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使用任何遮盖产品，反而用一种极细的、笔尖由狼人颈后最柔软的毫毛制成的毛笔，蘸取了由“怨蝶”翅膀上的鳞粉混合“月光泪”调和而成的银灰色颜料，沿着那两条泪痕，极其精细地勾勒、描绘。
她将泪痕的边缘处理得极其自然，仿佛是浑然天成。并在泪痕之上，用更亮的银粉，点缀出细碎的、如同星辰般的光芒。最后，她为她画上了一个极其清淡、素雅的“薄命妆”，唯一的重点，就是那被重新定义的、闪耀着悲伤光芒的泪痕。
当青衣再次看向镜子时，她怔住了。镜中的她，依旧带着泪痕，但这泪痕不再是狼狈和凄厉的象征，而是一种如同银河倾泻般的、带着宿命感的、惊心动魄的悲剧之美。那份悲伤，被艺术升华了。
“这……这是‘泪痕妆’？”
“不，”姜月为她插上一支素银簪子，“这是你的战袍。去见他吧，让他看看，他当年丢掉的，是一颗怎样璀璨的明珠。”
那天之后，整个冥界都在讨论那位在奈何桥上，让铁面无私的判官大人失魂落魄、当众落泪的“泪痕美人”。
3.
姜月的第三位客户更加棘手。她是一位因执念而长发及地的女鬼。她的头发是她最强大的武器，也是囚禁她灵魂的牢笼。
那数丈长的头发，因为常年拖拽在阴湿的地面，吸附了太多的尘埃与怨气，变得枯槁、分叉、粘连，像一堆了无生气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黑色杂草。
她的整个身体都被这堆“杂草”包裹着，只露出一双空洞的眼睛。
“我……想看看……天空。”她发出的声音，因为被厚重的头发阻隔，显得沉闷而绝望。
姜月知道，寻常的洗护产品对这种蕴含着能量的“发丝”毫无作用。她再次展现了自己超凡的专业知识和创造力。
她向裂口女借来了通行令牌，亲自前往忘川河畔，用特制的琉璃瓶，取来了最清澈、最能洗涤灵魂记忆的忘川水。
又去求了掌管冥界花园的花仙，用自己最珍贵的一套化妆刷，换来了三滴刚刚凝结的“月光花露”。
接下来的整整三天，姜月没有接待任何客人，专心致志地为这位“长发女”进行头发护理。
她先用忘川水一遍遍地冲洗，洗去那千年积累的尘埃与怨念。
每一次冲洗，那头长发的光泽就恢复一分。然后，她将珍贵的月光花露小心翼翼地滴入特制的发膜中，均匀地涂抹在每一寸发丝上，用自己手掌的温度，促进精华的吸收。
这是一个极其枯燥和耗费心力的过程。但姜月乐在其中。她仿佛能感受到，那每一根发丝中沉睡的生命力，正在被她一点点唤醒。
三天后，当姜月解开最后的热敷毛巾时，奇迹发生了。
那头长发，如同一匹最顶级的黑色锦缎，从女鬼的头顶倾泻而下，光滑、柔亮，每一根发丝都散发着淡淡的月光花香。它们不再是囚笼，而是变成了最华美的披风。
姜月没有选择复杂的发型，而是为她设计了一个看似简单、实则极具巧思的古典发髻，用一根“定魂木”制成的簪子固定。大部分的黑发，则如瀑布般垂在身后。
当“黑丝新娘”第一次从镜中，看到自己完整的、不再被遮蔽的、清秀的面容时，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幽冥殿外那片永恒不变的、暗红色的天空，空洞的眼中，第一次映出了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