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皇后,萧婉是贵妃,我们斗了整整十年。
临死前我还故意摔碎她最爱的琉璃盏,看她气红双眼却无可奈何。
没想到咽气后灵魂未散,竟看见她夜闯太极殿。
她掏出匕首抵在皇帝脖颈上:“狗皇帝,你毒杀她的时候,可曾想过我为谁进的宫?”
殿内浓重的药气也掩不住那樽琉璃盏折射出的七彩流光,一如萧婉这个人,无论何时何地,都要招摇地、刺目地活着。
我靠在鸾凤迎春的大迎枕上,连喘口气都像拉着破风箱,胸口堵得厉害。可我知道,我快死了。油尽灯枯,也就是这一两日的光景。
皇帝午后来看过一眼,明黄的袍角拂过门槛,带着他惯有的、恰到好处的哀戚。他说:“梓宫放心,朕已遍寻天下名医,定会治好你。”
我费力地扯了扯嘴角,连敷衍的笑都挤不出。
骗谁呢?我这病,是怎么一日日沉重起来的,他比我更清楚。十年夫妻,十年皇后,如今萧家兵权收回,外戚势力剪除殆尽,我这颗棋子,也该到了被棋盘的时候了。
只是没想到,他连个体面都不愿给我,竟用这等阴损的慢毒,磨掉我最后一丝尊严。
我的目光落在那樽琉璃盏上。那是去年南海进贡的珍品,剔透无瑕,光影流转间似有活水浮动。皇帝独独赏给了萧婉,她当时捧着它,来我宫中请安,眉梢眼角俱是得意,声音甜得发腻:“皇后娘娘瞧,皇上说这琉璃澄净,最配臣妾呢。”
是啊,最配她。配她的张扬,她的鲜活,她盛宠不衰的嚣张。
而我,只有这满殿清冷,和一身熬干了的骨血。
“皇后娘娘,贵妃娘娘来……来给您请安了。”贴身宫女的声音发颤,带着恐惧。
瞧,连我宫里的下人,都快怕她了。我死了,这中宫之位,迟早是她的吧。她怕是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了。
萧婉进来了,依旧是一身灼眼的绯红金绣宫装,云鬓高耸,步摇璀璨。她似乎刚从宴上下来,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与甜香,与这死气沉沉的药味格格不入。
她挥退了宫人,一步步走到我的凤榻前,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那双总是含着挑衅和笑意的桃花眼里,此刻情绪复杂,竟让我有些看不懂。
“还没死呢?”她开口,声音依旧清脆,却没了往日的甜腻,反而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冷。
我攒了攒力气,喉咙里嗬嗬作响,挤出一句:“让你……失望了……”
她忽然笑了,弯下腰,凑近我,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是啊,失望得很。你死了,这宫里我再摔碎谁的茶盏,撕了谁的绣帕,骂谁是个假端庄的木头美人呢?岂不是很无趣?”
十年了,从入东宫那天起,我们就开始斗。争宠,争权,争一口闲气。她摔过我母亲给我的玉镯,我撕过她精心为皇帝准备的绣屏;她在御前娇滴滴地告我的状,我在宫宴上绵里藏针地让她丢脸;她骂我虚伪做作,我斥她轻狂放肆。
这深宫岁月,竟有大半是在与她的争斗中热闹过来的。
我猛地咳嗽起来,肺叶如同破洞的风箱,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撕裂的痛楚。眼前阵阵发黑,我知道,时候到了。
一股极强烈的不甘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我就要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成全他们的江山帝业,成全她的盛世新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