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地府改革后宣布不再养懒鬼，闲了三年的我在奈何桥边刷到孟婆餐饮的招聘，当场投了鬼历。
可入职当天孟婆告诉我，我的鬼历有问题。
我愣住：“啥问题？我985毕业，三年鬼龄，无不良记录，还帮你优化过孟婆汤生产线呢！”
她划拉着平板叹气：“是很优秀，但你体检没过关，办不了健康证。”
我直接暴走：“我吃嘛嘛棒，喝嘛嘛香，地府铁人三项有我名，我哪里不健康了？”
孟婆淡淡看了我的头顶一眼：“你没有头盖骨啊，咱们做餐饮的审核很严的......”
她给了我一张还阳符，特许我还阳三天。
只要拿到我死前丢失的头盖骨，就可以回来正式上岗。
我中秋还阳回来，只见我的妻子和女儿正陪竹马一起过节。
竹马假惺惺地抱着我女儿，愧疚道：“都怪我，如果当时我没有发现你爸爸出轨，他也不会气急败坏撞死你外婆，然后消失三年，让你成了没爸的孩子......”
“如果你爸爸现在能回来，给你一个完整的家！让我跪下磕头我都愿意！”
听到这话，我甜甜一笑。
“真的吗？”
1.
“啊！”
“陆辰，你究竟是人是鬼！”
赵景明脸上的假笑瞬间破裂，瞳孔因极致恐惧骤然收缩，手中的月饼都掉了一地。
他像是见了鬼一样，猛的后退，难以置信的看着我。
我慢慢走近他，压低声音，故作恐怖的说：“我是人是鬼，你还不清楚吗？”
“爸爸你别吓唬赵叔叔！”
我女儿小雨突然冲过来，狠狠推了我一把。
“既然你当初和别的女人跑了不要我跟妈妈！那我也不要你了！我现在只要赵叔叔当爸爸！你走开！”
她小手碰到我的身体，被冻得瑟缩回去。
啊，对了。
我现在是鬼，体温极低。
我怕吓到孩子，有些慌张的对着巨大的落地窗照了照自己。
还是当年的模样，丢失头盖骨的脑壳上也戴好了帽子。
但可能来的匆忙，身上穿的还是当年赵景明害死我时的衬衫和长裤，纯白的衬衫已经染成了深红。
我向前一步向女儿小雨解释。
“我没有吓唬赵叔叔，只是有问题想问他。”
随后又看向赵景明。
“中秋节我回来团圆了，你也不用给我磕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我的头盖骨在哪呀？我下去还要办健康证，不然考核过不了呀......”
我也不想吓到孩子，打扰他们现在的生活。
但是我的头盖骨对我太重要了。
“陆辰。”
苏瑾看着眼前这个本不该再出现，整整消失三年的人，猛地将女儿拉回身后护住。
她声音沙哑的厉害：“事到如今，你还回来干什么？”
三年不见，她的容貌更冷艳了一些。
曾经那双看着我总是盛满温柔宠溺的眼睛，此刻只剩下淡淡的震惊和冷漠。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是想让我亲手送你去坐牢吗？”
坐牢？
我歪了歪头，这个动作让我的颈骨发出了轻微的“咔”声，没有脑壳的脑浆晃了晃。
一直紧盯着我的赵景明脸色更加的惨白了
可我并不在意。
“坐牢我恐怕没时间了......”
“你快问问你的好竹马，我的头盖骨到底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陆辰，你少在这里装神弄鬼！胡言乱语！”
一个尖锐的男声插了进来，是赵景明的哥们孙浩。
他一直坐在沙发上看戏，此刻忍不住跳出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头盖骨？你怎么不说你回来找玉皇大帝呢？真搞笑！一回来就在这里发疯！”
他几步上前，挡在赵景明面前，像是要展示他的仗义。
“苏瑾妈妈当初对你多好？结果呢？你开车撞了她，竟然敢逃逸！要不是景明心善，及时把她送去医院，苏瑾连自己妈妈最后一面都见不着！”
“就是！”
另一个和赵景明交好的男人也帮腔。
“这三年，你每个月还定时定点的寄那些和女人私会的照片回来，故意恶心人！怎么会有你这么混蛋的男人！现在是被外面的女人抛弃了，活不下去了，才又想起回来的吧？”
我愣住了。
肇事逃逸？
害死岳母？
寄私会照片？
我死后这三年，身上竟然被扣了这么大、这么黑的一口锅？
“我没有撞人，更没有逃逸。”
我试图让自己冷静，声音却带着鬼魂特有的飘忽。
“你们说的那些照片，很明显是AI合成的，头和身体的肤色、光影根本对不上......”
