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十,南阳郡伏牛山。
山路蜿蜒在冬日的枯林间,像一条灰色的巨蟒盘踞山脊。王莽的二十人护卫队在此已行进两日,距离宛城还有八十里。
“停。”李敢忽然举手。
队伍齐刷刷勒马。这位前羽林卫什长翻身下马,蹲在路中央仔细查看。泥土上有新鲜的车辙印,但奇怪的是——辙印很深,像是满载的货车,可这段山路根本不适合货车通行。
“不对劲。”李敢起身,手按刀柄,“车辙是今早的,但这条路往南三十里就是断崖,货车去那里做什么?”
陆怀古的系统光屏瞬间弹出警告:
【地形扫描中……】
【前方三公里,山路转弯处:适合伏击地形评级A】
【两侧山坡坡度35-40度,植被覆盖率72%,可隐藏人数:80-120人】
【检测到金属反射信号:7处(弓弩?)】
他策马靠近王莽,压低声音:“前方有埋伏,至少八十人,带弓弩。”
王莽面色不变,只是微微点头。他扫视四周,忽然指着左侧一条隐约的小径:“那是猎道?”
李敢顺着看去:“是,本地猎户走的小路,可绕到山背面。但马过不去,只能步行。”
“下马,走猎道。”王莽果断下令。
二十名护卫训练有素,迅速给马匹套上眼罩、系好缰绳,让它们留在原地。所有人轻装简从,只带兵器、干粮和水囊,跟着李敢钻进密林。
陆怀古走在队伍中间,系统的实时扫描不断更新着前方地形。他能“看见”那些埋伏者的热源信号——他们守在山路转弯处,呈口袋阵型,等队伍进入射程就会万箭齐发。
很专业的布置。
但专业过头了——山贼不会有这种纪律性,也不会配备制式弓弩。这是军队,或者至少是受过军事训练的人。
“司马遥的手笔?”陆怀古心想。
他怀中的玉佩越来越热,几乎烫手。这说明司马遥就在附近,很可能正在某个高处观战。
猎道比想象中更难走。枯藤缠绕,碎石遍地,有些地方需要手脚并用才能爬过。王莽虽然年近四十,但体力很好,始终走在前面。
一个时辰后,他们绕到了伏击点的后方。
从山坡上往下看,能清晰看见那八十多个埋伏者——他们穿着杂乱的布衣,但手中的弓弩整齐划一,是军中才有的制式装备。领头的是个疤脸汉子,正焦躁地张望着山路。
“他们等太久了,会起疑。”李敢低声说。
王莽想了想,忽然问陆怀古:“能让他们‘看见’我们吗?”
陆怀古明白他的意思——制造假象,让埋伏者以为队伍还在山路上。他闭上眼睛,调动系统能量:
【启动光学干扰协议】
【消耗洞察力:10点】
【生成虚拟影像:20人骑兵队】
【持续时间:15分钟】
山路转弯处,忽然传来了马蹄声。
疤脸汉子精神一振:“来了!准备!”
埋伏者们拉开弓弦,瞄准声音传来的方向。片刻后,一支骑兵队果然出现——二十人,领头者玄衣佩剑,正是王莽的模样。
“放箭!”
箭雨倾泻而下。
但诡异的事情发生了:箭矢穿过那些骑兵的身体,钉在路对面的树上,而骑兵队毫发无伤,继续前行。就像……就像射中了鬼影。
“怎么回事?!”疤脸汉子脸色煞白。
骑兵队走到他们面前十丈处,忽然停住。领头的“王莽”抬起头,对着山坡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然后——整个队伍像烟一样消散了。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埋伏者们面面相觑,有人手中的弓弩掉在地上。
“鬼……鬼啊!”不知谁喊了一声。
恐慌瞬间蔓延。这些受过训练的人不怕敌人,但怕无法理解的东西。八十多人丢下武器,争先恐后往山下逃。
山坡上,真正的王莽站起身。
“现在,”他说,“该我们了。”
追捕比想象中容易。
吓破胆的埋伏者只顾逃命,完全没了组织。李敢带人分成三队包抄,不到半个时辰就抓回来三十多个俘虏,包括那个疤脸头领。
审问在林中空地举行。
疤脸汉子被按跪在地上,浑身发抖——不全是害怕,更多是困惑。他亲眼看见箭矢穿过王莽的身体,这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
“谁派你来的?”王莽问。
“是……是山贼头子刘三……”疤脸汉子说得很没底气。
王莽笑了:“刘三?哪个刘三能搞到军中的制式弓弩?哪个刘三能让你们八十人在这寒冬腊月埋伏两天?哪个刘三——”他忽然提高声音,“能请动你们这些北军的老兵?!”
