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晓婷坐在梳妆台前,她精心描画着妆容,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她拿起那支林天纵曾赞过好看的复古红口红,仔细地涂抹在唇上。
镜中的女人,眉眼依旧精致,只是那双眼睛里,再也找不到当初对林天纵的半分迷恋和小心翼翼。
她想起自己曾经那可笑的“两段爱情”,爱上林天纵那样一个英俊、强大、看似为你对抗世界的男人,有什么了不起呢?
不过是荷尔蒙和慕强心理作祟,加上一点灰姑娘的自我感动罢了。
真正了不起的,是爱不下去了,能及时抽身,并且反咬一口,让对方付出代价。
感觉是会变的,没有人能让爱情永远保鲜。
所谓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短暂的假象,生活的本质,大多时候都是一地鸡毛。
她早已深刻领悟了这个道理,从养父母家,从秋云那里,如今,又从林天纵这里。
她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心机婊,是个恶女。
那又怎样?
当个傻白甜,被人吃干抹净,弃如敝履,最后除了满身伤痕和一句“你是个好人”,什么都得不到。
而当个恶女,至少,她能攥紧实实在在的利益,能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
能让她和她的儿子们,在未来漫长的岁月里,不必再仰人鼻息,不必再为生存挣扎!
白晓婷的目光无意间扫过梳妆台上一个镶嵌着碎钻的昂贵花瓶,里面插着今早刚送来的新鲜白玫瑰。
钱和爱情怎么选?
这个问题,放在十六七岁、刚刚逃离养父母家、改名白晓婷、在南方工厂流水线上挣扎求生的她面前,答案曾是那么清晰可笑——选爱情。
她记得那是在工厂组织的一次运动会上,烈日当头,她又累又渴,看着别人都有同伴递水,自己却孤零零一个人。
就在这时,一个沉默寡言的男工——秋云,将他手里那瓶还没开封的、最便宜的矿泉水,递到了她面前。
“喝吧。”他就说了这两个字,黝黑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耳朵却有点红。那时的她,太缺爱了。
像沙漠里即将渴死的旅人,哪怕看到一滴水,都会以为是救赎的甘泉。
就因为这瓶价值一块五毛钱的水,白晓婷,那时她还努力适应着这个新名字就觉得,这个男人真好,心里有她。
她那颗被亲生父母抛弃、被养父母虐待得千疮百孔的心,仿佛瞬间找到了栖息之地。
后来,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那真是“有情饮水饱”的日子,住在廉价的出租屋里,分吃一碗泡面都觉得幸福。
秋云话不多,但干活卖力,对她也不算差。
当他提出带她回他老家,那个地图上都难找到的贫困小山村见见家人时,她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答应了。
她太渴望一个“家”了,哪怕那个家很穷。
现在回想起来,白晓婷只觉得讽刺至极。
因为一瓶水就觉得对方是你的真爱?亲爹亲妈都不一定愿意养你一辈子,何况是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男人?
那时候的自己,真是麻醉打了太阳穴——昏了头了!
就像砍价砍到最后那0.01元,以为希望就在眼前,其实不过是平台设置的、永远无法抵达的陷阱。
她跟着秋云回到那个闭塞的山村,住在漏风的土坯房里,面对他同样贫困且观念守旧的家人。
她才逐渐明白,所谓的“爱情”,在赤贫的现实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生活的琐碎、经济的压力、观念的冲突,很快磨光了那点微薄的情意。
秋云给的那瓶水,解了一时的渴,却浇不活她干涸绝望的人生。
她和秋云,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三观差异巨大得可怕。
白晓婷从小在压抑和虐待中长大,反而磨砺出了一种想要挣脱命运、努力向上爬的韧劲和精明。
她看到山村的闭塞和贫穷,就想方设法建议秋云。
“我们去城里打工吧,机会多,赚得也多些。” “我们可以做点小生意,哪怕摆个摊也好。”
但每一次建议,换来的都是秋云敏感而易怒的反弹。
“你就是嫌我穷!看不起我是山里人!”
“我知道,你跟着我委屈了!有本事你找有钱的去啊!”
一个男人,自尊心脆弱到听不得半点建设性的意见,将伴侣对未来的规划统统视为对自己无能的指责。
他害怕被否定,于是用发脾气来掩盖内心的自卑和无力。
尤其是儿子秋天明出生后,经济压力骤增。
可笑的是,当初办酒席收的微薄礼金,全被秋云父母以“帮你们保管”为由拿走了。
而孩子的奶粉、尿布、日常花销,却要白晓婷和秋云自己承担。
秋云在镇上打零工,收入微薄且不稳定。
即便如此,他赚到一点钱,除了留下极少的生活费,大部分都要上交父母,甚至还要补贴他那个游手好闲的弟弟!
他弟弟结婚时,秋云这个当哥哥的,几乎是掏空了自己本就干瘪的口袋去出钱出力,完全不为自己的小家和嗷嗷待哺的孩子考虑。
白晓婷和他吵,和他闹,质问他。
“我们自己的孩子都快养不活了,你还去充大头贴补你弟?礼金钱你爸妈拿着,为什么孩子开销他们一分不出?”
秋云却觉得她斤斤计较,不孝顺,不通情达理。
“那是我爹妈!我弟结婚我能不管吗?你怎么这么自私!”