我的辩解苍白无力。
他们脸上写满了不信和鄙夷。
如果是以前，我肯定会据理力争，但是现在不重要了。
2.
我再次看向脸色惨白、瑟瑟发抖的赵景明，焦急地追问。
“那些都不重要了！赵景明，你告诉我，我的头盖骨到底在哪里？我时间不多了！”
我朝他走近一步，周围的温度都下降了几分。
赵景明吓得尖叫一声，猛地往苏瑾身后躲。
“陆辰！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瑾护住他，再次用力推了我一把。
我刚刚还阳，身体还有些不稳，直接被推得踉跄几步，跌坐在地。
就在我倒地的瞬间。
赵景明带来的那只小型宠物犬突然兴奋地“汪汪”叫着冲了过来。
一口叼走了我用来遮掩的帽子。
刹那间，我那缺失了头盖骨，露出部分苍白脑组织的头顶，毫无遮掩地暴露在了明亮的灯光下。
“嘶！”
整个客厅瞬间死寂，只剩下此起彼伏的倒吸冷气声。
所有人的表情都凝固了。
孙浩的鄙夷僵在脸上，帮腔的男人张大了嘴，赵景明的恐惧达到了顶点。
就连一直冷漠的苏瑾，瞳孔也猛地一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神情出现了剧烈的松动和难以置信。
“爸......爸？”女儿小雨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惊恐，“你的头......怎么了？”
我坐在地上，看着他们震惊恐惧的表情，反而奇异地平静了下来。
我抬起头，坦然地看着他们，声音平静：“如你们所见，我死了。已经死了三年了。”
我的目光再次看向赵景明。
“所以，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我的头盖骨，到底在哪里？”
赵景明被吓得几乎要晕厥过去，但他强撑着尖叫。
“假的！都是假的！陆辰他肯定是去国外学了什么特效改头术！他又想骗我们！他最会骗人了！”
“陆辰！”
苏瑾的声音带着极致的压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她看着我诡异的头顶，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又被强行压下的怒火覆盖。
“你竟然......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耍这种小把戏！”
“爸爸你骗我！这样吓唬我好玩吗！”
小雨也跟着哭喊起来，眼神里充满了被欺骗的伤心。
看着妻子和女儿那熟悉又陌生的不信任和指责的眼神。
我的心口位置，那早已停止跳动的地方，竟然又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我幼师出过车祸，对开车很畏惧，曾几何时，苏瑾陪着我练车，不小心撞到花坛时，她亲了亲我的脸，安抚说：“没事，以后我给老公当专属司机”。
曾几何时，小雨会在我给她讲童话故事时，软软的小手紧紧抱着我的胳膊，说“爸爸最好了”。
可自从赵景明回国后，一切就都变了。
莫名其妙的误会，恰到好处的挑拨。
我笨拙的解释在她们先入为主的印象前变得苍白可笑。
我的心，在一次次的误解和冷战中，渐渐麻木。
我慢慢从地上飘起来，站定。
无视了所有人，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苏瑾。
我的声音很轻。
“苏瑾，你了解我的为人。如果我真的喜欢上了别人，我会直接告诉你，我会光明正大地和你离婚，绝不会用出轨这种方式来侮辱你，也侮辱我自己。”
“而且，”我顿了顿，“我一直畏惧开车，你忘了？驾校考了三十多次都没过，我怎么可能敢在撞了人之后，还开车逃逸？”
“更何况，那还是视我如亲子的岳母。”
我的目光转向脸色惨白如纸的赵景明，一字一句。
“只是我真的很奇怪，为什么那么巧，那天晚上，偏偏是你，成了唯一的目击证人？”
3.
