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来到虚掩的卧室门口,宋谦听到里面的声音!
声音来自他妻子吕娜,无比娇媚难耐。
他脚步猛然顿住,眼前阵阵发黑。
结婚三年的妻子,在他们家的主卧大床上和别的男人……
但伸出去想要推门的手却在下一刻停下,而后,宋谦后退一步,靠在走廊墙上,无力地滑坐在地。
捉奸?感觉没必要了。
反正他快死了。
半小时前的医院体检,他被查出患上了罕见的脊髓浆细胞癌,已经到达终末期。
大约还有一个月可活。
宋谦父母早亡,世上唯一的亲人,爱人,便是妻子吕娜。
所以在得知患上癌症后,他当时的第一反应是,绝不能拖累她。
他打算不再治疗,将两人的全部财产都留给她。
顺便和她离婚,净身出户,以免她遭受道德的谴责。
却不想抱着这样的想法回家以后,居然刚好撞破她偷情。
心脏传来剧痛,眼前一下子发黑,耳朵里传来阵阵的耳鸣声,他一瞬间呼吸不畅,只觉自己快死了。
这一刻,宋谦觉得一切都分外嘲讽,满怀着一腔爱意的他,简直像个小丑。
疲惫地像个死人一样瘫坐在地,他无声地等着,等他们办完事,他就直接提离婚好了。
又是一阵旖旎声,吕娜的声音逐渐变得高昂,而后喘息着停了下来。
“要不要再来一次?”低沉的男音带着调笑,听起来很耳熟。
宋谦几乎是瞬间就认出这道声音。
是和吕娜青梅竹马长大的男人,她的白月光,赵烨。
“宋谦马上就要回来了,不行。”吕娜嗓音里带着慵懒,“没事,等他死了,我不都是你的?”
赵烨低声笑了:“事情稳妥吗?”
“当然。”吕娜得意地笑了一声,“我亲自找了医生,报告也是从真正患者身上扒下来的,他绝对发现不了,得癌的事是我安排的!”
这番话又是个晴天霹雳,狠狠砸在宋谦头顶!让他才恢复的视线又开始发花,世界都在跟着晃。
短短一个小时之内如同坐过山车一般。
他经历了医生悲伤的通知,看到了确凿的报告,说他没命可活。
又亲耳听见,这一切都是假的,他根本就没病!
这些都是他深爱妻子的算计,想让他死。
所以,为什么?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肯定会净身出户,把所有东西都留给我,到时候我在他面前哭两声,他肯定会答应把视网膜捐给你。”
屋内,吕娜轻松的嗓音,一下子道出答案。
宋谦顿时明白了!
他双拳紧攥,全身都止不住发抖!
之前就听吕娜提起过,赵烨患有视网膜退行性病变,或许某一天需要更换角膜,可捐献的合适角膜太少了……
现在如果他真的快死了,她朝他哭,他肯定会心软愿意捐出身上仅剩的,有用的东西。
说不定还会把吕娜托付给赵烨。
至于到最后,如果他没死……
“离婚了,他又成了个瞎子,又没爸妈,根本没办法找咱们的麻烦。”
屋里,吕娜听起来分外轻松愉悦,不仅毫无负罪感,甚至让宋谦感觉,他仿佛是她的仇人!