最后这句话像一把锤子,砸碎了疤脸汉子的伪装。
他瘫软在地,额头触地:“大司马恕罪!我等……我等原是北军射声营的,去年裁撤后无处可去,被人收编做私兵……”
“收编你们的人,是不是姓史?”
疤脸汉子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他没说,但这反应已经说明一切。
陆怀古在一旁记录。史立——宫中的侍中太监,董贤的旧党,张淳的靠山。看来,这张网比想象中还大。
“史公公给你们什么好处?”王莽继续问。
“每人……每人二十金,事成后再给三十。还说会帮我们重新入军籍……”疤脸汉子磕磕巴巴,“大司马,我们也是被逼无奈!家中老小要吃饭,这世道……”
“带下去。”王莽摆摆手。
俘虏被押走后,李敢上前:“大司马,这些人怎么处置?”
“都是可怜人。”王莽望着远处山峦,“放了吧,但兵器没收。告诉他们,若再为虎作伥,下次定斩不饶。”
“放了?”李敢惊讶。
“我们要对付的是背后的主子,不是这些棋子。”王莽转身看向陆怀古,“陆先生,刚才那幻象……是你的手段?”
陆怀古知道瞒不住了,点头承认。
王莽深深看了他一眼:“我早知你不是凡人。但无论你是谁,今日你救了我们所有人——这份情,我记着。”
他没有追问细节,这让陆怀古松了口气。有些事,现在还不是解释的时候。
队伍重新集结,这次加倍小心。李敢派出三名斥候在前探路,其余人呈战斗队形前进。傍晚时分,他们终于走出山区,看见了宛城的轮廓。
南阳郡治宛城,这座古城在夕阳下泛着暗红的光,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宛城,张府。
张淳坐在暖阁里,面前的炭盆烧得正旺。他手中拿着一封密信,是今早刚送到的——来自长安,史立的亲笔。
信上只有一行字:“失手,自保。”
“废物。”张淳把信扔进炭盆,看着它化为灰烬。
他起身走到窗边。张府建在宛城最高处,从这里可以俯瞰半个城池。街道上人流如织,商铺林立,一派繁华景象——这都是他张家的产业,或者说,是他掌控的产业。
“老爷。”管家张福悄无声息地出现,“县衙传来消息,王莽的队伍已经进城,住进了官驿。郡守陈大人亲自去迎接的。”
“陈平这个墙头草。”张淳冷笑,“去,把账本都搬过来——第二套账本。”
“第二套?”张福愣了一下。
“对,专门给大司马看的那套。”张淳转过身,脸上露出老谋深算的笑容,“王莽不是要查我吗?让他查。但查到的,只能是我想让他查到的。”
张福明白了,躬身退下。
暖阁里重归寂静。张淳从暗格里取出一卷帛书,缓缓展开——上面是南阳郡的田产分布图。张家的五千顷地用朱砂标红,像一块块血斑散布在各县。
五千顷,听起来很多,但分散在二十多个县,每个县不过两三百顷。而且大部分都“挂”在别人名下——宗族旁支、家奴、甚至佃户。真要查起来,账面上张淳自己名下的田产,只有区区三百顷。
这就是豪强的生存之道:把根系深深扎进土里,盘根错节,让人无从下手。
“王莽啊王莽,”张淳对着地图自语,“你以为凭一纸政令就能改变几百年形成的规矩?太天真了。”
他忽然想起司马遥的警告:“小心陆怀古”。
那个神秘的方士,到底是什么来头?长安的眼线说,王莽的许多决策都有此人的影子。今天的伏击失败,会不会也与他有关?