话音落下。
苏瑾的身体猛地一震，脸上的怒容和冰冷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她下意识地看向赵景明，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无法遏制的怀疑。
小雨也停止了哭泣，睁着泪眼看看我，又看看妈妈，最后也看向了那个一直对她温柔备至的赵叔叔。
所有人的目光，在这一刻，都聚焦在了赵景明身上。
赵景明几乎崩溃，他猛地抓住苏瑾的手臂。
“苏瑾！小雨！你们......现在宁愿信一个鬼话连篇的人，也不信我了吗？”
他指着自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当初阿姨出事，是我第一个发现的！我身上、手上全都沾满了阿姨的血！那血浸透了我的衣服，冰冷冰冷的，我到现在都做噩梦！”
“是我拼命打电话叫救护车，拼命想办法救阿姨......你现在要因为他两句挑拨，就怀疑我吗？！”
苏瑾看着赵景明悲痛欲绝的脸，又看了看我，眼中挣扎剧烈。
最终，她眼底的震动和怀疑缓缓沉淀。
她沉默了片刻，声音干涩而疲惫，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对我说：“你走吧。”
然后，她伸出手，强硬地将女儿小雨的身体转了过去，不让她再看我。
“小雨，别看了。”
小雨挣扎了一下，带着哭腔喊了一声“爸爸”。
但最终还是没有挣脱妈妈的手，小小的背影对着我，没有回头。
那一刻，我看着妻子冰冷的侧脸和女儿背对我的身影，心中那点希冀，彻底熄灭了。
原来她们还是不信我。
也好。
反正作为鬼的我，心已经不会像之前那么痛了。
我最后深深地看了她们一眼，不再废话，身影缓缓融入了别墅外的夜色之中。
还阳符的时间只剩下最后三天。
我必须找到我的头盖骨。
根据死亡时的记忆。
我去了当年出事的那段偏僻山路，仔细搜寻每一个可能藏匿的角落。
草丛、石缝、甚至山崖下。
一无所获。
我又潜回苏家别墅，趁着夜深人鬼静，翻遍了车库、储物间，甚至赵景明偶尔留宿时住的客房。
依旧没有我那块骨头的任何气息。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很快两天就过去了。
离我回到地府最后只剩下不到两个小时。
我飘荡在别墅区外的街道边，内心焦灼又冰凉。
难道我真的无法通过考核，无法拿到地府的工作了吗？
就在这时，一阵熟悉的“汪汪”声传来。
我低头，看见赵景明的那只小型宠物犬正摇着尾巴跑过来。
它似乎对我格外感兴趣，绕着我飘忽的脚边打转，尤其试图跳起来够我重新戴好的帽子。
对了，这狗上次就对我的帽子异常兴奋。
我心中一动，蹲下身，尝试着伸出手。
小狗不怕我，反而亲热地蹭了蹭我冰冷的手指。
我逗弄着它，目光无意识地跟着小狗移动。
看着它跑回不远处赵景明租住的那栋小别墅的院门口，在一个宠物食盆前低下头，咔嚓咔嚓地啃咬着什么磨牙骨头。
那食盆......
我的目光凝固在那白色的、边缘有些不规则，看起来厚重的“狗碗”上。
一股极其微弱、却让我灵魂都在震颤的熟悉气息。
隐隐约约地从那“碗”上传来！
我猛地飘了过去，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被小狗啃得满是口水牙印的“碗”。
那根本不是什么陶瓷碗！
那苍白略带微黄的色泽，那弧度，那质地......
那分明是我的头盖骨！
赵景明！他竟然把我的头盖骨做成了他宠物的狗碗！
滔天的愤怒和荒谬感瞬间席卷了我，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狂喜！
找到了！
终于找到了！
时间只剩最后几分钟！
我强压下激动，拨通了报警电话。
在我说明了情况的瞬间，我的身影逐渐变淡，意识抽离阳间......
再睁眼，我已回到奈何桥边。
孟婆看着我将那块依稀还能看到几个小狗牙印的头盖骨递过去，表情十分复杂。
体检顺利通过。
健康证当场下发。
我成功入职孟婆汤餐饮集团，成为了一名有编制、享阴寿、待遇优厚的事业鬼。
端上地府铁饭碗的那一刻，我感到了死后三年从未有过的踏实和平静。
而与此同时，阳间。
苏家别墅被数辆警车团团围住。
“我们收到举报，赵景明先生，我们怀疑你与三年前一起交通肇事逃逸案以及陆辰先生失踪案有关，这是搜查令和逮捕令，请你配合调查！”
第2章 2
4.
