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新时间:2025-11-14 00:50:45

接下来的几周,白晓婷将万咏梅的建议落到了实处。

一到各所目标学校的校园开放日或预约参观日,她便带着秋天明和林星遥一同前往。

她彻底放下了自己之前的种种预设和纠结,在走进每一所学校前,都会蹲下身,平视着秋天明的眼睛,清晰而郑重地告诉他。

“明明,好好感受这个地方。记住,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妈妈负担得起。你只需要告诉妈妈,你喜不喜欢这里。”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为秋天明打开了一扇自由选择的心门。

他们参观了学风严谨的公立名校,那里绿树成荫,书声琅琅,操场上孩子们在进行着有序的体育活动;

他们也去了那所注重快乐教育的私立小学,校园里色彩明快,随处可见孩子们的艺术作品,氛围轻松活泼;

最后,他们来到了那所双语浸润式教学的国际学校。

这所国际学校环境开阔,设施现代化,不同肤色的孩子们在走廊里自然地用中英文交流,课堂上小组讨论热烈,外教老师们富有激情又耐心。

白晓婷留意着儿子的反应。

在公立名校,他有些拘谨,眼神里带着观察和一丝压力;

在快乐教育的私立小学,他明显放松许多,但对那些过于低龄化的装饰似乎兴趣不大;

而在这所国际学校,他虽然没有特别外露的兴奋,但眼神一直在专注地观察着,尤其是在听到高年级学生流利的英语对话时,他的目光会停留更久。

参观结束后,在回家的车上,白晓婷问出了那个关键的问题。

“明明,这几所学校,你比较喜欢哪一个?”

秋天明低下头,小手抠着安全带,认真想了很久。

然后,他抬起头,眼神清澈而务实,给出了一个让白晓婷都有些意外的理由。

“妈妈,我想去那个……有很多外国老师和同学的学校。”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声音不大却很清楚,“因为那里方便学英语。”

这个理由如此简单,又如此现实,完全超乎了白晓婷之前所有关于学风、圈子、未来发展路径的复杂考量。

她愣了一下,瞬间明白了儿子的逻辑。

他没有选择最轻松的,也没有选择名声最响亮的,而是选择了一个在他看来“最有用”的。

白晓婷看着儿子稚嫩却认真的脸庞,心里最后一点不确定也烟消云散。

她伸出手,摸了摸他的头,语气肯定。

“好,那就听你的,我们去那所国际学校。”

“真的吗?”秋天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带着被尊重、被采纳的喜悦。

“当然。”白晓婷微笑,“你这个理由,非常棒。”

坐在儿童安全座椅上的林星遥虽然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到哥哥和妈妈都在笑,也挥舞着小手咯咯笑起来。

“哥哥棒!”

宋姐提着自己用了多年的菜篮子,熟门熟路地按下了白晓婷家的门铃。

她在这家干了半个多月了,只负责做中午和晚上两顿饭,到点就走,工钱给得大方爽快。

门开了,是女主人白晓婷亲自开的门。

饶是宋姐见过不少有钱人家的太太小姐,每次见到白晓婷,还是会在心里暗暗惊叹一句。

这模样,这身段,比电视上的女明星还标致!皮肤白得跟剥了壳的鸡蛋似的,五官精致得像个瓷娃娃。

刚来的时候,宋姐心里也犯过嘀咕。

看这长相,还有专门照顾孩子的保姆,看这年纪轻轻就住着这么好的小区,虽然只是单元楼,但地段和品质摆在那里。

又不用朝九晚五上班,还带着个小的……她下意识就把白晓婷归到了“被某个不方便露面的富豪养着的金丝雀”那一类。

这种人她见得多了,往往最难伺候,仗着有几分姿色,穷讲究,脾气大,钱给得不一定多,事儿却不少。

可干了一段时间,宋姐发现自己好像猜错了。

这位白女士,竟然是离异自己带娃!