张淳走到书架前,转动某个机关。墙壁悄然滑开,露出一间密室。密室里没有金银财宝,只有一卷卷竹简——那是南阳郡三十年来所有官员的“把柄”:谁收了他的贿赂,谁帮他压过案子,谁和他一起贩过私盐……
这就是他的护身符。
动他,就是动半个南阳官场。
“老爷!”张福去而复返,脸色慌张,“不……不好了!王莽没去官驿,他直接去了北城的流民营!”
张淳的笑容僵在脸上。
宛城北郊,原本是废弃的校场,如今挤满了简易窝棚。
三千多流民在这里苟延残喘——他们大多是去岁水灾的灾民,田地被淹,家园被毁,只能涌向郡城乞食。郡府每天施两次粥,稀得能照见人影。
王莽站在营门口,看着里面的景象。
窝棚是用破布和树枝搭的,很多已经漏风。寒冬腊月,有些人只穿着单衣,挤在一起取暖。空气里弥漫着腐臭和绝望的味道。
郡守陈平跟在后面,额头冒汗:“大司马,这些流民……下官已经尽力赈济了,奈何郡库空虚……”
“陈大人,”王莽打断他,“去岁南阳郡的田赋是多少?”
“这个……约五万石。”
“商税呢?”
“三万余金。”
“那为何赈灾只拨了三千石粮?”王莽转身,盯着陈平,“剩下的钱粮,去哪了?”
陈平腿一软,差点跪下:“下官……下官不知……”
“你不知?”王莽从袖中抽出一卷账目,“这是我从少府调来的南阳郡近年收支账册。元寿元年至今,三年间,南阳郡上缴国库的赋税逐年减少,但郡中各项‘开支’却年年增加——修路、筑堤、建学宫,每项都是大工程,每项都账目不清。”
陈平脸色惨白。
王莽不再看他,径直走进流民营。流民们认出他的官服,纷纷跪倒,却没人敢说话——长期的压迫让他们学会了沉默。
一个老者颤巍巍递上半碗粥,碗里的粥清澈见底,只有几粒米沉在碗底。
“老人家,”王莽接过碗,“这样的粥,每天吃几顿?”
“两顿……有时只有一顿。”老者声音嘶哑,“饿死的,每天都有十几人。埋都埋不过来,就堆在那边……”他指向营外一处土坡。
王莽的手在颤抖。
陆怀古站在他身后,系统快速扫描着整个营地的状况:
【人口:3172人】
【死亡率:日均2.1%】
【营养状况:严重营养不良(87%人口)】
【疾病率:伤寒42%,冻伤65%】
【预期:若现状持续,三个月内死亡率将突破40%】
这不是天灾,是人祸。
“陈平。”王莽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给你两个时辰,调集全城医官、药材、粮食。两个时辰后,若这里的情况没有改善,你这个郡守就不用当了。”
“是!是!”陈平连滚爬爬地跑了。
王莽走到营地中央,登上一个破木箱。流民们聚集过来,迷茫地看着他。
“我是大司马王莽。”他高声说,“从今天起,这里的粥,要稠到能立住筷子!从今天起,每个人都要有御寒的衣服!从今天起,不会再有人饿死冻死——我说的!”
人群寂静了一瞬,然后爆发出哭声。
不是欢呼,是哭。那种压抑了太久、终于看到一丝希望时的痛哭。三千多人跪倒在地,哭声震天。
陆怀古看着这一幕,系统光屏忽然闪烁:
【历史张力值:50/100】
【警告:达到临界点】
【检测到历史修正力波动……波动源:正北方向,距离800米】
他猛地转头。
营地北边的土坡上,站着一个身影。青衣,负手而立,正静静地看着这里。
司马遥。
陆怀古悄悄退出人群,向土坡走去。
玉佩烫得几乎握不住,系统的警报在脑中回响。他知道这不是巧合——司马遥故意让他发现,这是一场邀约。
土坡上长满枯草,风很大。司马遥背对着他,望着远处的流民营,那里王莽正在指挥分发第一批紧急调来的粮食。
“很感人,不是吗?”司马遥开口,声音平静,“一位理想主义的政治家,在苦难面前展现他的仁慈。这一幕会被写进史书,成为王莽‘虚伪’或‘仁慈’的注脚——取决于写史书的人站在哪边。”
陆怀古走到他身侧:“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做什么?”
