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哥哥林萧然死的那天,口袋里还装着给周屿的生日礼物——

是一把没来得及送出去的军刀。

「告诉他,别学我。」这是他对沈砚说的最后一句话。

多年后,当周屿用那把一模一样的军刀削苹果时,

沈砚突然按住他手腕:「这刀不该在你这里。」

保温箱里的白梅苗突然折断,

窗外雪声寂静如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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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砸在急诊室窗外的塑料雨棚上,噼啪作响,像永无止境的倒计时。林萧然躺在惨绿帘子隔出的狭小空间里,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沫堵塞的、令人窒息的嘶啦声。沈砚攥着他冰冷的手腕,指腹下那点微弱搏动忽快忽慢,像随时要崩断的弦。

林萧然另一只没被压住的手动了动,费力地摸索着上衣内袋。他的动作迟缓而僵硬,每一下都牵扯着看不见的伤口,带来一阵更剧烈的痉挛和压抑不住的呛咳。沈砚想按住他,却被他眼中某种焦灼的、濒临熄灭的光定住了动作。

他终于掏出了那样东西。一把军刀,旧牛皮鞘子被体温和岁月磨得温润,却沾上了新鲜黏腻的血污,暗红色,触目惊心。

“给他…”林萧然的声音含混破裂,气音从肺叶的漏风处艰难挤出,“周屿…生日…”

沈砚僵硬地接过,刀鞘上的血沾了他一手,温热又冰冷,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林萧然的眼珠吃力地转向他,瞳孔已有些涣散,却执拗地凝着一点最后的光,死死盯着沈砚。“告诉他…”他喘得厉害,胸口剧烈起伏,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别学…我。”

别学我。

最后三个字,轻得像叹息,又重得像砸进胸腔的铅块,狠狠楔入沈砚的耳膜深处。

监测器发出一声尖锐拉长的悲鸣。帘子被猛地掀开,白大褂的身影和嘈杂的人声浪一样涌进来,有人粗暴地推开了他。沈砚握着那把沾血的军刀,僵立在原地,看着那片惨绿帘子剧烈晃动着,隔绝了所有视线,只剩下仪器单调的哀鸣,和外面永不停歇的、令人绝望的雨声。

他站着,直到那鸣响变成一条再无起伏的直线。

雨还在下。

许多年后的一个午后,阳光透过洁净的玻璃窗,落在医院病房内。窗台上,保温箱里的白梅幼苗舒展着脆弱的绿意。

周屿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低着头,专注着手里的苹果。他指节分明的手稳定极了,那把军刀刃口锐利寒凉,贴着他指尖游走,削下一圈连绵不断、薄透如纸的果皮。金属偶尔反射一点冷光。

沈砚的视线原本落在窗外枯寂的枝桠上,冬日的阳光白寥寥的,没什么温度。他目光漫无目的地扫回,掠过周屿的手,掠过那把熟悉得刻入骨血的军刀——牛皮鞘子,旧式卡扣,柄上一处细微的划痕。

每一个细节都曾在无数个夜晚,在他指腹下被反复摩挲确认,伴随着雨声和心电监护仪拉直的长音。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骤然停止流动,又在下一秒轰然冲上头顶,耳膜嗡嗡作响。

身体先于意识动了。他猛地探身,一把攥住了周屿的手腕。动作又急又重,削到一半的苹果“啪”地掉在床头柜上,滚了一圈,断开的果皮委顿在地。

“这刀——”沈砚的声音干涩得厉害,像是砂纸磨过锈铁,“不该在你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