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不见,苏同学。"
军训第一天,新来的总教官摘下墨镜,那双熟悉的眼睛让我浑身冰凉。
三年前他发完“分手吧”就人间蒸发,如今成了我的教官。
站军姿时他指尖划过我后背:“这里还和以前一样敏感?”
后来,全校都在传我勾引教官,他却当着全校的面把我拽进器材室:"既然罪名坐实了,不如做点实的??"
九月的日头依旧毒辣,塑胶跑道被晒得微微发烫,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灼人的热气。
我抱着一箱矿泉水,跟在学生会队伍最后面,额角的汗顺着鬓角滑下来,有点痒,但又没手去擦。
耳边是女生们压不住的兴奋议论,叽叽喳喳,吵得人脑仁疼。
“听说了吗?这次来的教官里有个超级帅的!”
“对对对,好像是姓陆,还是总教官!我昨天远远看了一眼,那身材,那气质,绝了!”
“真的假的?比咱们经管院的院草还帅?”
“院草?呵,跟陆教官比起来,那就是清汤寡水小白菜,这位可是行走的荷尔蒙,男人味爆棚那种!”
我默默听着,心里没什么波澜。
帅不帅的,跟我关系不大。
我只盼着这该死的军训赶紧结束,我的代购小生意还积压了一堆订单没处理,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念念,走快点啦,” 闺蜜陈果果从前排扭过头,冲我挤眉弄眼,“去晚了可占不到好位置,看不清陆教官的神颜了!”
我无奈地叹口气,加快了脚步。
陈果果,我唯一的闺蜜,新闻系公认的八卦小天后兼黑客小能手,人生最大爱好就是帅哥和八卦,此刻正处于极度亢奋状态。
操场主席台已经布置好了,红色横幅上挂着“XX大学XX级新生军训开营仪式”的金色大字。
各院系的新生穿着清一色的迷彩服,按方阵站好,绿油油一片,颇有几分壮观。
我们学生会的任务就是打杂,搬水、引导、维持秩序。
我把矿泉水箱放在主席台一侧的阴凉处,刚直起腰,就听见一阵低沉的骚动从入口处传来。
来了。
一队穿着夏季常服、身姿笔挺的军人迈着整齐划一的步伐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尤其醒目,个子极高,肩膀宽阔,腰杆挺得笔直,夏日常服外套系在腰间,只穿着浅绿色的短袖衬衫,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充满力量感。
帽檐压得有些低,看不清全脸,但那份冷峻硬朗的气场,已经瞬间镇住了全场。
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女生们,瞬间安静了不少,只剩下压抑的抽气声和兴奋的眼神交流。
“我的妈呀……也太帅了吧……”
“这气场,两米八!”
我站在主席台侧面,离得近,能清晰地看到那个人。
随着他一步步走近,一种莫名的心悸感突然袭来。
这身影……怎么会有点眼熟?
不可能,我立刻否定了这个荒谬的念头。
他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带队领导热情地迎上去握手寒暄。
那个男人抬起头,终于露出了帽檐下的脸。
棱角分明的下颌线,高挺的鼻梁,薄唇紧抿,皮肤是健康的蜜色。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深邃,黑亮,像淬了寒冰,扫视过来的时候,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威严和冷厉。
是他。
轰隆一声,我脑子里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手脚冰凉。
耳边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下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撞击着耳膜。
陆沉。
怎么会是陆沉?
那个三年前,在一个大雨滂沱的夜晚,只用一条冷冰冰的“分手吧”三个字的短信,就彻底从我世界里消失的男人。
那个让我像个傻子一样,在他们空荡荡的家属院外淋着雨等到半夜,最后发着高烧被室友拖回去的男人。
那个让我一度怀疑自己,否定过去一切美好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我们军训的总教官?
我死死地盯着他,希望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可那张脸,就算化成灰我都认得。
只是,和三年前相比,褪去了少年的青涩不羁,多了份历经磨砺的沉稳和冷峻,气场强大得让人窒息。
他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角落里的我,正专注地和校领导交谈,侧脸线条冷硬。
“念念?念念!” 陈果果用力扯了扯我的胳膊,压低声音,“你怎么了?脸色这么白?中暑了?”