“引导历史走向更惨烈的结局。”陆怀古盯着他,“徐巿都告诉我了。你认为王莽改革是错误分支,要让它彻底失败,以警示后人。”
司马遥终于转过身。
他看起来四十出头,面容普通,但那双眼睛很特别——像是看尽了太多东西,以至于失去了温度。陆怀古注意到,他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淡蓝色的纹身,形状像断裂的衔尾蛇。
“徐巿还活着?”司马遥笑了,“我以为他的系统早就休眠了。不过他说得对,也不全对——我不是要让历史‘彻底失败’,而是要让它完成应有的轨迹。”
“应有的轨迹就是死几百万人?”
“历史的代价。”司马遥望向远方,“陆怀古,你在这个时代多久了?一年?两年?我已经三百年了。三百年里,我见过太多人想改变历史——燕国的卢生想阻止秦统,楚汉时的韩信想自立,甚至汉武帝时的巫蛊之祸背后也有穿越者的影子。但他们全失败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陆怀古沉默。
“因为历史有韧性。”司马遥的声音里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笃定,“就像一条河,你可以在某个弯道筑坝,可以改变局部的流向,但最终它会找到原来的河道。所有试图彻底改变流向的人,都会被河水淹没。”
“所以你就放弃了?”
“不,我学会了顺流而行。”司马遥伸出手,一片枯叶落在掌心,“王莽的改革注定失败,这是历史定数。我要做的不是加速它,也不是阻止它,而是确保它按照‘正确’的方式失败——那种能让后世铭记千年、再无人敢效仿的方式。”
陆怀古感到一阵恶寒:“你把人命当什么?实验数据?”
“那你要我怎么办?”司马遥突然提高了声音,“像你一样,帮助王莽改革,然后在十三年后看着一切崩溃?看着赤眉、绿林起义,看着关中易子而食,看着洛阳大火烧三个月?那时候死的人,会比现在多十倍!”
风卷起枯草,在两人之间盘旋。
许久,陆怀古才开口:“至少我试过。至少我让今天这三千多人能吃上一顿饱饭,让其中一些人能活过这个冬天。”
“然后呢?”司马遥冷笑,“你今天救三千,明天死三万。这种零星的仁慈,改变不了结构性的大势。陆怀古,你太幼稚了。”
“也许吧。”陆怀古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但徐巿说得对——你忘了人是活的。历史不是冰冷的数据流,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今天少吃一顿饭会饿死,今天多喝一碗粥能活命。对这些具体的人来说,这就是全部。”
司马遥沉默了。
他看着陆怀古,眼中第一次出现某种类似困惑的情绪:“你……真的是系统持有者吗?通常我们这种人,看久了历史,都会变得冷漠。因为时间尺度拉长后,个人的悲喜太渺小了。”
“那可能因为,”陆怀古重新戴上眼镜,“我的系统任务不是观察历史,是辅助一个人成圣。而圣人的第一课,就是看见具体的人。”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
流民营那边传来欢呼声——第一批厚实的粥熬好了,热气在寒风中升腾。王莽亲自在分发,他挽起袖子,一勺一勺地盛,像个普通的吏员。
“他不会成功的。”司马遥最后说,“但我很好奇,你能陪他走到哪一步。”
“你会看到的。”
“也许吧。”司马遥转身准备离开,又停住,“对了,给你一个忠告:张淳不是那么容易对付的。他在南阳经营三十年,根系之深远超你的想象。王莽想在这里试点井田制?很好,那就让他试试——我会让这场‘试点’,成为改革崩溃的序曲。”
说完,他踏下土坡,几个起落就消失在暮色中。
陆怀古站在原地,直到王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那是谁?”
“一个……过客。”陆怀古没有回头。
王莽走到他身边,也望向司马遥消失的方向:“他很强?”
“很强。”
“是敌是友?”
