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一声。
是从四面八方,从远处的山坳,从近处的林深不知处,从每一棵树的后面,同时响起了无数个铜铃的声音!
它们由远及近,层层叠叠,相互应和,交织成一张巨大无比、铺天盖地的罗网。
清脆,空洞,绵延不绝。
带着一种非人间的诡谲和冰冷,精准地将他包围在了这座荒坟的中央。
萧吉吉僵在原地,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7
那铃声不是从一个方向来的。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从树冠深处,从腐叶之下,从雾气尚未散尽的林间空地,甚至像是从地底,从头顶那片灰白的天空直接渗透下来。清脆,空洞,连绵不绝,彼此应和,织成一张巨大无比、无可逃脱的声之罗网,将萧吉吉死死按在这座荒坟之前。
他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冻住了,四肢冰冷僵硬,唯有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撞得耳膜嗡嗡作响。他想逃,可双腿如同浇筑在原地,动弹不得。每一寸皮肤都绷紧了,感受着那无处不在的、冰冷的召唤。
插在墓碑顶端的铜铃,在风中微微颤动,但它自身是哑的,沉默地接受着漫山遍野同类们的朝拜与呼唤。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只是一瞬,也许是永恒,那铺天盖地的铃声,又毫无征兆地,齐齐消失了。
就像它们出现时那样突兀。
山林重归死寂,只有风掠过树梢的单调呜咽。
绝对的静默,比之前的喧哗更加令人胆寒。
8
萧吉吉猛地喘了一口气,像是濒死的鱼终于被扔回水里,肺叶剧烈抽痛起来。恐惧并没有消失,反而转化成一种更具体的、冰锥般的寒意,顺着脊椎一路窜上天灵盖。
他连滚带爬地向后猛退,手脚并用,枯枝和碎石硌得生疼也全然不顾,眼睛死死盯着那座荒坟和坟上的铜铃,直到后背重重撞上一棵冷硬的树干才停下来。
冷汗浸透了内衣,紧贴在皮肤上,冰凉黏腻。
他为什么会睡在坟上?
铜铃是谁插上去的?
那铃声……到底是什么?
老板娘那张干瘦麻木的脸浮现在脑海里,还有她那句含糊的告诫:“听见别的响动……别应声。”
他当时为什么没有仔细问清楚?!这鬼地方,这鬼铃铛,到底藏着什么?!
巨大的后悔和更深的恐惧攫住了他。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离开这!立刻!马上!
萧吉吉挣扎着爬起来,强迫自己移开盯着荒坟的视线,踉跄着选了一个与墓碑所指相反的方向,发足狂奔。他顾不上辨别方向,只求离那座坟、离那诡异的铃声越远越好。
树木像鬼影般向后退去,地上的藤蔓几次险些将他绊倒。他跑得肺疼,喉咙里涌起血腥味,却不敢停下。
必须找到路,必须下山!
然而,这座山像是活了过来,并且对他充满了恶意。无论他如何奔跑,周围的景致都毫无变化,依旧是无穷无尽的树、藤蔓、厚厚的落叶和嶙峋的怪石。指南针的指针疯狂旋转,手机依旧是无信号的灰色图标。
他彻底迷失了。
疲惫和绝望如同湿冷的蛛网,一层层缠上来,拖慢他的脚步。太阳在树缝间移动,光线逐渐变得倾斜稀薄。
白天快要过去了。
夜晚的哀牢山……他不敢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