我猛地回过神,才发现自己一直屏着呼吸。胸口闷得厉害,像压了块巨石。
“没……没事,” 我艰难地开口,声音有些发涩,“可能有点热。”
我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下头,假装整理旁边桌子上给领导准备的矿泉水瓶,手指却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脑子里却早已一片混乱。
三年了,我以为我早就放下了,可当他这样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那些被刻意尘封的委屈、愤怒、不解,还是像潮水一样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
开营仪式按流程进行。
校领导讲话,部队领导讲话。
然后,轮到总教官陆沉发言。
他走到话筒前,身姿如松。
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操场的每个角落,言简意赅,带着军人特有的干脆利落。
“同学们好,我是本次军训的总教官,陆沉。
在接下来的两周里,我将和我的战友们,负责大家的军事技能训练。
军训,是锻炼意志、增强体魄的过程,希望大家严格遵守纪律,刻苦训练……”
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自带一股威压,台下原本还有些躁动的新生们,顿时安静如鸡。
我站在台下阴影里,抬头看着台上那个光芒万丈的男人。
阳光落在他肩章上,反射出冷硬的光。
他侃侃而谈,目光平稳地扫过全场,有那么一瞬间,我感觉他的视线似乎在我这个方向停顿了零点一秒,但又快得像是我的错觉。
终于,仪式结束。
各连队由分配的教官带队,前往指定训练区域。
我们学生会的人负责收尾。
我抱着一堆用过的矿泉水瓶,心不在焉地往垃圾桶走。
“苏念。”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我身体猛地一僵,怀里的空瓶子差点掉在地上。
这个声音……曾经在我耳边说过最动听的情话,也曾在那个雨夜,通过冰冷的电话听筒,说出最残忍的诀别。
我慢慢转过身。
陆沉就站在我面前,距离不到一米。
他实在是太高了,我穿着平底鞋,只能到他下巴的位置,需要仰头才能看清他的脸。
这么近的距离,他身上的气息更加清晰,是一种干净的皂角味混合着阳光和汗水的男性荷尔蒙,霸道地侵占了我的呼吸。
他垂着眼看我,眼神很深,像不见底的寒潭,看不出什么情绪。
只有那双紧抿的薄唇,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他手里拿着一个蓝色的文件夹,是新生名册。
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开,指尖在某一页上轻轻划过,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在了我的名字上——苏念。
指尖在名字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苏念,” 他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语调平缓,却像带着钩子,“学生会副主席?”
我强迫自己迎上他的目光,尽管心脏已经跳得快从嗓子眼蹦出来了。
我不能露怯,尤其是在他面前。
“是,陆教官。”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出奇的冷静,甚至带着一丝疏离的礼貌。
他深邃的眼底似乎极快地掠过一丝什么,快得抓不住。
旁边有几个学生会的干事和还没走远的教官,都好奇地看着我们这边。
“嗯,” 他合上文件夹,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两秒,像是审视,又像是别的什么,“好好配合训练。”
说完,他不再看我,转身,迈着长腿,朝着我们法学院所在的训练区域走去。
背影挺拔,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
“哇塞……陆教官刚才跟你说话了?” 陈果果立刻凑了过来,一脸八卦,“他认识你?不对啊,他刚来怎么会认识你?难道……你们之前有过一面之缘?他对你一见钟情?所以特意过来点名?”
我望着陆沉远去的背影,直到那抹绿色消失在人群里,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手心一片冰凉,全是冷汗。
“不认识,” 我听到自己用毫无波澜的声音说,“可能只是例行公事,确认一下学生干部。”
陈果果将信将疑:“是吗?可我总觉得他看你的眼神……有点怪怪的。”
我没接话。
怪?当然怪。
三年前被他像丢垃圾一样甩掉的前女友,如今成了他手下的兵,这感觉,岂止是怪。
简直是造化弄人,荒谬透顶。
法学院的新生训练区在操场东侧。
果然,陆沉作为总教官,亲自负责我们院的方队训练。
简单的整队、调整军姿后,训练正式开始。
第一个项目,就是最基础的站军姿。
九点半的太阳,已经足够毒辣。
阳光明晃晃地刺着眼睛,地面蒸腾起的热气熏得人头晕。
我们穿着厚厚的迷彩服,像一根根木桩子似的杵在那里。
陆沉在队列前面来回踱步,声音冷冽,没有一丝温度。
“挺胸!抬头!收腹!两肩后张!双腿夹紧!目视前方!”