“暂时是敌。”陆怀古顿了顿,“但也许,最终我们都是历史的囚徒。”
王莽笑了,那笑容里有种通透的悲凉:“囚徒?不,我们是越狱者。哪怕知道围墙外还是围墙,也要撞一撞。”
夕阳彻底沉入山峦,天边只剩一抹残红。
远处宛城的灯火渐次亮起,像星星落入凡间。而流民营里,三千多人正捧着热粥,感受着许久未有的温暖。
这一夜,至少今夜,他们能活着。
亥时,宛城已宵禁。
陆怀古换上一身夜行衣,悄无声息地翻过张府的高墙。系统开启红外扫描,整个府邸的三维结构图在视野中展开。
【扫描完成】
【建筑总面积:约八十亩】
【护院人数:32人(分布图已标记)】
【密室/暗道:检测到7处】
【重点目标:张淳(位置:东暖阁)】
他像影子一样在屋檐间移动,避开巡逻的护院。张府的防卫很严密,但对他这个有系统辅助的人来说,形同虚设。
东暖阁还亮着灯。
陆怀古倒挂在屋檐下,透过窗缝往里看。张淳正在与几个人密谈——宛城县令、郡丞、甚至还有一位郡尉。他们在看一张地图,上面标满了红点。
“……王家村、李家集、赵庄,这三个地方先动。”张淳指着地图,“明天一早,让那些佃户去闹,就说朝廷要收他们的地。把动静闹大,最好死几个人。”
郡尉是个黑脸汉子,皱眉道:“张公,闹出人命会不会……”
“就是要出人命!”张淳敲着桌子,“王莽不是要均田吗?那就让他看看,均田会死多少人!等民变起来,我们再‘顺应民意’,请朝廷收回成命——到时候,他王莽就是激起民变的罪人!”
好毒的计策。
陆怀古心中凛然。张淳这是要伪造民变,把王莽的改革说成是祸乱之源。而一旦真的死人,无论真相如何,王莽都难辞其咎。
“还有,”张淳继续部署,“去找那些说书人,把消息散出去——就说大司马要恢复井田制,所有人的地都要收归朝廷,自己只能留一小块。老百姓最怕这个,一传十十传百,不用我们动手,他们自己就会乱。”
县令谄媚地笑:“张公高明!这招借刀杀人,王莽防不胜防。”
“防?”张淳冷笑,“他凭什么防?他在南阳才几个人?我们在这里经营了几代人!强龙不压地头蛇,这个道理,他很快就会明白。”
几人又商议了细节,然后陆续离开。
陆怀古正准备撤退,忽然听见张淳自言自语:“司马先生说得对,堵不如疏。王莽要改革,就让他改,但改出来的乱子,得他自己担着……”
司马遥!
陆怀古心中一紧。果然,这一切背后都有司马遥的影子——他在引导张淳用最阴险的方式对抗改革,不是硬顶,而是让改革自我崩溃。
暖阁里的灯熄了。
陆怀古悄然后退,但就在他转身的瞬间,系统突然警报:
【检测到高维能量锁定!】
【警告:时空锚定正在形成!】
【目标:宿主当前位置】
他猛地抬头,看见屋檐上站着一个人。
月光下,司马遥的青衣随风飘动。他手中托着一个淡蓝色的光球,光球里旋转着复杂的数据流——那是系统的具象化形态。
“晚上好,陆先生。”司马遥微笑,“偷听可不是好习惯。”
陆怀古瞬间后退,同时启动防御协议:
【启动能量护盾】
【消耗洞察力:20点】
【护盾强度:中等】
【持续时间:5分钟】
一层淡金色的光膜在他周身浮现。几乎同时,司马遥手中的光球射出一道蓝光,击中护盾,激起一圈圈涟漪。
“不错的反应速度。”司马遥从屋檐飘然而下,落地无声,“但你的系统还处于初级阶段吧?功能解锁了多少?30%?40%?”