客厅里的赵景明听到，脸色“唰”地白了，手里的月饼也滚落在地。
他猛地站起来，声音很大却带着虚张声势。
“胡说八道！谁报的警？这是诬陷！赤裸裸的诬陷！”
苏瑾的脸色也瞬间沉了下来。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昨天陆辰......才来恶作剧，今天又来了？这绝对是报假警！”
她显然想到了我的突然出现和消失，并将那一切归为我的“恶劣把戏”。
“是啊警察叔叔！”
小雨也鼓着勇气喊。
“我爸爸，他昨天回来了！怎么可能失踪呢？他肯定是故意吓唬我们，还污蔑赵叔叔！肯定是他搞的鬼！”
警察面对他们的激动，显得很冷静，似乎见惯了这种场面。
“苏女士，赵先生，我们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接到报警就必须依法核查。”
“至于是否属实，调查之后自然清楚。”
警官的目光扫过脸色苍白的赵景明。
“请赵先生配合，另外，我们需要对这套别墅以及赵先生名下的住所进行搜查。”
“搜查？凭什么？！”
赵景明激动地尖叫。
“就因为一个莫名其妙的报警电话？还是陆辰那个疯子说的鬼话？他昨天那个样子你们是没看到！他头盖骨都没了！他根本不是人！他的话能信吗？！”
他这话喊出来，自己先愣住了，意识到失言。
苏瑾和小雨也震惊地看着他。
警察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头盖骨？什么头盖骨？”
赵景明顿时慌了神，眼神闪烁。
“我、我是说他换头换得很吓人，像没头盖骨一样......对，就是特效换头术！”
警察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深究。
但态度更坚决了：“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搜查开始了。
警察们训练有素地分散开。
赵景明紧紧抓着苏瑾的手，指甲几乎掐进她肉里，身体微微发抖，低声不断重复。
“苏瑾，他为什么要针对我，警察根本找不到任何东西的，因为我根本就没错......”
“肯定是陆辰搞鬼，他见我们现在那么幸福，他恨我......”
苏瑾柳眉紧皱，看着警察们进出各个房间，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她既不愿相信赵景明有问题，又被昨天我的出现和那句关于“目击证人”的质问搅得心神不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初步搜查似乎并无发现。
赵景明的脸上渐渐恢复了一点血色，甚至带上了一丝侥幸和挑衅。
就在负责搜查院子的警察似乎也要无功而返时。
赵景明的那只小型犬突然兴奋地冲着院子角落它的宠物食盆“汪汪”叫了起来，还跑过去用爪子扒拉那个白色的“碗”。
一个年轻警察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一眼那个狗碗，脚步顿住了。
他蹲下身，戴着手套，小心翼翼地拿起了那个被狗啃得边缘有些破损的“碗”。
他仔细看了看，又用手指关节敲了敲，脸色逐渐变得凝重和难以置信。
他快步走到带队警官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将那个“碗”递了过去。
老警官接过，仔细查看，顿时眼神瞬间锐利如刀，猛地射向赵景明！
那苍白的色泽，那独特的弧度，那绝非普通陶瓷或骨头的质地......
尤其是边缘那隐约可辨的，是属于人类头骨的缝合线痕迹！
作为一个经验丰富的老刑警，他几乎瞬间就做出了初步判断！
赵景明接触到那目光，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赵景明先生！”
老警官的声音冰冷，举起那个“狗碗”：“请你解释一下，这是什么？！”
5.
苏瑾的目光也随之落到那个她从未在意过的“狗碗”上。
当她看清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时......
她的瞳孔骤然缩成了针尖！
无边的寒意瞬间从她脚底窜起，直冲头顶。
她猛地想起昨天我焦急追问、甚至带着哀求的声音：
“我的头盖骨到底在哪里？”
“你快问问你的好竹马，我的头盖骨到底被他藏到哪里去了！”
“赵景明，你告诉我，我的头盖骨到底在哪里？我时间不多了！”
在这一刻，她才恍然大悟，原来我所说的都是真的。
我真的死了。
我的头盖骨也真的不见了。
而这个东西，竟然一直被做成了......