“军姿是军人的基本姿态,都给我站好了!不要让我看到谁在偷懒!”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每一个人的脸。
所到之处,新生们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站在队列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格外显眼。
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多次从我身上掠过,停留的时间,似乎总比其他人要长那么一点点。
汗水顺着额角流下来,滑进眼睛里,刺得生疼。
但我咬着牙,硬挺着一动不动。
我不能在他面前示弱,绝对不能。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每一秒都是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高大的阴影笼罩了我。
他停在了我面前。
一股强烈的压迫感随之而来。
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汗味和阳光的气息。
我的身体瞬间绷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没有说话,只是绕着我走了一圈,目光像手术刀一样,审视着我的军姿。
然后,他在我身后站定。
一只温热干燥、带着薄茧的大手,突然贴上了我的后腰。
“这里,塌了。”
他的手掌很烫,隔着一层薄薄的迷彩服布料,温度清晰地传递到我的皮肤上,像烙铁一样。
那个位置,靠近脊柱末端,是我以前特别敏感的地方。
他以前……总是喜欢在那里流连。
我的身体不受控制地轻轻一颤。
一股说不清是愤怒还是屈辱的情绪涌上来。
他是故意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
他的手掌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微微用力,往前顶了一下,纠正着我的姿势。
指尖似乎无意识地,在我脊骨末端轻轻划了一下。
一阵细密的、触电般的酥麻感,瞬间从尾椎骨窜起,直冲头顶。
我差点没忍住哼出声来。
“绷紧。” 他的声音几乎贴着我耳边响起,低沉,带着热气,钻进我的耳膜。
我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连脖子都红了。
幸好皮肤本来就晒得发红,看不出来。
他终于收回了手,又像没事人一样,继续巡视整个队列。
我却像被抽干了力气,后背被他碰过的地方,火烧火燎。
周围似乎有窃窃私语声,还有几道探究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死死咬着下唇,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目视前方。
阳光刺眼,视线有些模糊。
陆沉,你到底想干什么?
三年前是你不要我的。
现在又这样,算什么?
折磨我吗?
好不容易熬到休息的哨声响起,我几乎是立刻瘫坐在了地上,接过陈果果递来的水,大口大口地喝着,掩饰着内心的慌乱。
“我的天,陆教官也太严格了吧!” 旁边有女生小声抱怨,“我感觉我腿都不是自己的了。”
“但是他真的好帅啊……严肃起来更帅了……”
“哎,你们发现没?陆教官好像特别关注苏念学姐?” 一个细小的声音传来。
我喝水动作一顿。
“好像是诶……刚才站军姿,他在学姐身后站了好久。”
“还上手纠正动作了……啧,我怎么没这待遇?”
陈果果凑到我耳边,小声说:“念念,老实交代,你跟陆教官肯定有事,他刚才看你的眼神,还有碰你……绝对不单纯!”
我闭上眼,疲惫地靠在膝盖上。
“果果,别问了。” 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哀求,“我跟他……是有一段,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早就结束了。”
陈果果瞪大了眼睛,还想再问,休息时间结束了。
训练继续。
依然是枯燥乏味的队列动作。
陆沉依旧严厉,对所有人的错误都毫不留情。
但他再没有像刚才那样,近距离地接触过我。
他只是偶尔,会用那种深邃难辨的目光,远远地看我一眼。
每一次对视,都让我心慌意乱。
下午的训练内容是踢正步。
分解动作练习,一令一动。
“正步走!一!”
