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下水道里的哭墙
雨水敲击着生锈的铁皮棚顶，发出令人烦躁的单调声响。我站在废弃泵站的入口，雨水顺着我的脖颈流进衣领，冰冷黏腻。身旁的林凡检查着最后一件装备，他的动作精准而迅捷，带着一种专业人士的冷静。
“这是降噪耳机，但只能过滤一部分。”他将设备递给我，声音被雨声削弱，“Zero会通过这个和我们保持联络。她说下面的声学环境很……异常。”
我接过耳机，指尖传来金属的冰凉。Zero的名字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我麻木的神经。那个只认比特币和麻烦的黑客，又一次把我推向了深渊的边缘。
我看了一眼身侧。阿水静静地站在雨幕中，雨水穿透他模糊的轮廓，落在地上。他对这个地方似乎有某种反应，比平时更加凝实一些。
“跟紧我。”林凡拉紧背包带，头灯的光柱刺破泵站内部的黑暗，“下面的结构不稳定，而且……有东西。”
我点头，最后望了一眼身后被雨水模糊的城市灯火，跟着他踏入了那片散发着铁锈和腐败气息的黑暗。
下降的过程如同被大地吞噬。金属梯冰冷湿滑，延伸向看不见的深处。头顶的光亮迅速缩小，最终变成一个遥远的、微不足道的光点。空气变得厚重，弥漫着淤泥、霉菌和某种难以言喻的陈旧气息，像是无数被遗忘的岁月在此沉淀。
脚底终于触到了实地。积水没过脚踝，刺骨的寒冷透过鞋底渗入。林凡的头灯光柱在巨大的圆形隧道内扫过，照亮了墙壁上斑驳的水渍和未知的污迹。远处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我们沉默地前行。只有趟过积水的声音和压抑的呼吸声在空旷的隧道中回响。但这种寂静本身充满压力，挤压着鼓膜，令人不安。
走了大约十分钟，林凡突然举起手，动作凝固。
“听。”
我屏住呼吸。起初，只有血液流过耳朵的嗡鸣。然后，渐渐地，一种细微的、沙沙的声响开始渗入我的感知。
不是通过耳朵，更像是直接在大脑皮层上刮擦。
细碎的，模糊的，层层叠叠。
像是无数人压低了嗓音，在极远的地方同时诉说着什么。无法分辨任何具体词句，但那混合着悲伤、狂喜、怨恨和绝望的复杂情绪，却像冰冷的潮水般漫上来，试图淹没我的意识。
一阵轻微的眩晕袭来，胃部不适地收缩。
林凡的脸色在头灯照射下显得有些苍白，他死死咬着下唇。“来了……就是这东西。”
越往前走，声音越清晰。它从潮湿的墙壁里渗透出来，从头顶的滴水中落下，从脚下的污水里泛起泡沫。它不再是背景音，它成了环境本身。
“……永远不要说出去……”一个老妇人恶毒的低语闪过。
“……他是爱我的，我知道……”少女痴迷的呓语，随即被啜泣打断。
“……全错了，一切都完了……”男人绝望的嘟囔，夹杂着纸张被撕碎的声音。
碎片化的语句开始能够捕捉，但更多的还是无法理解的情绪洪流。我感到自己的记忆被撬动，一些尘封的、痛苦的、尴尬的瞬间不受控制地翻涌——失败的官司，伤人的话语，怯懦的选择……
我猛地甩头，试图驱散这些侵入性的念头。看向身侧的阿水，他身上的水迹似乎更明显了，那无声的悲恸仿佛形成一个无形的护盾，让我与喧嚣的私语稍稍隔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