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为了让我去当个保安?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的电话就没停过。闻讯赶来的亲戚们轮番上阵,唾沫星子几乎要把我家屋顶掀翻。
大姨拉着我的手,痛心疾首:“小唯啊,你可不能犯糊涂!你爸是老糊涂了,你可不能跟着疯!那是公务员!多少人想考都考不上!保安?说出去多难听!以后你还找不找对象了?”
舅舅拍着桌子冲我爸吼:“张建国!你脑子被驴踢了?还是被传销洗脑了?赶紧把钱收起来,给孩子道歉!别毁了他前程!”
姑姑苦口婆心:“哥,是不是家里遇到什么难处了?有事跟大家说,一起想办法,不能这样逼孩子啊……”
我爸呢?任凭别人怎么说,骂也好,劝也罢,他就蹲在阳台角落,闷着头抽烟,烟雾缭绕里,那张布满皱纹的脸沉默得像一块冰冷的石头。只有偶尔投向我的眼神,依旧带着那种令人心悸的固执和催促。
压力像潮水一样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要把我淹没。我动摇了。或许,他们是对的。我爸只是一时昏了头。
直到那天深夜,我起夜,经过他们紧闭的房门,听到里面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泣声,是我妈。还有我爸沙哑到极点的声音,含混不清地重复:“…信我…这次必须信我…不然就来不及了……”
那声音里的绝望和某种孤注一掷的意味,像一根冰冷的针,刺进了我的心脏。
第二天早上,我看着镜子里憔悴不堪的自己,又看了看客厅桌上那沓依旧刺眼的钞票。我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至今想起来都觉得无比荒唐的决定。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单位人事科的电话,声音平静得自己都害怕:“科长,您好,我是张唯……对,个人原因,申请辞职。”
电话那头惊讶的询问声被我直接屏蔽。挂断电话,我对我爸说:“钱你收起来。工作,我去。”
世界安静了。我妈看着我,眼神像是看着一个不可救药的疯子。我爸猛地抬起头,那双浑浊的眼睛里,一瞬间爆发出骇人的光亮,像是濒死的人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没说谢谢,也没道歉,只是重重地、重重地喘了一口气,肩膀塌了下去,整个人像是被抽掉了所有力气。
亲戚们的电话又来了,这次是冲着我。指责、惋惜、怒其不争。我统统没接。
周一,我穿上那套并不合身、质地粗硬的保安制服,对着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人陌生又可笑。胸口“翡翠华庭物业”的logo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翡翠华庭,本市顶尖的豪宅区,据说里面住的非富即贵。绿化率极高,一栋栋别墅和洋房隐匿在浓密的树荫后,安静得只剩下鸟叫和喷泉的水声。这里的空气似乎都比外面要昂贵清新几分。
我的工作枯燥至极。站岗、巡逻、登记车牌、给忘带门禁卡的业主开门。日复一日。
同事里多是四五十岁的大叔,或者二十出头、满脑子想着撩拨有钱女业主的年轻小伙。他们对我这个“大学生”跑来当保安充满了好奇和毫不掩饰的怜悯。
“咋想不开啊?考上公务员多不容易。”老李,一个快退休的老保安,一次夜巡时忍不住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