“呕！”
苏瑾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猛地弯腰干呕起来。
巨大的冲击和强烈的恶心感瞬间将她吞没。
她无法相信地看着那个被狗啃咬了三年的“碗”，又缓缓地转向面无人色的赵景明。
整个世界在她眼前轰然崩塌。
小雨也看到了，她虽然小，但隐约明白了那是什么。
极致的恐惧让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看着赵景明的眼神充满了陌生和害怕。
“赵叔叔，你用爸爸的头骨......喂狗？”
“我讨厌你！你把我的爸爸还给我！”
赵景明再也支撑不住，彻底瘫软在地。
警察上前，给他戴上了冰冷的手铐。
“赵景明，现在正式以涉嫌故意杀人、毁坏尸体罪逮捕你！”
警察逮捕了赵景明后，案件调查迅速推进。
在确凿的证据和强大的审讯压力下，赵景明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
他涕泪横流地供认了所有罪行。
警方调取了当年事发路段附近一个废弃加油站恢复的模糊监控。
找到了他驾驶我的车撞倒岳母后逃逸的画面。
他承认，是他精心策划了一切。
他利用我的手机和电脑，用AI合成了那些不堪入目的“出轨”照片。
选择性地发送给苏瑾和我岳母，一步步离间我们的关系。
那天晚上，他故意激怒我，将我骗到偏僻山路，从背后用石头重击了我的头部，取走了我的头盖骨，并将我的尸体推下了山崖......
警方后续也在山崖下找到了我其余的尸骨。
随后，他开着我的车离开，故意制造了我开车撞倒岳母后逃逸的假象。
他以为一切天衣无缝，却没想到我会以这种方式“回来”。
更没想到，他出于变态的炫耀和折辱心理，将我的头盖骨做成狗碗的行为，最终成了将他定罪的铁证。
真相大白，举城哗然。
苏瑾的世界彻底崩塌了。
她无法面对曾经深信不疑的竹马，竟是杀害母亲和丈夫的恶魔。
更无法原谅自己，在我生前死后给予我的那些伤害和不信任。
她整日酗酒，用酒精麻痹自己，家里变得一团糟。
女儿小雨也被她暂时送到了亲戚家照顾。
她整个人迅速颓败了下去......
6.
地府，奈何桥边。
我正喜滋滋地穿着孟婆餐饮集团的工作服，向排队的鬼魂们热情推销最新的孟婆汤套餐。
“这位客官，一看您就心事重重！来碗‘忘忧豪华套餐’吧？一碗下肚，前世爱恨情仇统统清零，附赠投胎优先通道号码牌！”
“小姐姐，愁眉苦脸会影响投胎颜值的！试试我们新出的‘甜蜜记忆消消乐口味’？保留您初恋的甜，忘掉分手的苦哦！”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新品上市，买一送一喽！一口下肚，前尘尽忘，烦恼全消，助您轻松开启下一世！”
业绩蹭蹭上涨，孟婆都夸我是销冠。
工作让我充实，地府编制让我快乐。
正当我忙得不亦乐乎时，队伍末尾一个游魂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身形虚浮，眼神涣散，身上还带着浓重的酒气和阳间医院消毒水的味道。
竟然是苏瑾！
她显然阳寿未尽，只是因酗酒过度被送医抢救，求生意志薄弱，魂魄竟暂时离体飘到了这里。
她茫然地排着队，一抬头，猛地看到了桥头笑容满面，正在推销汤品的我。
她死寂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亮，猛地冲出了队伍，扑到我的面前。
“陆辰！老公！真的是你！”
她激动得语无伦次，想要抓住我的手，却穿了过去。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能找到你！”
“对不起！是我错了！我蠢我瞎！我误会了你，还那样对你......”
“求你，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好不好？”
她竟不顾周围众多游魂的目光，“扑通”一声跪在了冰冷的奈何桥面上。
“老公，我知道我现在没资格求你原谅。但看在我们过去的情分上，看在小雨的面上，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下了地狱我也愿意陪着你！”
我只是微微后退一步，避开了她的跪拜。
我看着她那副狼狈悔恨的模样，心中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给她推荐一款“忘情水特调”。
见下跪无用，她爬起来，流着魂泪诉说。
“小雨她每天都在哭，喊着要爸爸。”
“她知道了真相，她很想你，也很后悔当时推开了你，老公，就算为了女儿，我们......”
