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愧疚吗?
一个又一个被我忽略的细节,此刻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他上个月换下的外袍上,有一股陌生的、极淡的脂粉香。
他书房的账本上,多了一笔又一笔“人情往来”的巨额支出。
他看我的表情,似乎也多了一丝我从前未曾读懂的复杂。
我的心,一寸寸往下沉。
“春桃。”
我的声音出口,才发现已经变得干涩。
“奴婢在。”春桃见我脸色不对,心头一紧。
“你过来。”
我将春桃拉到内室,屏退了所有下人。
我摊开那封信。
“按着这个地址,你亲自去一趟。”
我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清晰。
“不要惊动任何人,装作路过,去看看……那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住着什么人。”
我顿了顿,补充道:“尤其要看,里面是不是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
春桃看着信上的字,脸色瞬间煞白。
“夫人……这……这怎么可能!姑爷他……”
“我让你去查,不是让你来问我。”
我的话没有一丝温度。
春桃被我这副模样吓住了,立刻垂下头,“是,奴婢这就去。”
“记住,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若走漏半点风声……”
“奴婢明白!奴婢就算死,也绝不多说一个字!”春桃跪了下去。
“去吧,快去快回。”
春桃走了。
偌大的主院,瞬间安静得只剩下我自己的呼吸。
我坐回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面色苍白,全无血色。
曾经被幸福滋养得容光焕发的脸,此刻只剩下惊惶与茫然。
我不能就这么坐着。
我强撑着处理府务,核对账目,吩咐采买,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
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我几乎要喘不过气。
脑海里,一边是沈煜信誓旦旦的“一生一世一双人”。
另一边,是信纸上冰冷的“有孕六月”。
哪一个才是真的?
哪一个,才是我的夫君?
等待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从清晨到日暮。
夕阳的余晖将窗棂的影子拉得老长。
屋外传来了急促而轻微的脚步声。
我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春桃回来了。
她面色苍白,嘴唇都在哆嗦,进门时还踉跄了一下。
我的心,沉入了谷底。
我没有问。
我只是看着春桃。
春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头埋得低低的。
“夫人……”
我的声音带着哭腔。
“奴婢……奴婢都看到了。”
“金燕巷的那个别院,守卫很严。奴婢买通了附近送菜的婆子,才探听到一点消息。”
“里面……确实住着一位姑娘,叫……叫柳如。”
“奴婢远远地看了一眼……我正在院子里散步,那肚子……”
春桃说不下去了,只是低声啜泣起来。
“隆起得很高……看着,确实有五六个月了。”
世界轰然倒塌。
我安静地听着,一个字也没有说。
我没有哭。
那股从心底最深处涌上来的,不是悲痛,而是寒意。
彻骨的寒。
仿佛将我整个人都冻成了一座冰雕。
原来,那些海誓山盟,那些深情款款,全都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