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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行山东麓的晨雾像浸了水的棉絮，沉甸甸压在滚龙沟的峰峦间。十岁的闫富华把羊鞭往草丛里一插，蹲在老槐树下掰开窝头，碎屑簌簌落在蓝布衫上。他特意挑了块离村口最近的山坡，这样能望见自家土坯房升起的炊烟——自从三个月前鬼子的铁蹄踏破阜平县城，这缕炊烟就成了娘亲是否平安的信号。
"二小哥！"远处传来清脆的童音，扎着红头绳的小姑娘挎着竹篮跑来，"我娘让我给你送柿子饼来了！"闫富华转头看见邻居家的秀儿，嘴角还沾着枣泥，不由得笑出声："你爹又让你偷嘴？"话音未落，山坳里突然传来"咔嗒"一声异响，惊得坡上的山羊集体竖起耳朵。
那绝不是风吹过灌木的声响。闫富华攥紧磨得发亮的放羊鞭，眯起眼睛望向村后的隘口。晨雾正在消散，隐约可见几簇灰绿色的身影正贴着山梁移动，像一群潜伏的野狼。他的心跳陡然加快，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那些端着三八式步枪的轮廓，分明是三天前路过村子的日本兵！
"秀儿，赶紧回村报信！"他猛地跳起来，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急促，"告诉民兵队长，鬼子从北坡摸上来了！"小女孩愣了一下，转身时裙摆扫落了几颗野栗子。闫富华顾不上捡，抓起羊鞭指向另一侧的山谷："把羊赶到老鹰崖底下藏着，别让它们叫唤！"
等秀儿的背影消失在弯道处，少年迅速解开羊群绳索。这些跟着他三年的山羊通人性，轻轻吆喝便排成队往西边洼地移动。闫富华走在最后，时不时挥鞭驱赶离队的羔羊。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那支正在逼近的队伍——约莫二十多个鬼子，还有几个穿黄呢子军装的军官，正沿着溪流边的小路蜿蜒而来。
"他们要去哪儿？"闫富华蹲在一块卧牛石后盘算。滚龙沟西接抗日根据地核心区，东连平汉铁路线，若是鬼子打算偷袭八路军后方医院......他倒吸一口凉气，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去年冬天，娘亲就是跟着担架队去给伤员送饭，再也没回来。
羊群已经安全隐入谷底，闫富华却不敢轻举妄动。他摸了摸藏在怀里的铜哨子——这是儿童团团长发的联络信物。远处传来零星的枪栓响动，接着是几句生硬的汉语吆喝："小孩！这里有没有八路的？"声音越来越近，伴随着皮靴踩断枯枝的脆响。
少年深吸一口气，故意吹出一声悠长的口哨。几只山羊应声抬头，咩咩叫着朝来路张望。这声音在寂静的山谷中格外清晰，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划破晨雾。果然，十几个端着枪的鬼子立刻调转方向，顺着斜坡冲了下来。
"你的，过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军曹拦住去路，刺刀在阳光下泛着寒光。闫富华装作惊慌失措的模样，抱着头往后退了两步："太君，我只是个放羊娃......"话还没说完，对方粗暴地揪住他的衣领，另一只手比划着问路的手势。
"火车站...八路军...有没有？"鬼子军官叽里咕噜地说着，手指向东南方向。闫富华心里咯噔一下——那是晋察冀军区司令部所在的方向！他瞥见不远处山崖上飘荡的红旗，那是八路军的哨卡位置，绝对不能让他们发现！
"我知道！我知道！"少年突然拍着胸脯大声说道，引得几个鬼子哈哈大笑。他指着西北方向的一条山沟，那里灌木丛生，确实有条猎人常走的小径，"往那边走...翻过两座山...有好多八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