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说的是我姐!我那个才三十五岁,查出乳腺癌晚期不到两个月,昨天我去看她时还拉着我的手安慰我说“别担心,姐没事”的亲姐姐!

巨大的荒谬感和滔天的恶寒瞬间将我吞没。衣柜里浑浊的空气变成了一只冰冷粘腻的手,死死扼住我的喉咙,挤压出我肺里最后一丝氧气。眼前的一切开始疯狂旋转、扭曲,衣柜的木板,门外床上那道扭曲的身影,整个世界光怪陆离,然后猛地陷入一片死寂的漆黑。

……

意识是被一阵轻微窸窣的声音拉扯回来的。

像布料摩擦,像刻意放轻的脚步声。

我猛地睁开眼,心脏在停滞一瞬后开始疯狂擂鼓,撞得胸腔生疼。眼前还是那片逼仄的黑暗,鼻腔里是樟脑丸和木料混合的沉闷气味。

我在衣柜里。刚才……不是噩梦。

身体是僵直的,冰冷的,血液像是冻结后又强行化开,带着针刺般的痛楚在血管里横冲直撞。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发出极轻微的“得得”声,我死死咬住,尝到一丝腥甜。

外面的动静停了。

我的心跳骤停了一拍。

屏住呼吸,我把眼睛死死贴在那条缝隙上。

阿婉已经打完了电话,手机屏幕暗了下去,房间里只剩下床头灯昏黄模糊的光晕。她正背对着衣柜的方向,站在梳妆台前,拿起上面的水杯,小口地喝着水。

她的侧影在昏光下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慵懒。仿佛刚才那个跪在床上,学狗叫,自扇耳光,急切追问别人何时离婚的女人,只是我精神分裂产生的幻觉。

她放下水杯,抬手理了理有些凌乱的头发,手指无意间触碰到红肿的脸颊,轻轻“嘶”了一声,对着镜子仔细照了照。

然后,她转过身。

我的呼吸瞬间屏住,肌肉绷紧得像石头。

她的目光……似乎若有若无地扫过衣柜的方向。

那一瞬间,我几乎以为她发现我了。心脏快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但她的视线没有停留,很快移开,落回了床上。她走过去,掀开被子,躺了进去,调整了一个舒适的姿势,伸手关掉了床头灯。

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

我的眼睛一时无法适应,什么都看不见。只有耳朵变得异常敏锐,捕捉着卧室里每一丝细微的声响。

被子轻柔的摩擦声,她翻身时床垫细微的吱呀声,甚至她平稳的、逐渐变得悠长的呼吸声……

她睡着了。

她竟然……睡着了?!

在经历了那样一场癫狂的、背叛的、羞辱的表演之后,在间接参与谋划了我姐姐的死亡之后,她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地睡着?!

而我,她的丈夫,像一具正在腐烂的尸体,蜷缩在散发着陈旧气味的衣柜里,浑身冰冷,血液倒流,整个世界在我面前碎裂成齑粉,又被绝望粘合成一个恐怖狰狞的模样。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也放大了那锥心刺骨的痛楚和荒谬。姐姐苍白的脸,姐夫周涛那张伪善的面孔,阿婉方才那媚顺又残忍的笑容,还有那句“癌晚期,没几个月了”……在我脑子里疯狂搅动、冲撞。

胃部一阵剧烈痉挛,我猛地用手捂住嘴,压下那阵干呕的冲动。眼眶灼烧得厉害,却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滚烫的恨意和毁灭欲在胸腔里沸腾、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