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雾中山居——
林微第一次见到青砚时，正蹲在青岚山的溪涧边洗野菜。
雨后的山雾像揉碎的棉絮，沾得她发梢湿漉漉的。竹篮里的荠菜带着泥土腥气，是她今天进山的收获。
指尖刚触到冰凉的溪水，上游忽然漂来片异常宽大的竹叶，叶片上卧着条通体银白的小蛇，鳞片在雾中泛着珍珠似的光。
她吓得往后缩了缩，却见那小蛇只是抬着三角形的脑袋看她，金绿色的瞳孔像淬了晨露的宝石，没有丝毫戾气。
林微定了定神，想起村里老人说的，青岚山的生灵都有灵性，便轻声道：“你也来喝水吗？”
小蛇竟像是听懂了，尾巴轻轻拍了拍竹叶，顺着水流漂到她脚边。林微试探着伸出手，它竟温顺地缠上她的手腕，冰凉的鳞片贴着皮肤，却不觉得吓人，反倒有种奇异的安抚感。
“跟我回家吗？”她问。
银蛇用脑袋蹭了蹭她的掌心，算是应了。
林微的家在山腰的一间老木屋，是过世的外婆留下的。她辞去城市的工作来这里养病，日子过得清苦却安宁。
从那天起，银蛇便成了木屋的常客。她给它取名青砚，因为它总爱趴在书桌的砚台上晒太阳，蜷成圈时像块温润的玉。
青砚很乖，从不会乱咬东西。林微看书时，它会盘在她的肩头；她缝补衣裳，它就趴在针线篮旁，尾巴偶尔卷住滚掉的顶针。
有次她夜里咳嗽得厉害，迷迷糊糊中感觉有冰凉的东西贴上喉咙，第二天醒来，床头竟多了株罕见的润肺草——那是只在山巅才有的药材。
她对着盘在窗台上的青砚笑：“是你找来的吗？谢谢你呀。”
银蛇缓缓抬起头，金绿色的瞳孔映着她的脸，安静又专注。
2 月下人形——
入秋后的山雨来得急，狂风卷着雨点砸在木屋的窗棂上，像有无数只手在拍门。
林微缩在被子里，听着屋后老树枝桠断裂的声响，忍不住抱紧了膝盖。
忽然，院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像是有什么重物倒下了。她咬着唇想开灯，却发现停电了。
摸索着摸到墙角的油灯，刚点亮，就听见院坝里传来压抑的喘息声。
“谁？”她壮着胆子问，声音在风雨中发颤。
没有回应，只有粗重的呼吸混着雨声传来。林微握紧了手里的柴刀——外婆教过她，山里不太平，要懂得自保。
推开门的瞬间，风雨裹挟着寒意扑进来，她看见院中央躺着个男人。
他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衫，料子看着极好，却被雨水打透，沾着泥污。墨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脸颊，脸色苍白得像纸，唇上却泛着不正常的红。
最让她心惊的是，他的左腿不自然地扭曲着，裤管被血浸透，在泥水里晕开深色的花。
“你怎么样？”林微忘了害怕，蹲下身想扶他。指尖刚碰到他的手臂，就被他猛地攥住。那力道大得惊人，她疼得蹙眉，却见他睁开了眼。
是双金绿色的瞳孔，在昏暗的油灯下泛着幽光，和青砚的眼睛一模一样。
“青砚？”她下意识地唤出声。
男人的瞳孔骤然收缩，攥着她的手松了松，喉间溢出低哑的气音：“……微儿。”
这声呼唤让林微心头一颤。她从未告诉过外人自己的名字，除了……她猛地看向屋里的书桌，砚台上空空如也，那抹熟悉的银色身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