我打断了她，声音没有一丝波澜。
“所以，你把她丢给了亲戚，自己酗酒来了这里？”
“苏瑾，你是在用你的死，再惩罚她一次吗？让她同时失去父母？”
她猛地一震，魂魄都晃了晃。
女儿小雨哭红的眼睛瞬间浮现在她模糊的意识里。
可是她依旧不肯放弃，试图再次抓住我，声音哽咽。
“老公，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我真的......”
“知道晚了就好。”
我平静地打断她，顺手给旁边一个新来的鬼魂递上一碗汤。
“您的‘前程似锦套餐’，请拿好。”
那鬼魂感激地对我点点头，一饮而尽，脸上顿时露出解脱的笑容，飘飘然走向投胎通道。
我这才重新看向苏瑾。
“苏女士，您也看到了，我现在工作很忙。阳间的事，已经和我无关了。”
“怎么会无关！”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引得周围鬼魂纷纷侧目，“你是小雨的爸爸！是我的丈夫！”
“曾经是。”
我纠正她，指了指头顶的工牌。
7.
“但现在，我是孟婆餐饮集团正式员工，编号89757。主要负责孟婆汤的销售和推广工作。”
我甚至对她露出一个职业微笑。
“需要我为您介绍一下我们的特色套餐吗？看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可以给您打九五折。”
苏瑾的表情像是被狠狠打了一巴掌。
“老公，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恨我，你该恨我的......”
“恨？”
我歪着头想了想，这个动作让我戴着的帽子微微歪斜，我赶紧扶正。
“说实话，没什么感觉了。”我实话实说，“喝过孟婆汤试饮品后，情绪波动小了很多。这对工作很有帮助。”
见她还要说什么，我看了眼排队的长龙，叹了口气。
“苏瑾，你阳寿未尽，不该在这里。回去吧。”
“我不回去！”她固执地站在原地，“除非你原谅我，除非你跟我回去！”
我终于忍不住，轻笑出声。
“回去？回哪里去？”
“我已经死了！”
“我不在乎！”她急切地说，“我可以想办法，你之前就可以还阳......”
“我在乎。”
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苏瑾，你总是这样。”
“三年前，你不在乎我的解释，只相信你看到的‘证据’。现在，你不在乎我的现状，只在乎你自己想要‘弥补’的心理需求。”
“你这不是爱，是自私。”
我看着她，声音平静无波：“苏瑾，你活着的时候，已经是个不合格的妻子了。死了，还想做个不合格的母亲，让她彻底变成孤儿吗？”
我的话刺穿了她最后的防线。
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我看向远方，语气平静。
“我已经向前走了，有了新工作，新生活。你也该向前走了。”
这时，两个地府公务员飘了过来，面无表情地对苏瑾说。
“阳间魂魄，不得在此滞留。你的肉身正在抢救，即刻返回。”
苏瑾挣扎着，被他们一左一右架住。
“老公！陆辰！”她回头嘶喊着，“至少告诉我，你过得好不好？告诉我你会不会偶尔想起我们？”
我看着她逐渐变淡的魂体，终于给出了最后一个回答。
“地府待遇不错，五险一金，包吃包住。”我说，“至于想起你们？”
我顿了顿，指了指身后热气腾腾的汤锅。
“通常来说，喝过这汤的，都不会再想起了。”
她的身影彻底消失前，我看到她脸上最后的表情。
那不是愤怒，不是悲伤而是一种彻彻底底的绝望。
我整了整工作服，转向下一位客户，脸上重新挂起职业微笑。
“您好，请问需要什么口味的？我们新推出了‘无忧无虑泡泡口味’，特别适合放下前世执念哦！”
阳间，医院病房。
苏瑾在病床上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呛咳起来。
“妈妈！”
守在床边眼睛肿得像核桃的小雨惊喜地叫出声，小手紧紧抓住她的手指。
“妈妈你醒了！医生说你喝太多酒，差点、差点......”
小雨的眼泪又掉了下来。
苏瑾反手用力握住女儿的小手，感受着那真实的温热，回想起地府里我的话。
她看着女儿，声音沙哑得厉害，眼眶通红。
“小雨，妈妈错了......”
8.