贫贱夫妻百事哀。,这句话,白晓婷用血泪体会得刻骨铭心。
家里实在揭不开锅了,眼看孩子连奶粉都要断顿,白晓婷狠下心,自己一个人收拾了简单的行李,准备再次出去打工。
秋云不同意,觉得她一个女人出去抛头露面丢他的人,但也拿不出钱来,只能阴沉着脸看着她离开。
那是她最后一次见秋云。
她出去不到两个月,就接到了噩耗——秋云在一次酒后,失足踩空,摔死了。
那个他拼命补贴的“大家”,在处理完后事、拿到那点微薄的赔偿金后。
第一时间就把她和还在蹒跚学步的秋天明,毫不留情地赶出了家门,一分钱都没给他们母子留下。
那一年,白晓婷才十九岁。
十八岁结婚生子,十九岁死了丈夫,被婆家扫地出门,带着一个不满周岁的孩子,身无分文,举目无亲。
那是比童年更绝望的深渊,她连自己都难以养活,如何带着一个婴儿在世上挣扎?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能苦苦哀求一位还算面善的、秋云的远房姑姑,暂时收留秋天明,她承诺会按月寄钱回来。
从此,她开始了独自在都市里更加拼命地挣扎。
洗碗、端盘、住最差的出租屋,把所有赚到的钱,大部分都寄回去,只求儿子能活下去。
直到后来,她凭借外形和努力进入了奢侈品销售,生活才稍微有了点起色。
也正是这段失败透顶的婚姻,让白晓婷彻底清醒。
爱情?那是什么狗屁东西?能当饭吃吗?
能让孩子不饿肚子吗?能在你被赶出家门时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吗?
不能。
只有钱能。
只有握在手里的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权力能。
所以,她立志要往上爬,要不择手段地抓住每一个机会。
她遇到林天纵,就像是饿狼看到了肥肉,用尽了一切心机和手段去接近、去吸引。
她不仅要钱,还要地位,要再也不用仰人鼻息、被人随意丢弃的保障!
对于现在的白晓婷,爱情和钱?这从来就不是选择题。
尤其是在看清林天纵的真面目,以及金静那座她永远无法逾越的高山之后。
当然是选钱,只有握在手里的财富和权力,才是真实的,才不会背叛自己。
而且,主动权,必须掌握在自己手里!
公寓的书房里,只开了一盏昏黄的阅读灯。
林天纵没有在处理公务,而是靠在椅背上,指尖在平板电脑的屏幕上缓慢滑动。屏幕上显示的,是金静的个人博客界面。
她的上一条更新,停留在三个月前,那是一段关于她离婚的、极其文艺的宣言。
引用了某位诗人的句子,大意是“放爱自由,如同放生一尾鱼,河流知道它的归宿”。
没有指责,没有怨怼,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疏离和淡淡的释然。
底下粉丝的评论尽是心疼与支持,赞她洒脱,是真女神。
而再下一条,则是她离婚后不久发布的,定位在瑞士某著名蹦极点。
照片里,她张开双臂,从悬崖一跃而下,身后是壮丽的雪山峡谷,配文只有简短有力的两个字:“新生。”
林天纵看着这张照片,眼神复杂。
这就是金静,永远出乎他的意料,永远活得如此浓烈而自我。
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怜悯,甚至不需要任何人的陪伴,就能完成一场又一场自我的涅槃。
他的思绪被拉回了几年前,那个他们最后一次激烈争吵的夜晚。
金静穿着她最喜欢的真丝长裙,站在他面前,脸色苍白,眼神里却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疲惫和决绝。
“天纵,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永远是你家族的反对,永远是我们之间的拉锯战,我累了……我的笔是用来写故事的,不是用来写我们之间这场无尽撕扯的烂戏的。”
那时,林家再次对她施压,要求她放弃写作,安心做林家的媳妇。
而他也因为集团内部的权力斗争,无法给她一个明确的承诺和期限。
然后,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金静与刘海宁闪电订婚的消息。
就在那时,他注意到了白晓婷。
在他常去的保时捷中心,那个漂亮得惊人的销售冠军。
她看他的眼神,带着小心翼翼的仰慕和一种试图隐藏却又藏不住的野心。
他让人去查了她,报告很快送来——背景干净得像一张白纸。
不,应该说,是有着致命“污点”却因此更容易掌控的白纸,有一个不堪的过去和一个需要寄养的孩子。
一个荒诞又带着报复性快意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要结婚,立刻,马上。
他要找一个和金静完全相反的女人——年轻,美貌,顺从,最重要的是,毫无根基,完全依附于他。
他要向金静证明,没有她,他林天纵随时可以找到一个更“适合”林家的、更“听话”的妻子。
他甚至希望这消息能刺激金静回头。
于是,他向白晓婷求婚了。
过程顺利得超乎想象,那个女孩眼中迸发出的、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惊喜和爱慕,极大地满足了他彼时挫败的虚荣心和掌控欲。
然而,金静没有任何反应。
她和刘海宁的婚讯依旧,并且很快传来了怀孕的消息。
看着媒体报道上金静微微隆起的小腹和与刘海宁并肩而行的照片,林天纵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嫉妒。
他第一次对白晓婷说:“我们也生一个孩子吧。”
他还清晰地记得,白晓婷当时猛地抬起头,眼中瞬间绽放出的、难以置信的、混合着巨大惊喜和感动的光芒。
她扑进他怀里,声音带着哽咽:“天纵……真的吗?我们……我们真的要有自己的孩子了?”
林天纵关闭了平板,白晓婷……这个他本以为可以随意摆布的女人,似乎也并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拒绝买断新闻的“愚蠢”,她发现真相后的平静,都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