而且带的还不是一个,是把跟前前夫生的大儿子也接过来一起住了!这情况可不多见。

宋姐只负责做饭,做完饭收拾好厨房就走。

家里打扫卫生、洗衣服这些活儿,另有钟点工阿姨负责,宋姐碰见过几次,都是干活利索的人。

还有一个阿琴姐负责照顾孩子。

分工明确,互不干扰,这说明女主人是个头脑清楚、会安排事儿的。

这家的老大,叫秋天明,七岁了,已经上了小学。

宋姐注意到,接送孩子上下学,几乎都是白晓婷亲力亲为。

偶尔她下午来做晚饭时,能看到白晓婷刚接儿子回来。

母子俩有说有笑地进门,秋天明会跟她说“宋阿姨好”,是个有礼貌但有点内向的孩子。

老二林星遥,快三岁了,听说马上也要送去托儿所。

这小娃娃长得那叫一个玉雪可爱,嘴巴也甜,“宋阿姨”、“宋阿姨”地叫。

因为这个比较小的缘故,白晓婷带这个小的,喂饭、陪玩、讲故事,耐心得很。

宋姐在厨房忙活时,常能听到客厅里传来母子俩的嬉笑声。

最让宋姐觉得稀奇的是,这位漂亮得不像话的女主人,似乎一点也不闲着。

她不怎么出门逛街聚会,除了带孩子,一有空就抱着个笔记本电脑学习,或者刷微博,看得还挺专注,有时候还会拿出小本子记点什么。

宋姐心里琢磨开了。

这白晓婷,长得跟天仙似的,看她那样子,对两个孩子是真心疼爱的,不是那种只顾自己快活把孩子丢给保姆的妈。

而且,人家也没躺着吃老本,还在琢磨着怎么赚钱、怎么经营呢。

秋天明顺利进入了那所国际学校,虽然一开始在语言上还有些吃力,但他学习认真,性格也渐渐开朗起来。

林星遥则被送进了一家高品质的托儿所,适应良好。

两个孩子的生活逐渐步入正轨,白晓婷终于能将更多精力投入到自己的事业中。

她从来不是甘于坐吃山空的人。

林天纵给的赡养费固然可观,但那只是她的底气和退路,绝不是终点。

“婷婷美人”这个由她和欧若雅一手创立的公司,才是她安身立命、通往真正独立的根本。

经过前期的积累,“婷婷美人”已经建立了相对完善的供应链体系,产品质量稳定,在好淘网上的官方旗舰店也搭建完毕。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流量,巨大的、能直接转化为销量的流量。

欧若雅作为前台网红,凭借其“换头”的坦率和独特的妆容风格,已经积累了数百万粉丝,引流能力不容小觑。

但白晓婷清楚,欧若雅的流量有其天花板,而她白晓婷自己,才是一座尚未被完全开发的、潜力更大的流量富矿。

她身上的标签太多了:出身底层、前豪门媳妇、未婚生子、心机上位、果断离婚、独立带娃……每一个标签都充满争议,每一个争议都意味着话题和眼球。

在流量为王的时代,这简直是天生的“热搜体质”。

但炒作,是一门极其精深的学问。

用力过猛,容易引来反噬,沦为笑柄;不痛不痒,则如同泥牛入海,激不起半点水花。

白晓婷深谙其中之道,她不会像无头苍蝇一样胡乱炒作,她要的,是精准、高效、且能服务于最终商业目的的“话题营销”。

她选择了一种更迂回,也更高级的方式。

“素素!素素!快看!白晓婷又发‘成长日记’了!”出租屋里,翠翠子捧着手机,激动地用脚蹬了蹬旁边正在追剧的好友维素素。

翠翠子最初关注白晓婷,纯粹是因为她那堪比女明星、甚至更胜一筹的盛世美颜。

即便网上骂声一片,她也坚持“颜即正义”,偷偷存了不少白晓婷的穿搭美图。

后来白晓婷开始发那个“白小姐的成长日记”系列,文笔坦诚,风格自黑又带着点小幽默,让她看得越发上头。

维素素不情不愿地暂停了剧,凑过头来:“又发啥了?还是晒娃还是学习啊?”

“不是!你快看标题!”翠翠子把手机屏幕怼到好友面前。

维素素眯眼念出声:“《是的,我有私生子,但首先,我是我自己》……我去!她这么勇的吗?自己提这个?!”

她的瞌睡瞬间跑光了,眼睛也瞪得和翠翠子一样圆。

两人脑袋凑在一起,迫不及待地往下翻看。

长图文里,白晓婷没有想象中的哭哭啼啼,而是用一种平静甚至带点调侃的语气。

讲述了年少时被养父母逼迫、遇到初恋,当时两个漂泊的年轻人,因为一点温暖而相互依靠,因为爱而生下孩子的经历。

她承认自己没读过多少书,但字里行间没有抱怨命运。

反而充满了对当下的掌控感——如何学习,如何育儿,如何经营自己的小事业。

维素素深有同感地点头,带着一丝后怕。

“别说你了,我觉得我要是她,可能过得比她更惨!至少她现在还能把自己捯饬得这么漂亮,还能赚钱养娃,这心理素质绝了!”