我们保持着踢腿的动作,单脚站立,摇摇晃晃。
陆沉穿梭在队列中,不时用脚轻轻踢着某些同学弯着的膝盖,或者用手拍打一下伸不直的胳膊。
他走到我面前时,停了一下。
我的腿抬得还算标准,但他还是伸出了手。
他的手,握住了我的脚踝。
我的脚踝很细,他一只手就能轻松圈住。
他的手掌很大,温热有力,指腹的薄茧磨蹭着我脚踝内侧最细嫩的皮肤。
那里也是我敏感的地方。
我的腿控制不住地开始发抖。
不是累的,是别的缘故。
他握着我的脚踝,微微向上抬了抬,调整着角度。
他的指尖,似有若无地在我脚踝内侧的骨头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很轻,很快,但足以让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往头上涌。
“腿抬高点,稳住。” 他公事公办地说完,松开了手,走向下一个人。
仿佛刚才那一下若有似无的撩拨,只是我的错觉。
我却因为他这看似不经意的触碰,心乱如麻,接下来的动作频频出错,被他冷声点名批评了两次。
“苏念,注意力集中!”
“苏念,手臂摆直!”
我觉得难堪极了,脸上火辣辣的。
他绝对是故意的!用这种方式报复我?还是……?
我不敢深想。
训练结束,解散哨声响起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像是打了一场硬仗,浑身虚脱。
新生们哀嚎着四散离开,冲向食堂和浴室。
我慢吞吞地落在最后,不想跟任何人说话。
“苏念。”
那个阴魂不散的声音又响起了。
我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陆沉走到我面前。
夕阳给他周身镀上了一层金边,却柔和不了他冷硬的线条。
“晚上七点,操场东南角,加练半小时。” 他看着我,语气不容置疑,“你今天的动作,不合格。”
我猛地抬头看他,撞进他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加练?就我一个人?
“陆教官,为什么只有我?”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我觉得我的动作虽然不算最好,但也不至于需要单独加练。”
他唇角似乎极轻微地勾了一下,带着一丝嘲弄。
“我是教官,我说不合格,就是不合格。”
他顿了顿,目光沉静地看着我:“还是说,苏副主席,想搞特殊?”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进肉里。
他是在用身份压我。
“不敢。”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七点,别迟到。”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转身离开。
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消失在夕阳余晖中,我站在原地,气得浑身发抖。
加练?好,很好。
陆沉,我们这就算……杠上了。
我倒要看看,你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晚上七点,我准时来到操场东南角。
这里地势相对偏僻,光线昏暗,只有远处路灯传来微弱的光。
陆沉已经等在那里了。
他换了一身作训服,更显得肩宽腿长。
黑暗中,他像一株沉默的白杨。
看到我,他没什么表情,只说了句:“开始吧。”
加练的内容依旧是下午的正步。
他站在旁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一遍遍地踢腿、摆臂。
夏夜的闷热尚未完全散去,没一会儿我就汗流浃背。
汗水迷了眼睛,我也懒得去擦,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
他不喊停,我也不问。
我们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较量。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开口:“可以了。”
我停下动作,喘着气,冷冷地看着他。
他走过来,递给我一瓶水。
我没接。
他的手僵在半空中。
黑暗中,我们沉默地对峙着。
操场上传来其他连队拉歌的欢声笑语,更显得我们这里的寂静格外压抑。
“苏念。” 他低声唤我的名字,嗓音有些沙哑。
“陆教官,加练结束了,我可以回去了吗?” 我打断他,语气疏离。
他沉默了片刻,收回了手。
“今天……”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挥了挥手,“回去吧。”
我转身就走,没有丝毫留恋。
走到操场边缘,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他还站在原地,昏暗的光线下,身影显得有几分孤寂。
他仰头看着漆黑的夜空,侧脸轮廓在夜色中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三年了,陆沉。
你为什么还要出现?
为什么还要来搅乱我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生活?
我们之间,早就该桥归桥,路归路了。
我攥紧拳头,逼回眼眶泛起的湿意,快步朝着灯火通明的宿舍楼走去。
回到宿舍,陈果果立刻围了上来。
“念念,怎么样?陆教官没为难你吧?” 她看着我难看的脸色,担心地问,“他是不是真的对你有意思?所以用加练当借口,制造独处机会?”
我疲惫地倒在椅子上,摇了摇头。
“果果,你想多了。” 我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他就是为了折腾我。”
“为什么啊?你们到底有什么过节?”
