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一点四十五分。
写字楼像一头蛰伏在都市夜色里的钢铁巨兽,大多数窗口已经熄了灯,只剩下零星几格还亮着,其中之一,属于十九楼的我。
指尖敲击键盘的嗒嗒声是这片死寂里唯一的心跳,机械,麻木。屏幕光刺得眼睛又干又涩,滴了眼药水也没用,视野边缘已经泛起了模糊的重影。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隔夜咖啡和打印机墨粉混合的、令人窒息的味道。
这是我连续加班的第七天。
项目截止日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刀,部门里的人一个个熬得面无人色,最后这几天,几乎住在了公司。隔壁工位的李姐下午差点晕倒,被劝回家休息了。对面的小赵请了病假,急性肠胃炎。
只剩下我,还有斜后方的王哥,还在硬撑。
“林媛媛,还不走?”王哥的声音嘶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他端着咖啡杯站起来,眼眶深陷,脸色在日光灯下泛着一种不健康的青灰。
我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视线没离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数据报表:“马上,把这个模块核对完就走。王哥你先回吧。”
他叹了口气,没再劝,拖着沉重的步子走了。感应灯随着他的脚步声一段段亮起,又一段段熄灭,最后彻底沉入走廊尽头的黑暗里。整个开放式办公区,彻底只剩下我一个人。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灯火,车流如织,但那些热闹和生机都被厚厚的双层玻璃隔绝,传不进一丝一毫。里面,只有中央空调低沉单调的嗡鸣,以及我自己的呼吸声。
又过了不知多久,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我仰头靠在椅背上,闭上眼,希望能缓解一下疲劳。
“嗒。”
极其轻微的一声响。
我猛地睁开眼。声音好像来自桌面。
视线扫过,一份需要签字的流程单下面,似乎压着什么东西的一角。黑色的,硬质。
我下意识地伸手,把它抽了出来。
是一张卡片。
通体哑黑,材质奇特,触手冰凉,甚至带着点阴冷的气息。像是某种金属,又像是沉沉的黑色陶瓷。名片大小,上面没有任何花纹、标识、署名。
只有一行手写的字,是一种暗红色的、仿佛凝固血液般的色泽:
“停下,否则你会变成它们中的一员。”
心脏莫名地咯噔一下。
恶作剧?谁放的?王哥?还是之前离开的保洁阿姨?
可这卡片摸起来太怪异了,那字迹的颜色也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气。而且,“它们”?指的是谁?加班倒下的同事?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
我下意识地扭头,想看看周围是不是有人搞鬼。
办公区空荡荡的,一排排工位沉默地矗立在惨白的灯光下,像一片冰冷的墓碑。
目光扫过我邻座空着的工位,李姐的桌子。上面还摆着她和儿子的照片,一盆蔫头耷脑的绿萝。
就在这时,我桌面上巨大的显示器屏幕,因为黑色的底色,恰好形成了一面模糊的镜子。
屏幕的反光里,映出了我身后斜侧方——王哥工位的影像。
王哥刚才明明已经走了啊……
但那影像里,王哥的椅子是转过来的,上面好像……坐着个人影?
心脏骤然缩紧。
我猛地眨了眨酸胀的眼睛,疑心是自己过度疲劳产生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