他从贴身的口袋里(实际上是从安全屋空间隔空取出),取出了那个装着 “净源”核心样本——高活性纳米净化集群(休眠态) 的特制屏蔽盒。
他想测试一下!
在“静滞场”中,这个来自废土世界、极度危险且难以控制的“智能纳米炸弹”,会发生什么?它的“目标识别算法”会不会被“静滞”或“干扰”?
“林墨!你干什么!”苏小雨吓了一跳。
“做个实验。”林墨声音沉稳,但眼神锐利如刀。他小心地打开屏蔽盒,露出里面那枚流转着银色微光的晶体。
就在晶体暴露在空气中,暴露在这古老地窖“静滞场”范围内的瞬间——
异变陡生!
那枚原本只是缓缓流转银光的晶体,骤然爆发出刺目的、不稳定的“银白色光芒”!晶体表面浮现出无数细密的、如同电路又似符文的亮线,疯狂闪烁、跳动!
同时,矮台上的青铜八卦镜,镜面猛地蒙上了一层诡异的灰雾,边缘的八卦纹路自行亮起微光,剧烈颤抖!而那架缓慢转动的铜风车,叶片骤然加速旋转!发出急促的“呼呼”声,仿佛不堪重负!
整个地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然后又剧烈震荡起来!一股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力场”在对撞、撕扯!
墙壁上那幅古阵图无风自动,绢布表面浮现出淡淡的金色符文虚影,与晶体散发的银光激烈对抗!
“关闭它!快!”苏小雨尖叫。
林墨也意识到不妙,这“静滞场”似乎非但没有抑制纳米集群,反而可能刺激了它,或者两种不同规则体系的力量发生了剧烈冲突!
他猛地合上屏蔽盒盖子!
银光被隔绝,但地窖内的震荡并未立刻停止。八卦镜的光芒渐渐暗淡,铜风车的转速也缓慢下来,但依旧比之前快了很多。阵图上的金色符文虚影缓缓消散。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类似臭氧和金属灼烧的焦糊味。
两人都喘着粗气,心有余悸。
“它们……在互相排斥,也在……互相‘探测’。”苏小雨脸色发白,但大脑在飞速分析,“‘静滞场’试图‘缓冲’纳米集群的活性,而纳米集群的识别算法,似乎将‘静滞场’本身判定为一种需要‘净化’的‘异常能量场’!幸好它还在休眠态,而且这个‘静滞场’看起来年久失修,能量微弱,不然……”
后果不堪设想。
但这次危险的实验,也带来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林墨敏锐地感知到,在刚才那短暂而激烈的冲突中,安全屋空间“疯狂地记录和解析着双方的能量特征与规则对抗模式”!大量的数据流涌入他的意识!
【检测到高强度规则冲突事件!】
【记录:“低活性风水法阵-静滞场”(残缺)与“高活性智能纳米集群-净化协议”(休眠)的交互模型。】
【规则解析进度大幅提升!】
【获得关键数据:基于特定频率场进行“规则层面”干扰/赋能的可行性验证(部分)。】
【安全屋“多规则适应性”数据库建立中……】
危险,但也蕴含着巨大的知识财富!
“我们得把阵图、镜子、还有风车带走!”林墨当机立断,“这个‘静滞场’的原理和技术,可能对我们建立安全区、甚至未来尝试控制‘净源’晶体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苏小雨用力点头。两人迅速行动,小心地取下墙上的古阵图(卷好),收起青铜八卦镜和那架还在微微加速转动的铜风车。林墨特意感知了一下,离开地窖矮台后,铜风车的转速又恢复到了极其缓慢的状态,但比之前似乎还是快了一丝。
就在他们将三样东西打包好,准备离开地窖时——
林墨口袋里的对讲机,突然传来一阵急促而刺耳的电流杂音,紧接着,是赵铁山压抑着焦急和愤怒的声音,断断续续,信号极差:
“林墨……听到吗……冷库……遭遇……袭击!对方有组织……火力猛……重武器……我们被压制……需要支援……重复……需要……”
话音未落,信号彻底中断,只剩下沙沙的忙音。
林墨和苏小雨的脸色同时剧变!
冷库出事了!而且听起来情况危急!
“走!”林墨低吼一声,抓着背包(里面装着老宅三样古物),拉着苏小雨,以最快的速度冲出地窖,跑出老宅院子。
“老耿!大斌!立刻回程!全速!冷库遭到攻击!”林墨一边跳上车一边吼道。
老耿和大斌没有丝毫犹豫,引擎瞬间咆哮到极限!越野车如同脱缰野马,在原地甩出一个漂移,调转车头,朝着来路——那已然烽烟四起的城市方向,疯狂冲去!
林墨的心沉到了谷底。
最后二十四小时,两线危机,同时引爆!
槐树村的秘密刚刚揭开一角,最重要的基地却危在旦夕!
他握紧了手中的枪,眼神冰冷如铁。
无论来的是谁,想动他的根基,都要付出代价!
越野车在颠簸的土路上狂奔,卷起漫天烟尘,如同射向战场的利箭。
车窗外,阴沉天空的尽头,城市方向的黑烟,似乎更加浓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