我看着天花板,深吸一口气。
“他是我前男友。”
“三年前,用一条短信甩了我的那个,前男友。”
陈果果惊得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鸡蛋。
“我……我的老天爷!这什么孽缘啊!” 她猛地抓住我的肩膀,“所以他现在是故意的?报复你?还是想旧情复燃?”
“我不知道。” 我闭上眼,觉得无比疲惫,“我也不想知道。”
“不行!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陈果果义愤填膺,“他凭什么啊!当初是他甩了你,现在又跑来耍帅装酷,还公报私仇?看我不查查他!”
她说着,就扑向了自己的电脑。
“果果!” 我想阻止她,但已经晚了。
陈果果的黑客技术,查个人易如反掌。
果然,没过多久,她盯着屏幕,皱起了眉头。
“奇怪……”
“怎么了?”
“陆沉的档案……有一部分是加密的。”
陈果果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只能查到他三年前入伍,表现优异,立过功,然后就是这次被选派来军训。
其他的……尤其是三年前他消失那段时间的具体去向,查不到。”
加密档案?我愣了一下。
陆沉他……这三年来,到底经历了什么?
“不过,我查到了点别的,” 陈果果转过头,表情有些复杂,“他这次来我们学校当教官,好像是……主动申请的。”
主动申请?
我彻底愣住了。
他为什么要主动申请来我的学校?
巧合吗?
还是……冲着我来的?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就像野草一样在我心里疯长。
这一夜,我失眠了。
脑海里反复浮现着陆沉白天看我的眼神,他指尖的温度,他低沉的声音,还有三年前那个雨夜,他决绝离开的背影。
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像一团乱麻。
而此刻,教官宿舍里。
陆沉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女生宿舍楼的点点灯火,指间夹着一根燃了一半的烟。
烟雾缭绕中,他的眉眼间褪去了白日的冷厉,染上一抹难以化开的疲惫和……痛楚。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背景是一张有些年头的照片。
照片上,女孩笑得眉眼弯弯,依偎在少年怀里,阳光明媚。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屏幕上女孩的笑脸,低声呢喃,带着无尽的沙哑和眷恋。
“念念……”
“我终于……又见到你了。”
窗外,夜色正浓。
一场掺杂着旧怨、试探、身世秘密和未解谜团的军训,似乎才刚刚拉开序幕。
加练那晚之后,我和陆沉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僵持。
训练场上,他是冷酷无情的陆教官,对我比对其他任何人都要严苛。
站军姿时间永远比别人长五分钟,踢正步要求永远比别人高一分,任何一个微小的错误都逃不过他锐利的眼睛,随之而来的就是毫不留情的训斥。
“苏念!腿抬不起来吗?没吃饭?”
“苏念!手臂摆直!我说过多少次了!”
“苏念!注意力集中!你走神给谁看?”
他的声音冷硬,在空旷的训练场上格外刺耳。
同学们同情的、好奇的、甚至带着点幸灾乐祸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背上。
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更加拼命地完成每一个动作。
汗水和尘土混在一起,迷彩服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结出一层白色的盐霜。
我不能认输,尤其不能在他面前认输。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每当夜深人静,躺在宿舍坚硬的板床上,浑身的肌肉像散了架一样酸痛时,那股被他刻意针对的委屈和愤怒,还是会像潮水一样漫上来,淹得我透不过气。
陈果果看着我每天累得像条死狗一样爬回宿舍,心疼得直骂陆沉是“冷血动物”、“渣男本渣”。
变着法儿给我藏零食补充能量,甚至试图在我的大水壶里偷加功能饮料,被我严词拒绝——我不想给陆沉任何更多找茬的借口。
然而,就在我以为这种高压状态要持续整个军训时,转机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现了。
那是一个下午,依旧是枯燥的军姿训练。
九月的天,娃娃的脸,刚才还晴空万里,转眼间乌云密布,狂风卷着沙尘扑面而来。
“要下雨了!全体都有!听我口令!向右转!跑步走!目标,器材室!快!” 陆沉反应极快,沉着下令。
队伍立刻骚动起来,大家抱着头,跟着教官朝着不远处的红色砖房跑去。