不然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又或许,和她不喜欢的人结婚三年,对她来说根本就是一种痛苦吧。他讽刺地想着。
明明距离上次体检还不到一年,吕娜却突然催他又去检查,亲自帮他选了他没去过的一家医院,又替他挂号,选了医生……
她策划这些时的热情,让宋谦觉得她格外关心他,现在才知道,原来只是在催他去死。
原来他追求她五年,结婚三年,这些感情依旧敌不过她的白月光赵烨。
三年前那晚赵烨出国,终究还是拒绝了吕娜的示爱。
她悲痛欲绝,一个人在酒吧买醉,喝到胃穿孔昏迷。
宋谦接到她发的消息,在暴雨中一路狂奔着去找她,把她送到医院,又不顾自己身上发热,守了她一整晚。
第二天早上她醒了,感动地抱着他,问他愿不愿娶她。
他欣喜若狂地答应。
三年来他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她也温柔到了极致,两人婚姻幸福,还开始备孕,马上就要成为三口之家。
但这一切,都在赵烨回国之后,烟消云散。
不知过了多久,宋谦耳中血流冲刷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他恍惚地转头,看见不远处开着门的婴儿房。
那是他们备孕时开始准备的,虽然吕娜还没怀孕,但她已经和他一起选了婴儿服和婴儿玩具,很期盼孩子的到来。
宋谦一颗心如被刀割一般,痛得喉间都泛起了血腥气。
他扶着膝盖,摇摇晃晃地起身,步履蹒跚地走了过去。
地毯吸收了所有的脚步声,没让屋里两人注意到他。
走进婴儿房,他关上门,深吸口气,给上司拨出电话。
“胡总,之前那个北美MISTY研究项目我还能参加吗?”
“当然可以!你想通了?”
公司董事胡总向来看重宋谦,之前一直想让他主导这个价值百亿的项目,但为了吕娜,他数次放弃出国机会。
“对,我还想加入,抱歉胡总,出尔反尔了。”宋谦苦笑。
“哎呀,这算什么?你答应就好!对了,你老婆那边怎么安排的?和你一起去?需要我安排家属房吗?”胡总又问。
“不用,我们马上就离婚了。”宋谦嗓音沙哑,强压下心底的酸涩。
爱了这么多年不爱他的女人,是时候放手了。
为了她的白月光,她连他的命都能不要。
他要是再不离开,和傻子有什么区别。
“这样啊。”胡总咳了两声,似乎有些尴尬,但很快就恢复过来,“天涯何处无芳草?你这么优秀,到时候去了北美,大把年轻漂亮的姑娘往你身上贴!”
他呵呵笑了两声:“你有空到公司来熟悉一下项目情况吧,我安排人帮你订机票,下个月出发?”
“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宋谦眼底清明坚定,深深吸了口气。
他悄无声息地离开家,直接去了公司。
才到公司手机就响起,是吕娜打来的电话。
这辈子第一次,他按下拒接键,而后将手机调成静音,放到了口袋里。
等他和同事们商讨完有关项目的事,手机上已经攒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这会儿吕娜又打过来,他这才慢悠悠地接起。
那头传来熟悉的抱怨声:“宋谦,你怎么不接我的电话!”
以前,吕娜的消息宋谦从来都是秒回,她的电话他也秒接。
甚至有时候在开会,他也要请假出去接。
别人问起,他则笃定地说,老婆更重要。
好在他工作能力强,团队里缺他不可,所以无人指责他,反倒都说他痴情顾家,是好男人。
此刻宋谦只觉得,以前他那贴心的模样,要多蠢就有多蠢。
回应吕娜的,是他前所未有的冷漠语气:“什么事?”
“干嘛不接电话?你在哪?”吕娜很执着于想知道他现在的状况。
难道是得知自己患上绝症,所以绝望了?连电话都不接?
甚至,连语气都这么冷。
但吕娜没往别的方向想,也来不及问。
因为这会儿赵烨又开始俯身吻她胸前,她按捺不住想要叫出声,忙将他推开。
“公司有事在忙。”宋谦淡淡回应,“没事我就挂了。”
“哎?等一下!”吕娜懵了。
明明医生那边已经说,将结果告诉宋谦了,他怎么还这么淡定?
“那个……你的体检报告结果出来了吗?怎么样?”她谨慎地问。
“出来了,还没看。”宋谦随口敷衍地编了个答案,“我要接着开会了,今晚不回去吃。”
说完,直接把电话挂了。
吕娜错愕地拿着手机,他不回来吃?这话,几乎从未听他说过。
他只会说——他没空给她做饭了,问她想吃什么,他给她叫外卖。
“他该不会发现了吧?”赵烨从吕娜身上爬起来,皱眉分析,“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平淡接受?”
