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想必夫人娘家没见过这等事,您是不知道啊,这天家的事不好多问,侯爷虽然封了候,可也是这两年的事,论底蕴一点比不上京中的那些大家族们,老奴若是管得多了,给侯爷招惹来祸事,那就不好了。”
“老奴知道,夫人也是关心侯爷,可是有些事,就是不能这样做的,若是做了,就是给侯爷添乱,夫人若是不嫌弃,老奴愿意教夫人。”
王管家边说边偷觑裴无忌的神色,见自家侯爷脸色越来越难看后,心里暗喜,这小门小户出身的,就是不懂这其中的弯弯绕绕,这不,侯爷已经开始不满意了。
“王管家说得有道理。”
裴无忌脸色更难看了。
王管家面上显出两分得意,他说什么来着,这养在深闺的女子,就是好骗。
林忘忧放下账本,又翻开另一本账本,她砍了一眼,便看向脸色不太好的裴无忌,“夫君瞧瞧,这个庄子是什么时候买的?”
裴无忌扫了一眼,道:“是我十七岁那年立战功得了封赏后买的。”
他如今二十二,那便是五年前买的庄子了。
林忘忧好整以暇看向王管家,“王管家说说,这五年前的田庄,收成怎么也是两百多斤呢?“
王管家早有准备,“夫人,这个庄子肥力不行,收成一直不好,一亩地收个三百斤都算是收成最好的一年了,这个侯爷是一直知道的。”
林忘忧合上账簿,看向裴无忌,微微一笑:“侯爷,换个管家吧,我瞧着这个王管家办事不行。”
“你做主就是,这府中你不满意的人和事,只管换。”裴无忌点头。
王管家面上笑意一僵,万万没想到林忘忧只是一句话,就夺了他的权,他跟着侯爷五年了!
他才应该是那个最得侯爷信任的人才是。
“侯爷,老奴跟了您五年,从未出过一点差错,如今夫人三言两语,也不说老奴到底犯了什么错,便要打发了老奴,恐怕底下的人会人人自危,不服夫人的!”
“看来王管家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啊,那我便让你死个明白。”
林忘忧面上的笑变淡,直至沾上冷意,像是一朵傲然枝头的红梅。
“皇上赐下田庄,是给侯爷的恩宠,以彰显天家恩德,那里面不说人,就是一根草,也是归侯爷做主的,你却口口声声说那是天家做主的,你置侯爷何地,又置天家颜面为何地?”
王管家脸色一下发白,“怎,怎会如此严重,夫人可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王管家出去瞧瞧就是,看看满京城里,哪家的田庄是听一个奴婢的?”林忘忧语气变得凌厉。
王管家瘫坐在地,片刻后又爬起来朝裴无忌不住磕头,“侯爷,此事是老奴糊涂,你就看在老奴跟了您五年的份上,给老奴一次机会,日后老奴必定好好辅佐夫人,再不出这样的差错!”
“你出的差错可不止这么一件。”
“你口口声声说跟了侯爷五年,却暗地里中饱私囊,做假账,一口气快贪墨了侯爷半数家财,怎么没撑死你呢?”
那账簿随便翻一页,钱财都少了一半,一想到以后这些钱都是她的,林忘忧心疼坏了,她忍不住瞥了裴无忌一眼。
怎么马上打仗的时候是个英雄,管家理事却是个狗熊呢?
“夫人,老奴跟了侯爷五年,忠心天地可鉴,您一来便要害我,叫侯爷失去左膀右臂,到底是何居心?”王管家反咬一口。
林忘忧气笑了,什么叫她害他,她说的分明都是事实。
正准备反驳,便见裴无忌甩开王管家,朝外头喊了一声,“李季!将各庄子上的管事寻来,本侯要对账。”
此刻,王管家脸上才出现绝望的神情,他不住朝裴无忌磕头,“侯爷,侯爷,您饶了老奴吧,这些年,老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我若是不念着往日的情分,你如今只是一具尸体了。”裴无忌脸色阴沉得厉害,他平生最恨背叛。
“你贪墨了多少,最好…”
“夫君。”林忘忧出声打断裴无忌,她对上他疑惑的眼眸,眨了眨眼,道:“既然王管家已经认错,也跟了你多年,不如放到庄子里做个管事就是了。”
裴无忌蹙眉,沉默片刻,踹了王管家一脚,“夫人慈心,还不谢恩?”
王管家连忙爬到林忘忧脚边,不住磕头感谢林忘忧,心底却怨恨极了。
若不是林忘忧,他也不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她如今饶了他不过是想利用他在府中树立威信罢了,竟还恬不知耻地要他感谢。
王管家紧紧握拳,眼中的恨意几欲溢出,他一定会让这个贱人付出代价的!
王管家被带走后,裴无忌这才疑惑看着林忘忧,“这是只豺狼,为何要留着?”
“他贪墨了侯府将近一半家财,夫君想想,他自己一个人吞得下那么多钱财吗?”
五年啊,粗浅一算,也有四五万两了,平常公侯之家,一年用个一万两都算得上是奢靡了。
一个奴才,拥有那么多银钱,不可能不奢靡一把,可那么多年裴无忌都没发现端倪,可见王管家分得的钱财并不多,得到大头的一定另有其人。
裴无忌面色一沉,“你是说,他同外人同流合污了?”
林忘忧点头,秋水般的眸子看着他,闪着光亮,“侯爷被坑了那么多钱财,难道就不想拿回来吗?”
说起钱财来,林忘忧总是带着不一样的热忱,就像是一副活了的仕女图,没那么端庄,没那么娴雅,却鲜活极了。
没办法,上辈子她最大的底气便是来源于此。
裴无忌盯着她看了会儿,唇角微扬,“想,夫人有什么好法子吗?”
“这草都惊着了,蛇必定在不远处,咱们按捺不发,拿王管家做诱饵,蛇总会自己钻出来的。”
林忘忧说完,好半晌都没听见裴无忌回话,不由疑惑看去,却撞上一双带着兴味的眼神,心神一凝,柔柔笑起来,“夫君,怎么了?”
“我才知,夫人竟有诸葛之才。”
林忘忧羞赧,这算什么诸葛之才,这人倒是惯会打趣人的,亏她以为他真的是性子冷淡,竟还有这样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