陆怀古没有回答。他在快速分析对方的攻击模式——数据流攻击,直接针对系统核心。如果护盾被击穿,系统可能受损甚至崩溃。
“徐巿没告诉你吗?”司马遥缓步逼近,“系统之间可以相互吞噬。受损的系统是很好的补品——我修复系统需要的能量,正好可以从你这里获取。”
原来如此。
司马遥的目标不只是王莽,还有他。这个穿越了三百年、系统受损的观察者,需要新的能量源。
“你以为你能得逞?”陆怀古冷静地问。
“试试看。”司马遥手中的光球骤然膨胀,分裂成数十道数据流,从不同方向射来。
陆怀古急速后退,同时调动系统全部算力:
【启动多维闪避协议】
【启动反制程序:数据扰流】
【启动环境扫描:寻找可利用地形】
他的身影在庭院中快速移动,留下道道残影。数据流击碎假山、击穿墙壁,但总是慢他半步。同时,陆怀古释放出的扰流干扰了司马遥的锁定,让攻击精度下降。
“有点意思。”司马遥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但还不够。”
他双手结印,蓝色光球升到空中,投射出一个复杂的光阵。光阵笼罩整个庭院,空间开始扭曲——这是时空锚定术,一旦完成,陆怀古将无法移动。
危急关头,陆怀古忽然想起徐巿的话:“他的弱点是孤独”。
“司马遥!”他大喊,“你三百年没回家了吧?”
光阵的运转微微一滞。
“你想说什么?”司马遥的声音冷下来。
“你想让历史回归‘正轨’,是想证明自己是对的吗?”陆怀古一边说一边快速计算光阵的薄弱点,“但就算证明了,又怎样?谁能给你颁奖?谁能送你回家?那些死去的几百万人,会在乎你的理论吗?”
“闭嘴!”
光阵骤然加速,压力倍增。陆怀古的护盾开始出现裂纹。
但他继续说着:“徐巿说你曾经也是理想主义者。三百年前,你和他也想改变什么吧?是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是无数次失败?还是……你其实害怕了?害怕承认自己的无能为力,所以用‘历史必然’来安慰自己?”
“我让你闭嘴!”
司马遥的情绪终于出现波动。光阵出现了一瞬间的不稳定——就是现在!
陆怀古将全部能量集中在一点,射向光阵的某个节点。同时,他怀中的玉佩突然发烫,释放出一道白光。
徐巿留下的后手!
白光与蓝光碰撞,爆发出刺目的光芒。整个庭院的空间剧烈震动,假山崩塌,树木折断。光阵破碎了。
司马遥后退三步,嘴角溢出一丝血迹。他盯着陆怀古手中的玉佩:“徐巿……你果然还留了一手。”
陆怀古也不好受,系统显示能量只剩12%,护盾濒临崩溃。但他强撑着站直:“还要继续吗?”
庭院外传来脚步声——张府的护院被惊动了。
司马遥深深看了陆怀古一眼:“今天到此为止。但记住,陆怀古——你赢不了一整个时代。王莽的改革会失败,你会看着它失败,然后你会明白,我是对的。”
他身形一晃,消失在夜色中。
陆怀古不敢久留,强提最后一口气,翻墙而出。刚落地,就听见张府里一片喧哗:“有刺客!”“快追!”
他跌跌撞撞跑进小巷,终于支撑不住,单膝跪地。系统的警报在脑中回响:
【系统能量:7%】
【建议:立即休眠恢复】
【预计恢复时间:72小时】
三天。
这三天里,他将失去系统辅助,变成一个普通人。而王莽的改革,张淳的阴谋,司马遥的算计,都将在三天内见分晓。
小巷深处传来脚步声。
陆怀古握紧佩剑,准备最后一搏。但出现的不是追兵,而是李敢——王莽派来找他的。
“陆先生!”李敢冲过来扶住他,“您受伤了?”
“没事……”陆怀古咬牙站起,“回官驿,快。”
两人消失在夜色中。
他们没有注意到,巷口的阴影里,司马遥正静静看着这一切。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看见具体的人……”他喃喃重复着陆怀古的话,然后苦笑,“幼稚。但为什么……我有点羡慕这种幼稚?”
夜风穿过小巷,卷起几片落叶。
远处张府的灯火通明,一场针对王莽的风暴正在酝酿。而这场风暴中,三个穿越者各自落子,谁也不知最终的棋局会走向何方。
宛城的夜,还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