她们继续翻看着配图。

照片里的白晓婷,穿着简约而有设计感的燕麦色针织衫和米白色阔腿裤,妆容清淡,眼神却异常明亮有神。

她或坐在洒满阳光的落地窗前看书,或低头温柔地看着身边玩耍的小儿子,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沉静而强大的气场。

“啊啊啊!这件毛衣!这个裤子!好好看啊!”翠翠子的注意力瞬间被穿搭吸引,“好想要同款!看起来好温柔好有气质!”

维素素则指着白晓婷脖子上那条纤细的、缀着一颗小巧珍珠的锁骨链。

“我更喜欢这个项链!好精致!一点都不俗气,搭配什么衣服都好看!”

“肯定是她们家‘婷婷美人’的!”两人异口同声。

几乎不用商量,她们立刻退出微博,熟练地打开了购物APP,搜索“婷婷美人”官方店铺。

“找到了!就是这件!‘云暖系列针织开衫’!”

翠翠子兴奋地点进商品页,看着模特图,又看看自己的钱包,一咬牙加入了购物车。

维素素也精准地找到了那条“星语系列珍珠锁骨链”,看着详情页的展示,越看越喜欢。

“买了!这个月奶茶少喝几杯就行!”

两人一边讨论着颜色尺码,一边下单付款,心里充满了拥有“白晓婷同款”的小小雀跃。

对于网上那些依旧存在的、关于白晓婷“心机”、“洗白”的骂声,她们似乎自动屏蔽了。

在她们看来,这个女人漂亮、真实、努力,而且衣品好,这就够了。

她的过去很复杂,但谁的人生又是一帆风顺的呢?

至少,她现在展现出的样子,是她们欣赏甚至有点向往的。

关上购物APP,翠翠子满足地叹了口气。

“虽然买完又要吃土,但感觉……离美女姐姐又近了一步呢!”

维素素笑着推了她一把:“德行!不过说真的,看她这么努力,我觉得我也得看点她推荐的那些‘免费功法’去了,不能光躺着追剧……”

阿琴姐将洗好的、带着阳光味道的小衣服一件件叠好,分门别类地放进秋天明和林星遥的衣柜里。

看着并排挂着的、尺寸不一的童装,她心里涌起一股踏实感。

自从被白小姐从林家“挖”过来,帮忙一起照顾两个孩子,她的日子充实又平静。

只是,偶尔在夜深人静,或者像现在这样整理孩子们物件的时候,一丝难以言喻的唏嘘会浮上心头。

这都离婚好几个月了,林家那边,从老爷林恒毅、太太狄露,甚至到前少爷林天纵,竟然一次也没有联系过白小姐,说要看看小少爷林星遥。

她记得清清楚楚,当初争抚养权的时候,林家那边话说得多漂亮,多硬气——“林家的长孙,怎么能流落在外?”

“我们是为了孩子更好的成长环境,跟着我们,他能接受最好的教育,拥有最好的未来。”

可现在呢?几个月过去了,音讯全无。 仿佛这个曾经被他们挂在嘴边、珍视无比的“林家长孙”,一旦脱离了林家的户口本,就与他们再无瓜葛。

“富豪的嘴,骗人的鬼。”琴姐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她在那样的家庭里待久了,太清楚了。所谓的血脉亲情,在巨大的利益、冷漠的家庭关系和崭新的生活面前,往往轻薄得像一张纸。

林恒毅或许觉得孙子跟着“不体面”的前儿媳有损林家颜面,干脆眼不见为净;

狄露本就对白晓婷和她生的孩子没什么感情,少了这个“碍眼”的存在,她乐得清静;

至于林天纵……他太忙了。

琴姐走到儿童房门口,看着里面正和哥哥秋天明一起趴在地毯上拼乐高的林星遥。

小家伙笑得眼睛弯弯,小脸红扑扑的,正奶声奶气地指着图纸对哥哥说。

“哥哥,这个……放在这里!”

秋天明虽然话不多,但耐心很好,按照弟弟的指示,小心翼翼地把积木搭上去,成功后,两个孩子一起开心地笑起来。

这画面,让琴姐心里那点唏嘘瞬间被熨平了。

还好,还好白小姐当初坚持,硬是把小少爷的抚养权要了过来, 她无比庆幸地想。

要是星遥真的留在了林家,跟着那个冷漠威严的爷爷、那个只关心自己的奶奶。

还有那个心思根本不在他身上的爸爸,就算住着再大的房子,穿着再贵的衣服,又能怎么样呢?

