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他没有方向,没有目的,只求远离那声音,远离那火光。黑暗中的山林像一张巨兽的口,吞噬着他踉跄的身影。树枝抽打着他,石块绊着他,他摔倒了又爬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跑!
最终,他力竭地瘫倒在一处陡峭山坡的背风处,这里乱石嶙峋,形成了一片相对隐蔽的角落。他蜷缩在两块巨石的缝隙里,浑身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背包被他紧紧抱在怀里,那只铜铃此刻安静得像从未响过,但它冰冷的存在感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晰。
祭祀的声音已经听不到了,山林重归寂静,只有他粗重急促的喘息声。
夜,深得可怕。
13
寒冷和恐惧交织,啃噬着他的理智。他不敢睡,眼睛瞪得大大的,警惕地注视着周围的黑暗,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跳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月亮偶尔从云缝中露出惨淡的脸,将清冷的光投进石缝,照亮他惨白失神的脸。
就在他精神恍惚,几乎要被疲惫和绝望击垮时,一阵细微的、与祭祀铃声截然不同的声音,隐约飘了过来。
很轻,很碎。
像是……脚步声?
还有……拖拽着什么东西的摩擦声?
萧吉吉一个激灵,猛地清醒过来,心脏再次揪紧。他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从石缝中探出一点点视线,朝声音来源望去。
月光下,不远处的小径上,走过一队人影。
依旧是那些穿着靛蓝色土布衣裳的山民。他们排成一个稀疏的队伍,沉默地行走在夜色的山林里,动作僵硬而整齐,如同梦游。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交谈,只有脚步踩在落叶上的沙沙声。
而队伍中间的四个人,正吃力地抬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口棺材。
一口用粗糙木头钉成的棺材,没有上漆,露出木头原本的毛刺和纹理,在月光下泛着苍白的光。棺材看起来很新,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陈旧死气。
抬棺的人低着头,脚步沉重。棺材随着他们的行走,发出轻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送葬?
谁死了?为什么在深夜深山里送葬?
萧吉吉缩在石缝里,大气不敢出。这诡异的送葬队伍比白天的追逐更让他心底发毛。他看着那口棺材缓缓从前方经过,死亡的气息冰冷地弥漫开来。
就在队伍即将完全通过时,最后面一个抬着纸扎祭品的老妇人,似乎是因为年纪大了,脚步一个趔趄,落后了几步。
她停了下来,微微喘了口气,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
她的目光,不偏不倚,恰好扫过了萧吉吉藏身的石缝。
月光照亮了她布满深刻皱纹的脸,那双眼睛浑浊不堪,却带着一种冰冷的、非人的空洞。
萧吉吉吓得魂飞魄散,猛地缩回头,整个人紧紧贴在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她看到了吗?她一定看到了!
完了!他们发现他了!
时间一秒秒过去,外面却没有任何动静。没有脚步声靠近,没有呼喊声。只有那送葬队伍渐渐远去的、沙沙的脚步声和棺材的吱呀声,最终彻底消失在夜的寂静里。
仿佛刚才那一眼,只是他的错觉。
萧吉吉虚脱般地滑坐在地上,冷汗已经将衣服彻底浸透。他无法理解,那个老妇人明明可能看到了他,为什么没有任何反应?她就那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