“应该不至于,除非他立刻又去别的医院检查,不然没理由发现啊。”吕娜也有点心慌。
“要不你装病,把他赶快骗回来?”赵烨给她出主意。
两人都急了,想立刻知道宋谦究竟是怎么想的。
于是吕娜便又把电话打了过去,语气虚弱地撒着娇说自己肚子疼。
宋谦攥着手机,面色冰冷。
吕娜在急什么,他很清楚。
既然如此那他现在回去也好,直接和她说清楚离婚的事。
给工作收了个尾他才动身回家,推门进来,家里一眼看上去和之前一样,仿佛赵烨从没来过。
“你回来啦?累了吧?”吕娜极其罕见地主动上前关切,伸手想要接过他的外套,但被宋谦躲开。
“不是肚子疼?”宋谦看她一眼。
“现在好了,可能是想你了。”吕娜脸上的羞涩一闪而过,连伪装都懒得装太久,急切问,“你看体检报告了吗?”
宋谦一边往楼上卧室走,一边说:“得了癌症,医生说只能再活一个月。”
语气平淡,面色冷静,仿佛在叙述别人的无关紧要的事。
吕娜啊了一声,嗓音里满是震惊,之后便呜咽起来:“怎么办啊……宋谦,你要离开我了吗……”
她抱住宋谦的胳膊,头埋在他肩上,身子颤抖着。
“你能不能留下点什么给我,让我永远念着你?”她问。
宋谦居高临下审视着她,心里只觉可笑。
如果他此刻还被蒙在鼓里,或许就会被吕娜这番表演骗住,会主动让她不要担心他,让他再做些他能做的事。
但现在他什么也不想说,继续迈开步伐往卧室走去。
大床上一片凌乱,看来赵烨人走了,但留下来的痕迹,吕娜却没来得及收拾。
大概她觉得,他得知自己患了癌症,已经无暇关心家里的这些细节了吧。
“宋谦。”
身后,吕娜收起哭腔,很快便暴露出内心所想。
“你在临走之前,能不能再做一件有意义的事?把你的眼角膜捐献给赵烨,好不好?”
宋谦没说话,沉默地看着她。
“他患了很多年眼病,估计再过几年就会双目失明,现在你身患绝症,眼角膜用不上了,刚好可以做一件好事,等你走了,你的角膜陪着我,也相当于你陪着我,是不是?”
即便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宋谦还是因为这番话,心底一阵剧痛。
吕娜简直把急迫两个字写在了脸上。
他还没走,她就惦记着他的遗产,他的剩余价值。
甚至直接说出让角膜陪她这种话,不就是在暗示,他死了,她就会和赵烨在一起吗?
“我想完完整整地离开这个世界。”宋谦毫不犹豫地回绝了,观察着吕娜的态度。
果然,一听见他拒绝,她脸色刷地变了!
“人死后尘归尘土归土,是不是完整离开根本不重要!但你的器官能救人,能让赵烨更好地活下去,这才是最重要的!”
她嗓音变得尖刻,强调道:“更何况你忘了吗?当年是赵烨不得不出国治病,我才答应你的追求!他不走,我不可能和你在一起!”
宋谦苦涩地笑了。
“你终于说实话了,原来是这样啊。”他低声道。
虽然早就猜到自己只是她随手拉来结婚的替身,但听着吕娜如此直白地说出真相,他依然为自己付出过的那些感到不值。
心里也一阵跟着一阵的痛。
“所以。”他又说,“垃圾桶里用过的套是你们俩用的?等着我死了以后你们在一起?”
“我……”吕娜这才发现赵烨不知何时把用过的套扔进了垃圾桶,她还没来得及收拾,明晃晃的在最上方。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下意识辩解,尚未找出合适的理由便被宋谦打断。
“我知道你一直对赵烨有感情,所以我乐意把你让给他。”
他嗓音平和,其中却含着无比笃定的意味。
“刚好我又得了绝症,与其等我一个月以后死,不如现在就离婚吧,至于眼角膜,你不用想了,我不欠你们的。”
话音落下,吕娜倒吸一口冷气,震惊地瞪圆了眼睛望向宋谦,仿佛耳朵失灵:“你说什么?”
离婚?她听错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