他只会像他姑姑林丹娜小时候一样,被困在那座和陪伴,内心一点点变得荒芜。

长大以后,保不齐又是一个患上抑郁症的、不快乐的少爷。

而现在,他跟着妈妈,有妈妈虽然忙碌却真实的关爱,有哥哥秋天明的陪伴和榜样,有欧小姐偶尔的热闹,还有她这个老婆子细心的照料。

他会在一个充满烟火气、有哭有笑、有温度的环境里长大。

琴姐走过去,温柔地替两个小家伙擦了擦额头上玩出来的细汗,柔声道。

“明明,星星,歇一会儿,喝点水再玩。”

林星遥仰起头,冲她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谢谢琴奶奶!”

周末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户洒满客厅。

白晓婷难得清闲,陪着秋天明和林星遥在地毯上玩积木。

秋天明专注地搭建着他的“太空堡垒”,林星遥则在一旁帮忙递积木,偶尔搞点小破坏,惹得哥哥又好气又好笑,气氛温馨融洽。

看着孩子们无忧无虑的侧脸,白晓婷心中微动。

“星星,和妈妈、哥哥在一起开心吗?”

林星遥头也不抬,用力点头,奶声奶气地应道:“开心!”

白晓婷顿了顿,用更轻柔的语气问:“那……会想爸爸吗?”

林星遥这才抬起头,小脸上带着明显的困惑,他歪着头想了好几秒,然后很干脆地摇了摇头。

“不想。”他似乎在努力回忆,补充道,“爸爸……以前也不在家。”

在他的小脑袋瓜里,那个被称为“爸爸”的男人,印象实在模糊得近乎不存在。

这个答案在白晓婷意料之中。

至于林恒毅和狄露那对爷爷奶奶,她连问的欲望都没有。

别开玩笑了,问肯定也是不想的。 她这个前儿媳在林家几年,见到那两位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他们何曾给予过星遥寻常祖孙的温情?

不过是维持体面的工具罢了。

这时,一直在旁安静听着的秋天明,却微微低下了头,手下搭建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林星遥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他转向哥哥,学着妈妈的样子问。

“哥哥,你想你爸爸吗?”

秋天明抬起头,眼神有些游离,最终也缓缓摇了摇头,小声说。

“不记得了。”他对生父秋云的印象几乎是一片空白,那个男人在他生命里出现的时间太短暂,短暂到留不下任何深刻的痕迹。

毕竟,他还未满周岁,那个名义上的父亲就彻底消失了。

孩子们平淡的反应让客厅里安静了片刻。

白晓婷伸出手,将两个儿子一起揽入怀中,感受着他们温软的小身体。

她心中那片关于“父亲”角色的荒凉之地,仿佛也在孩子们清澈却空茫的记忆中得到了印证。

安抚地拍了拍孩子们的背,让他们继续去玩积木,白晓婷靠在沙发边,目光投向窗外,

她其实很少主动想起秋云。

那个男人,在她漫长而挣扎的人生旅途中,更像是一个仓促而灰暗的驿站。

如今客观回想,秋云全身上下,大概也只有那张脸还算能看。

是那种带着边境小镇特有的野气和痞气的英俊,在当时的她看来,或许也算是一种吸引力。

不然,当年走投无路的她,也不会因为一瓶水那点微不足道的温暖,就昏头转向地跟他成了家。

“要是他那张脸能分点聪明给他的脑子,或许也不至于把日子过成那样。”白晓婷在心底不留情面地评判。

甚至连他的死,都透着一股潦草和荒谬,让她生不出多少悲伤,只觉得命运弄人的无力。

她记得那天,她还在外地餐馆辛苦奔波,接到从鸽子镇打来的电话。

对方语气急促又带着点见怪不怪的麻木,说秋云晚上跟人喝多了酒。

散场后,有人眼看着他脚下踩空,一头栽进了河里。

那条河水流湍急,又是边境地带,河对岸就是绵延不绝的异国山林。

尸体,最终连影子都没找到。

后来呢?一起喝酒的那几家人,凑了一笔很少的钱,算是补偿。

秋云的家人,似乎也觉得这个儿子不成器,没多大价值,草草立了个空坟,便让这件事随风去了。

一个年轻的生命,就以这样一种近乎被遗忘的方式,轻飘飘地落幕了。

没留下财产,没留下深刻的念想,只留下她这个年轻的寡妇和一个尚在襁褓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