刚冲进器材室的大门,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了雨幕,天地间一片混沌。
器材室不大,挤进我们一个方队几十号人,顿时显得拥挤不堪。
空气里弥漫着泥土、汗水和雨水混杂的潮湿气味。
外面电闪雷鸣,昏暗的光线下,同学们叽叽喳喳,既兴奋又有点慌乱。
我靠在墙角,微微喘着气,刚才跑得太急,喉咙里一股腥甜味。
迷彩服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很难受。
我下意识地抬手想擦擦脸上的雨水,却摸到了一手黏腻——额角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树枝或者什么划了一道小口子,渗出了血珠,混着雨水,有点疼。
我皱了皱眉,想找张纸巾。
就在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伸了过来,指间夹着一片独立包装的创可贴,还有一小瓶打开的碘伏棉签。
我愣住了,抬起头。
陆沉不知何时挤过人群,来到了我面前。
他高大的身躯在我面前投下一片阴影,挡住了门口透进来的微弱光线。
他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比平时更冷硬几分,但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却像藏着旋涡,紧紧锁住我额角的那道细小伤口。
“处理一下。” 他的声音不高,带着命令的口吻,却似乎没有平时那么冷硬。
周围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同学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我们两人身上。
空气中弥漫开一种诡异的寂静,只剩下外面哗啦啦的雨声。
我僵在那里,没有动。
理智告诉我应该拒绝,应该像之前一样,用冷漠和疏离筑起高墙。
但众目睽睽之下,直接驳斥总教官的“关心”,似乎也不太合适。
就在我犹豫的几秒钟里,陆沉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眉头微蹙,直接撕开创可贴,然后,用碘伏棉签小心翼翼地擦拭了一下我额角的伤口。
他的动作很快,甚至有些粗鲁,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
冰凉的碘伏触碰到伤口,带来一丝刺痛。
但比这刺痛更清晰的,是他指尖那一瞬间传来的、灼人的温度,和他微微俯身时,笼罩下来的、带着汗味和独特男性气息的压迫感。
我的心脏猛地一跳,呼吸都漏了一拍。
他迅速贴好创可贴,然后收回手,整个过程不过十几秒。
他看也没再看我,转身对着其他同学,恢复了冷峻的教官面孔:“都安静!原地休息,等待雨停!”
仿佛刚才那突兀的“关心”从未发生过。
但我额角上那枚印着卡通图案(他居然用的是这种创可贴?)的创可贴,和他指尖残留的触感,却无比真实地提醒着我刚才的一切。
周围的同学开始窃窃私语,眼神在我们两人之间来回逡巡,充满了探究和暧昧的猜测。
“看到没?陆教官给苏念学姐贴创可贴!”
“哇……好霸道总裁的感觉……”
“我就说他们之间不简单!训练时那么凶,原来是故意的吧?”
“这叫特殊关怀……”
陈果果挤到我身边,用力掐了我的胳膊一下,用气声在我耳边说:“看,我就说,他绝对对你有意思,这叫什么?铁汉柔情,暗戳戳的关心!”
我摸了摸额角上的创可贴,心里乱成一团麻。
他到底什么意思?打一巴掌给个甜枣?
先是在训练场上往死里练我,现在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示好?
这种反复无常,比纯粹的冷酷更让人心烦意乱。
雨渐渐小了,但还没有停的意思。
陆沉安排大家在器材室里原地坐下休息。
我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下来,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不想理会周围那些探究的目光和窃窃私语。
疲惫和混乱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无力。
我不知道的是,器材室角落里,一双带着嫉妒和怨毒的眼睛,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林菲菲,校长林国栋的独生女,艺术系的新生,也是我们方队里最引人注目的女生之一。
她长得漂亮,家世好,从小到大都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
从军训第一天见到陆沉起,她就毫不掩饰自己对这位冷面总教官的兴趣。
此刻,她看着苏念额角上那个刺眼的创可贴,又想起这几天陆沉对苏念那种“特殊”的严厉,一股无名火蹭地冒了上来。
她苏念算什么?不过是个普通家庭出身的书呆子,凭什么得到陆沉的另眼相看?
