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录取通知书那天，天很蓝。
我叫江月初，我拿着那张印着名校校徽的纸，手都在抖。我考上了，我真的考上了。我冲回家，想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我妈。
家里没人。
桌上放着一碗面，已经凉了。旁边压着一张纸条，是我妈的字迹。
“月初，你姐姐心情不好，我们带她出去散散心。面记得吃。”
我心里咯噔一下。
我和姐姐江月明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性格却差很多。我喜欢埋头读书，她喜欢打扮交朋友。这次高考，我超常发挥，她名落孙山。
我找到她房间，门没锁。
我的那份录取通知书，就放在她的枕头边。她自己的那份落榜通知单，被撕得粉碎，扔在垃圾桶里。
我脑子嗡的一下，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晚上他们回来了。姐姐眼睛红红的，躲在妈身后。爸一进门，就叹了口气。
“月初，过来。”爸的声音很沉。
我站着没动。
妈走过来，拉我的手。她的手很凉。
“月初啊，你看，你和月明是双胞胎，长得一模一样。这张通知书，谁去念，不是都一样吗？”
我看着她，像看一个陌生人。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是抖的。
“你姐姐她……她受不了这个打击。”妈的声音很小，像在说一件亏心事。“她要是没学上，这辈子就毁了。你不一样，你从小就懂事，能吃苦。你出去打工，过几年，爸妈再给你凑钱做点小生意，也挺好。”
我爸坐在沙发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烟雾缭绕，我看不清他的脸。
“就这么定了。”他最后掐灭烟头，做了决定。
我没哭。也没闹。
我只是看着他们三个人。我的爸爸，我的妈妈，我的双胞胎姐姐。他们三个人，像一堵墙，把我围在中间。他们决定了我的命运，用一种不容置疑的、为了我好的语气。
江月明从妈身后走出来。她走到我面前，看着我，眼睛里有愧疚，但更多的是一种隐藏不住的兴奋。
“月初，对不起。”她说。“你的未来，我会连同我的一起，好好地过的。”
她说完，就拿走了那份本该属于我的录取通知书。
那天晚上，我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没有开灯，就坐在地上，抱着膝盖。我听见客厅里，他们在商量着要给江月明买新衣服，新箱子，庆祝她考上大学。
我的大学。
第二天，我妈给了我五百块钱，和一张去深圳的绿皮火车票。
她说：“月初，出去看看也好。别怪我们，我们也是为你好。”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火车票，看着她。我突然觉得很可笑。
我没要那五百块钱。我只带走了我的身份证，和一张我藏起来的高考准考-S。那上面有我的照片，我的考号。
火车站人很多。我妈把我送到检票口。
“去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她说着，眼圈红了。
我没理她。
我回头，看见江月明站在不远处。她穿着一条崭新的白色连衣裙，像一朵即将盛开的花。她的人生，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而我，正被送往一个看不见的深渊。
火车开动的时候，我靠在窗边。看着这个我生活了十八年的小城，一点点后退，直到模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