后来，我听来报到的鬼魂说，苏瑾戒了酒，接回了小雨，努力做一个好母亲。
她捐建了以我和岳母名字命名的慈善基金，帮助交通事故受害者家属。
她每年中秋都会带着小雨去给我和岳母扫墓，一坐就是一整天。
这些消息像耳边风一样吹过，我没有停留倾听。
我的孟婆汤销售业绩节节攀升。
孟婆对我赞赏有加，说我很有管理天赋，不仅优化了生产线，还开拓了销售新思路。
她甚至举荐我去西方地狱进修了几年MBA，管理鬼才课程。
学成归来，我直接被提拔成了奈何桥片区区域经理，负责整个片区的汤品销售和鬼魂情绪疏导工作。
事业风生水起，鬼生充实无比。
又是一年中秋。
地府也搞联欢，但我更惦记我的业绩，主动申请加班。
直接在奈何桥边支了个“中秋限定团圆忘忧汤”的摊位。
鬼魂队伍排得老长。
我熟练地打汤、推销，忽然，队伍末尾一个苍老佝偻的鬼魂吸引了我的注意。
她飘到我的摊位前，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的脸。
那双已经浑浊的眼睛在看到我的一瞬间，猛地迸发出极其复杂的光芒，激动、愧疚、怀念、难以置信......
“爸......爸爸？”她颤抖着开口，声音苍老沙哑。
我愣了片刻，才从那双依稀熟悉的眉眼间辨认出来。
是小雨。
我的女儿。
她也走完了他的一生。
时间在地府果然没有概念，阳间已是几十年过去了。
她看着我几乎未曾改变的容颜，眼泪从苍老的眼角滑落，变成透明的魂泪消散。
“爸爸，真的是你，你还是离开时的样子......”
我放下汤勺，笑了笑，语气平和如同对待任何一个普通的鬼魂顾客。
“嗯，是我。看来你这辈子过得还挺长。”
她絮絮叨叨地在我面前诉说起来，像是要把憋了一辈子的话都倒出来。
她说妈妈努力振作起来，一个人辛苦把她带大，既当妈又当爸，一直没有再嫁。
她说妈妈后来做生意成功了，但心里一直装着愧疚，每年中秋都会对着我的照片坐很久。
她说她自己成了家，有了孩子，事业也算顺利，但小时候推开我的那一幕，成了她一辈子的心结。
她说妈妈是十几年走的，走的时候很安详，说终于能下去找您道歉了......
我只是安静地听着，偶尔点点头。
像是在听一个与自己有些遥远的故事。
直到我的女儿小雨把一生的悲欢离合都讲完，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我才舀起一碗热气腾腾的孟婆汤，递到她面前。
“好了，时候不早了，喝了汤，该上路了。下辈子争取开局顺利点。”
她伸出苍老颤抖的鬼手，接过那只汤碗，却没有立刻喝。
她抬起头，用那双饱经沧桑的眼睛望着我，充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
“爸爸，这么多年，在地府您有想过我和妈妈吗？”
我看着她那和苏瑾愈发相似的眼眸，微微一笑。
“想过。”我实话实说，“刚死的那三年，我几乎每天都在想。”
9.
在她眼神亮起的瞬间，我平静地补充。
“想我的头盖骨在哪，想我的健康证怎么办，想我的地府编制还能不能拿到......你知道的我喜欢稳定的生活。”
她眼中的光黯淡下去。流露出小时候的委屈。
我继续舀汤，语气轻松。
“不过现在不想了，工作太忙，KPI压力大，还得带团队，没空想那些。”
我把汤碗递给她身边一个新来的鬼魂。
她苍老的嘴唇颤抖着，似乎还想说什么。
我抢先开口，指了指身后的广告牌。
“要不要试试我们新推出的‘忘忧PlusMax超值套餐’？限量特供，不仅能忘掉前世烦恼，还附赠来世财运加成券。”
“喝了这碗汤，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她怔住了，随即像是明白了什么，释然又苦涩地笑了笑，仰头将碗中的汤一饮而尽。
眼中的复杂情感逐渐褪去，变得空白而茫然。
她跟着引路的鬼差，缓缓走向轮回井，融入队伍之中，再也没有回头。
我收回目光，拿起勺子敲了敲锅边，对着长长的队伍热情吆喝：
“下一个！中秋限定团圆忘忧汤，喝了烦恼尽消，安心投胎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