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凝视
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般涌入车厢，将一切吞没。白简行屏住呼吸，只能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雨声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只剩下死寂在耳边嗡鸣。
三十秒。隧道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在绝对的黑暗中，其他感官变得异常敏锐。他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铁锈味，混杂着水腥气，正是从前方座位飘来的。他还听见极轻微的滴水声，规律得令人心慌，像是某种倒计时。
突然，对面车道的车灯扫过隧道壁，一道转瞬即逝的光影掠过车厢。就在这千分之一秒的 illumination 中，白简行透过车窗的反射，清晰地看见了那个女子的倒影——她正完全转过身来，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眶是两个空洞的黑影，而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从她的额际蜿蜒而下。
“天啊...”白简行脱口而出，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灯光再次熄灭，但那幅可怕的影像已经烙印在他的视网膜上。他浑身冰凉，手指死死抠住座椅扶手，指节发白。这不是幻觉，不是疲劳过度的错觉。那个女子——或者说，那个东西——绝对不正常。
黑暗中，他感觉到一道视线钉在他身上，冰冷刺骨。这让他想起小时候在老宅阁楼里撞见的那只黑猫，它的眼神也是这般毫无温度，仿佛在审视一件死物。
“你...”他艰难地开口，喉咙干涩，“你到底是谁？”
没有回答。只有滴水声停顿了一瞬，然后又继续响起，节奏更快了些。
白简行的脑海中突然闪过祖母临终前的画面。老人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他，浑浊的眼睛直直望着他：“记住，简行，如果哪天你看见不该看见的，不要怕。它们找你，总是有原因的...”
隧道出口的光线开始显现，如同一个逐渐扩大的白洞。光明重返车厢的刹那，白简行猛地睁大眼睛——那个女子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坐姿，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但她座位下的水迹，此刻正诡异地凝聚成一个箭头形状，直指向后车门。
“下一站，清水桥。”车载广播突然响起，机械的女声在寂静中格外刺耳，“有下车的乘客请准备。”
女子应声而起。她的动作十分怪异，像是提线木偶般一顿一顿的。经过白简行身边时，他清楚地看见她后颈处有一块深紫色的尸斑，而那股铁锈味更加浓重了——他现在认出来了，那是血的味道。
“帮...我...”
极轻的呢喃飘进耳中，像是从很深的水底传来。白简行浑身一颤，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了。
车门嘶嘶打开。女子下车后并没有走向站台，而是直接融入了站牌后的阴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鬼使神差地，白简行猛地站起身。“等一下！”他在车门关闭前冲了下去，冰凉的雨水瞬间打湿了他的衣衫。
公交车毫不留情地驶离，尾灯在雨幕中渐行渐远。白简行独自站在荒凉的站台上，四周只有雨声哗哗作响。站牌显示这里是清水桥站，但他从未听说过这个站名。
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他环顾四周，突然意识到一件事——刚才那个女子下车时，站台上的积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一阵寒意窜上脊背，他缓缓转身，看向女子消失的那片阴影。阴影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微微发着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