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这是哪家的将军?瞧着人模人样,怎的这般不长眼睛!在闹市纵马,险些伤了人……”丫鬟芝芝搀着霍舒雅,一边小心翼翼地避开行人,一边忍不住低声抱怨,心疼地看着自家小姐发髻松散、衣衫沾尘的狼狈模样。
“哎呦…嘶…你轻点…”霍舒雅扶着仿佛要散架子的细腰,黛眉微蹙,每一步都走得龇牙咧嘴。灰头土脸之下,惊惧稍退,另一幅画面却不由自主地浮上心头——方才那从软红阁出来,左拥右抱、风流倜傥的俊美少年郎。
鬼使神差地,她悄悄扭过头,目光越过嘈杂的人群,再次投向那灯火辉煌的“软红阁”门口。
恰在此时,只见那紫袍翩翩的俊美公子正弯腰钻入一辆极尽奢华的马车。车窗帘幕微掀,露出他半张侧脸,唇角似乎还挂着一丝慵懒的笑意。而那马车壁上,一个清晰无比的“江”字家徽,在夕阳余晖下闪着耀眼的金光,昭示着其主人无可比拟的财富与地位。
霍舒雅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将一声低呼堵了回去。原来…原来他真的是那个传闻中挥金如土、浪荡不羁的江家二少爷,江齐。
方才那点被英雄救美(虽方式粗暴了些)后可能产生的一丝涟漪,瞬间被这冰冷的现实击得粉碎。那样一个流连风月之地、与她这深闺小姐仿佛隔着云泥之远的纨绔子弟……
她像只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蔫了下去,方才受惊的委屈和身体的疼痛似乎都加重了,只剩下满腔难以言说的失落。她默默地低下头,任由芝芝搀扶着,步履蹒跚地往那高墙深院的霍府走去,连背影都透着一股萧索。
(6)
霍府西侧的蔷薇架下,徐啾啾正捏着绣帕,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垂落的花枝。她穿着一身娇嫩的鹅黄衣裙,发间簪着时新的珠花,眼神却时不时瞟向院门,带着几分百无聊赖的骄纵。
“哟,芝芝这是又要去给表姐买那甜腻腻的蔷薇糕?”见芝芝提着个小食盒要出门,徐啾啾立刻扬声,语气里带着惯有的、软刺般的调侃,“表姐这嘴呀,真是被姑母惯得越发刁了。”
霍舒雅在窗内听见,只无奈地蹙了蹙眉。对这个寄居在家、心思活络又惯会撒娇卖痴的表妹,她向来是没什么办法的。
徐啾啾眼珠一转,忽然也觉得闷在府里无趣,心想出去逛逛也好。但独自一人上街,终究有失身份。她立刻回房,翻出一顶垂着薄薄青纱的斗笠戴上,将容貌遮去七八分,只影影绰绰露出个精巧的下巴,这才快步跟上了芝芝。
街上人流如织,徐啾啾隔着纱帘好奇地东张西望。正走到那日霍舒雅受惊的街口,忽闻一阵沉稳马蹄声。她下意识抬头,透过轻纱,只见一匹神骏的黑马驮着一人缓缓而行。
马上的男子身着玄色暗纹常服,未着铠甲,却依旧腰背笔挺,如松如岳。他面容冷峻,眉宇间带着战场淬炼出的肃杀之气,目光锐利如鹰,正扫视着街面,似乎还在留意当日惊马留下的痕迹。
徐啾啾的心猛地一跳,隔着薄纱,那将军的英武轮廓和迫人气势竟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脸颊莫名发烫。
叶连城也注意到了这个戴着斗笠、驻足望他的女子。见她身形与那日跌坐在地的“少年”有几分相似,又出现在同一地点,便误以为她就是当日受惊之人。他勒住马,出于歉意,沉声开口:“那日惊马,是在下之过。姑娘受惊了,可还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