哪怕是“特殊照顾”的严厉,也让她觉得格外刺眼。
雨停后,训练继续。
但关于我和陆沉的流言,却像这场夏雨后的藤蔓,在校园里悄然滋生、疯狂蔓延。
版本越来越离谱。
从“陆教官对苏念学姐格外严格是因为看重”,
逐渐演变成“苏念故意在训练中出错引起陆教官注意”,
再到“有人看见苏念晚上去教官宿舍找陆沉”,
最后变成了“学生会副主席苏念凭借身份勾引军训总教官,行为不端”。
这些流言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了校园的各个角落。
我走在路上,都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指点和异样的目光。
论坛里也开始出现一些含沙射影的帖子,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说的是谁。
“念念!你看论坛!” 陈果果气得把手机摔在我面前,“这些人怎么这么能胡说八道!肯定是那个林菲菲搞的鬼!我昨天还看见她跟几个女生在角落里嘀嘀咕咕!”
我扫了一眼手机上那些不堪入目的猜测和污蔑,心里像堵了一团棉花,闷得发慌。
但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清者自清,没必要理会。” 我关上手机,继续整理手中的迎新晚会策划案。
学生会的工作并没有因为军训而停止,反而因为开学事宜堆积如山。
“可是他们越说越难听了!” 陈果果替我着急,“这样下去会影响你的声誉的!而且,陆教官那边……他就没什么表示?流言传成这样,他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
是啊,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他从头到尾,没有站出来说过一句话,没有做过任何澄清。
训练场上,他对我的态度依旧,甚至因为流言的关系,似乎更加冷硬了几分,仿佛急于撇清关系。
这种沉默,在某些人眼里,无异于一种默认。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也许,真的是我想多了。
他那些看似突兀的举动,或许真的只是出于教官的职责,或者……是更深的、我无法理解的恶意捉弄。
这天下午训练间隙,我去主席台帮老师送材料,回来时,在训练场边缘的树荫下,听到了两个女生毫不避讳的议论。
“哎,你说苏念到底跟陆教官有没有一腿啊?”
“谁知道呢?看她平时挺清高的,没想到这么主动。”
“就是,听说她爸以前还是……啧,那种家庭出来的,能有什么好……”
我脚步猛地停住,血液瞬间冲上头顶。
说我什么都可以,但不能牵扯我的家人!
我正要上前,一个高大的身影却比我先一步,挡在了那两个女生面前。
是陆沉。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那双锐利的眼睛,像冰锥一样刺向那两个瞬间吓傻的女生。
“你们两个,”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让人心悸的寒意,“很闲?”
“陆、陆教官……” 两个女生脸都白了,哆哆嗦嗦地站直。
“无故非议同学,散布不实谣言,按照军训纪律,每人操场五圈,现在,立刻,马上!” 陆沉的声音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
“是!教官!” 两个女生如蒙大赦,又像是被鬼追,飞快地跑向了跑道。
陆沉这才转过身,看向我。
四目相对。
他的眼神很复杂,有未褪的怒意,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还有更深的东西,我看不懂。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他如此外露的情绪,虽然是为了制止流言。
“……” 我想说点什么,比如谢谢,或者质问他的沉默,但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也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交给我”,又仿佛带着别的沉重的东西。
然后,他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训练场中央,仿佛刚才那个瞬间失控的人不是他。
我站在原地,看着他挺拔冷硬的背影,心里更加混乱了。
陆沉,你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一边纵容(或者说无视)流言将我置于风口浪尖,一边又用这种强势的方式替我出头?
而我不知道的是,在训练场另一侧的看台后面,林菲菲将刚才的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着陆沉为苏念出头,看着陆沉看苏念时那复杂的眼神,漂亮的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眼里闪过一丝嫉妒和狠厉。
苏念……咱们走着瞧。
她拿出手机,飞快地发了一条信息:“周大少爷,你的‘小青梅’好像遇到麻烦了呢,英雄救美的机会来了哦。”
发完信息,她看着苏念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流言不会停止,而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风暴,还在后面。
而处于风暴眼中心的我,此刻却对即将到来的一切,毫无察觉。
我只是觉得,我和陆沉之间那根看不见的线,似乎被扯得更紧,也更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