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人群忽然一阵骚动。像平静的水面被猛地投入一块巨石。惊呼声,议论声,盖过了背景音乐。
“哎?那人干嘛?”
“怎么冲上去了?”
“保安!保安呢?”
一道人影,以一种近乎蛮横的姿态,拨开挡路的人,踉踉跄跄地冲到了台前。他穿着件不合时宜的、皱巴巴的旧西装,头发凌乱,脸上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潮红,眼睛死死地盯着我。
郄洲。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怎么进来的?
我握着话筒的手指瞬间收紧。脸上的笑容僵住。台下的骚动更大了,闪光灯对着他疯狂闪烁。
“林薇!”他嘶吼着我的名字,声音被麦克风放大,带着破音,刺耳地响彻整个大厅,“林薇!你看看我!”
他完全无视了旁边试图阻拦他的保安和工作人员,双手猛地扒住舞台边缘,笨拙地、连滚带爬地翻上了台!动作狼狈不堪,差点摔倒。
人群哗然。记者们的镜头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齐刷刷地对准了我们两个。
他站稳了,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那双曾经写满挑剔和不屑的眼睛,此刻通红,死死地黏在我脸上,里面翻滚着一种近乎疯狂的、混合着悔恨和贪婪的光。
“薇薇!”他声音忽然软了下来,带着哭腔,往前踉跄一步,“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混蛋!我不是人!”他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声音清脆响亮。
台下瞬间安静了。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惊呆了。
“我后悔了!肠子都悔青了!”他声泪俱下,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完全不顾形象,“我当初是猪油蒙了心!我瞎了眼!放着珍珠不要,去捡那些烂石头!她们都不如你!都不如你一根手指头!”
他一边哭嚎,一边哆哆嗦嗦地从那件旧西装的内袋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丝绒面的小盒子。盒子边缘都磨得发白了。
“噗通!”
他毫无预兆地,双膝一弯,重重地跪在了我面前!坚硬的地板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台下死寂。连闪光灯都忘了闪。
他颤抖着手,打开那个小盒子。一枚小小的、在灯光下折射着廉价光芒的钻戒露了出来。
“薇薇!”他高高举起戒指盒,像举着稀世珍宝,仰着头,涕泪横流地看着我,声音嘶哑地哀求,“我们复婚吧!求你了!给我一个机会!让我补偿你!让我和孩子有个完整的家!我以后一定对你好!我赚钱养家!我什么都听你的!求你了!复婚吧!”
他跪在那里,卑微得像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和当年那个摔门而去、断言我“活不过三天”的男人,判若两人。
无数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我身上。惊愕的,鄙夷的,同情的,看好戏的……空气凝固了,沉重得让人窒息。只有郄洲粗重的、带着哭腔的喘息声,还有他自己抽自己耳光后脸上那清晰的五指印。
时间仿佛被拉长。一秒。两秒。
我看着跪在脚下的男人。看着他手里那枚寒酸的戒指。看着他脸上廉价的眼泪和鼻涕。看着他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对如今“成功”了的我的贪婪。
五年来的冷言冷语,暴雨里的泥泞,手指上的刀疤,还有巷口餐厅里他给别的女人倒酒时谄媚的笑脸……无数画面碎片般闪过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