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我就被妈妈惊恐的尖叫声惊醒。

“妈!快来看!鸡...鸡都死了!”

我披上衣服走出房门,只见妈妈站在鸡圈前,脸色惨白。鸡圈里,三四十只母鸡横七竖八地躺了一地,全都僵直着腿,没了气息。

奶奶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愣住了。

“妈!这米有毒啊!鸡吃了都死了!你怎么能喂鸡啊!”妈妈几乎哭出来,这些鸡是家里重要的经济来源,原本指望着过年卖了换钱的。

奶奶一脸茫然和无辜:“鸡...鸡也不能吃吗?我寻思着洗过了...”

“洗过了有什么用!爸不就是吃了洗过的米才...”妈妈话说到一半,突然哽住,两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再往下说。

正当妈妈捶胸顿足,为死去的鸡痛心不已时,院门外传来了敲门声。村里办酒席的老厨子来了,他是来商量丧宴事宜的。

“建国家的,节哀啊。”老厨子习惯性地寒暄着,随即切入正题,“明天的丧宴,按规矩是两荤五素三个凉菜,你看这样行不?”

妈妈还没回答,奶奶突然眼睛一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李师傅,你看这样行不?我们家刚好有些鸡...死了,正好可以用来炖汤,多加个鸡汤怎么样?”

老厨子有些惊讶:“这么多鸡都...?”

妈妈急忙打断:“妈!这怎么行!”她转向老厨子,勉强笑道:“李师傅,别听老人家胡说,这些鸡是发了鸡瘟死的,不能吃。”

奶奶却固执起来:“怎么不能吃?煮熟了啥瘟不瘟的都没了!死了也不能浪费!正好给建国撑场面!”

老厨子看看妈妈,又看看奶奶,迟疑道:“要是真能用鸡汤,席面确实能体面不少。村里人看着也好,份子钱说不定能多收些...”

妈妈 visibly moved,她看着那些死鸡,眼神挣扎。最终,对“体面”和“省钱”的渴望压倒了一切。她潜意识里拒绝相信洗过的米还能毒死强壮的鸡,更愿意相信这只是个巧合,或者是鸡发了瘟。

“那...那就按妈说的办吧。”妈妈终于松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于是,死鸡被一一拾起,拔毛、放血、下锅。我安静地坐在灶膛前烧火,看着那些曾经欢快啄食的鸡被投入滚水中,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丧宴那天,村里来了不少人。几大锅热气腾腾的鸡汤被端上桌,金黄的油花漂浮在汤面上,看上去十分诱人。

“子俊家真舍得啊,杀了这么多鸡。” “是啊,看来家底还挺厚实。” “建国走得突然,家里还能这么办席,真是不容易。”

村民们唏嘘着,感慨着,然后大口吃肉,大口喝汤,汤汁一滴都没剩下。

奶奶只喝了一碗汤,说是吃不下。妈妈忙着招呼客人,没空吃饭。许子俊闻着肉香馋得直咽口水,端着一碗鸡汤刚要喝,被妈妈一把打翻在地。

“孝期不能欢食!有点规矩!”妈妈厉声喝道,不知是真的讲究礼节,还是潜意识里感到不安。

我安静地坐在灶膛前添柴加火,老厨子忙里偷闲给我盛了一碗鸡汤:“银杏,你也忙了一天了,趁热喝点。”

我接过碗,低声道谢,转身却将整碗汤倒进了泔水桶。

宴席持续到傍晚才散场。村民们吃饱喝足,说了一番安慰的话,陆续离去。院子里杯盘狼藉,只剩下我们一家和几个帮忙的亲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