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烬飞舞中，唯独一张泛黄的旧照片被我留了下来。
那是大学毕业时，我站在实验室门口的背影。
照片的角落，一个不起眼的监控画面里，赫然站着顾明衍的身影。
原来，早在三年前那场轰动全城的签约仪式之前，他就已经看过我的所有资料。
他选我，从来不是因为记得我，更不是因为爱我。
只是因为，我像另一个人。
深夜，我被院墙外的细微响动惊醒。
我悄悄走到窗边，拨开厚重的窗帘一角。
漫天飞雪中，顾明衍正蹲在院墙边，用一把小小的工兵铲，专注地挖着冻得结实的土地。
他在埋那束枯萎的晚香玉。
雪花无声地落在他宽阔的肩头，他像是感觉不到冷，只是低声呢喃，声音轻得仿佛随时会被风雪吹散：“你说过，花死了，也要好好安葬。”
那一刻，我几乎就要动摇了，几乎就要冲出去告诉他所有真相。
但我记得更清楚的是，去年的生日，我满心欢喜地问他想要什么礼物。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抬起头，眼底是我看不懂的深情与痛苦，他说：“只要你笑得像她。”
就那一句话，将我所有的爱意与期待，瞬间冻成了冰。
为了那个笑容，我对着镜子，练习了整整一夜。
我缓缓转身，吹灭了桌上的最后一根蜡烛。
在无边的黑暗中，我对自己，也对窗外的他，轻声说：“顾明衍，我不是她，也从来不是你的救赎。”
窗外，他埋好了花，直起身，习惯性地掏出手机。
屏幕的光映亮了他疲惫的脸，他指尖划过，停在了一张旧照片上。
那是一张新闻截图，一个模糊的雨夜车祸现场，一个浑身湿透、正狼狈地扶起伤者的女孩。
那张脸，分明是我的。
他像是被雷击中一般，猛然抬头，死死地望向我窗户的方向，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震惊与慌乱。
仿佛冥冥中感应到了什么。
而我，就在他抬头的同一瞬间，将手中那瓶《晚冬》，我此生最后的杰作，决绝地投入了壁炉。
熊熊的火焰瞬间将它吞没，玻璃瓶身在高温中发出一声轻微的爆裂。
霎时间，那融合了苦橙的初见、焚香的陪伴与血橘的终局的复杂香气，如挣脱束缚的魂魄，轰然升腾，弥漫了整个死寂的房间。
5 谁在撒谎
我像被那香气扼住了喉咙，连呼吸都带着灼痛。
下一秒，我抓起那份皱巴巴的新闻截图，疯了一样冲出公寓，驱车闯进市立医院的档案室。
周医生被我堵在堆积如山的旧病历里，他看着我通红的双眼，只是平静地推了推眼镜。
“三年前，那个给我捐献骨髓的人，是不是苏晚？”我把报纸拍在桌上，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他沉默片刻，开口道：“顾先生，我能告诉你的是，那位患者从始至终都坚持匿名，并且签署了最高级别的保密协议。但她临走前，确实留下了一句话。”我的心脏骤然悬停。
“她说——‘别让他知道，我不想被感激。’”轰的一声，我踉跄后退，撞在一排铁皮柜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记忆的闸门被这句话彻底冲垮。
三年前，我从无菌舱里醒来，第一眼看见的是护士温柔的笑脸，她说：“救你的，是个很年轻的姑娘。”可是，我当时脱口而出的是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