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府休夫宴上,我亲手将休书拍在顾景明脸上。 “这正妻之位,我赏你外室了。” 满座哗然中,我带着嫁妆扬长而去。 他搂着怀孕的柳依依冷笑:“离了顾家,你活不过三日。” 后来我的胭脂铺开遍京城,连皇后都遣人求购。 顾家破产那日,柳依依跪在暴雨里哭求:“夫人,我把正妻之位还您!” 我垂眸轻笑:“顾家如今,配不上我的胭脂钱。”
正厅里,檀香袅袅,本该清心凝神的香气,此刻却沉沉地压在沈青瓷的胸口,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绒布,又冷又闷。红木圈椅的扶手光滑冰凉,指尖无意识地在上面轻轻叩击,发出极其微弱的“哒、哒”声,是这过分寂静里唯一不肯安分的响动。她面前的青瓷茶盏里,茶汤颜色已经转深,几片碧螺春的叶子沉在杯底,如同被钉死在了琥珀之中,再无一丝浮动的生气。
脚步声由远及近,突兀地打破了这片令人窒息的死寂。不是一个人。
沈青瓷抬起眼,目光平静地望过去。门口的光线被两道人影挡住,顾景明,她的丈夫,正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女子走进来。那女子身段纤细,穿着一身簇新的桃红锦缎裙衫,裙摆上绣着大朵大朵的缠枝牡丹,金线在光下刺眼地闪动。她一手被顾景明紧紧握着,另一只手则轻轻抚在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上,姿态带着一种刻意的、宣告主权般的慵懒。
是柳依依。那张脸,沈青瓷在顾景明书房那幅被“不小心”遗忘的画轴上见过无数次,画得确实很美,带着一股江南水汽氤氲出的柔媚。真人站在眼前,眉眼间那股楚楚可怜的风情更盛,只是此刻,那眼神里除了怯生生的依赖,还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猎物般的得意。
顾景明径直走到沈青瓷面前,站定。他今日穿了一身宝蓝色暗云纹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他目光落在沈青瓷脸上,带着一种混合了歉疚与理所当然的复杂神色,开口,声音刻意放得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宣告意味:“青瓷,依依她……有孕了。我们顾家的血脉,总不能一直流落在外。从今日起,她便住在东跨院,安心养胎。”他顿了顿,像是要安抚,又像是在强调,“你身为正妻,最是贤良大度,定能好好照拂她们母子,为夫……甚是欣慰。”
他的手依旧紧紧握着柳依依,说话间,另一只手习惯性地抬起,似乎想如往常般拍拍沈青瓷的肩以示安抚。那手指上戴着的白玉扳指,在厅堂侧窗透入的光线下,折射出一道冷硬、刺目的光芒,像一把猝然拔出的匕首,精准地刺进了沈青瓷眼底。
柳依依依偎在顾景明身侧,怯生生地抬眼看向沈青瓷,那目光像受惊的小鹿,带着水汽,声音更是细弱蚊蚋:“姐姐……依依自知身份低微,不敢奢求名分,只求一个遮风挡雨的角落,能平安诞下孩儿,给顾家延续香火……求姐姐垂怜……” 她说着,身子似乎因激动而轻轻晃了一下,顾景明立刻紧张地收紧手臂,将她护得更牢靠些,看向沈青瓷的眼神里,那点微弱的歉疚瞬间被一种无声的、要求沈青瓷即刻表态的压力所取代。
“血脉?”沈青瓷的声音响了起来,不高,却异常清晰,像一块薄冰碎裂在寂静的湖面上,瞬间冻结了所有虚假的温情。她甚至没有看柳依依那张精心描画、此刻正努力做出惶恐不安表情的脸。她的目光,直直地钉在顾景明的脸上,那眼神里没有预想中的愤怒、委屈或嫉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的审视,如同在看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却又无比荒谬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