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当他终于触到灯时,灯忽然灭了,世界陷入绝对的黑暗。

紧接着,小船下方传来"咔嗒"一声,像机括咬合。船身猛地一沉,却未进水,反而被一股暗流托住,像被一只巨手托起,飞快地向南滑去。

苏烈没有惊慌,他闭上眼,任黑暗裹挟,任心跳成为唯一的坐标。

不知过了多久,船身轻轻一震,停了。他睁开眼,看见一线天光,从头顶的石缝里漏下,像一把温柔的剑,劈开他胸口的死结。

他爬出船,发现自己置身一处水洞,洞壁长满发亮的青苔,把水面映成翡翠。水洞尽头,是一扇石门,门上刻着字:墨村。

苏烈站在门前,忽然觉得膝盖发软,他跪下来,把残旗、铁令、蝶翼一并放在地上,像献上自己的前半生。

他叩首,额头抵着冰凉的石面,泪砸在石上,发出清脆的"嗒"声。

"将军,兄弟们,"他低声道,"我到了。你们……可以安息了。"石门无声自开,一股温暖的风扑出来,带着松脂与稻草的香气,像久违的怀抱。

苏烈深吸一口气,抬脚跨进去——身后,水洞合拢,青绿的光再次亮起,一闪,一闪,像一双温柔的眼睛,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光里。

第三章 墨海潜龙

石门在身后无声阖起,像一页史书被风合上。苏烈眼前微黑,再睁眼时,已被温暖包裹——那是松脂、稻草、新劈的柴,还有淡淡的药香,混成一种奇异的安宁,仿佛外面所有的血浪与悲歌都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

他站在一条狭长的石廊里,壁灯嵌石,火苗不动,像被时间遗忘的星。脚下是温润的青石,每一步都渗出潮气,却不觉阴寒,反而有春日泥土的生气。苏烈低头看自己的影子——破碎、褴褛、满是血痂,与这洁净的廊道格格不入。他下意识想缩肩,却听见"咔"一声轻响,石壁里转出一个人。

来人二十出头,身形单薄,青布袍子空荡荡挂在肩上,像挂在竹竿上晒风。他左眼蒙着一枚圆形铜镜,镜上镌"兼"字,右眼却亮得惊人,仿佛把所有光都聚在一点。他上下打量苏烈,嘴角一翘,露出颗虎牙,笑却无声。

"活的?"少年开口,声音轻得像灯花爆了一下。

苏烈愣了愣,点头。少年"嗯"了一声,忽然伸手,指尖直奔苏烈胸口伤处。苏烈本能地扣住对方脉门,却听少年轻轻"嘶"了口气,右眼透出委屈:"墨者兼爱,不杀病友。"

苏烈手指微松,少年顺势按住他胸口,指腹在伤口边缘一划,像试琴弦。剧痛钻心,苏烈咬牙未吭,少年却已缩手,铜镜后的左眼似乎也在发光:"龟息丹余效未散,再晚半个时辰,你便真成死士了。"

他说得轻飘,转身招手,石廊尽头的灯火像被牵引,一路亮起。苏烈踉跄跟上,每走一步,胸口都撕裂一次,却咬紧牙关。少年不回头,脚步却慢下来,与他并肩时,忽然伸手托住他肘弯,力道温柔而坚定。

"我叫墨鲤,"少年道,"鲤鱼的鲤,墨村引路人。你唤什么?"

"苏烈。"

"嗯,苏兄,莫说话,留口气见巨子。"

石廊尽头是一扇月洞门,门上无匾,只悬一枚铜制"非攻"符。墨鲤抬手,符下机括"嗒"地弹开,门后豁然开朗——

一片地底田园,呈现在苏烈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