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块在天帝御案上待了九万年的老砚台。
见过他批阅奏章时打瞌睡，见过他对着镜子练习威严，也见过他把给王母的情诗错发给战报司的尴尬。
我以为我会永远这么沉默地看下去，直到他因为写秃了一支笔，迁怒于我，把我给砸了。
嘿，好家伙。
天帝了不起啊？老板就能随便砸员工啊？
碎成八瓣的我，被扫垃圾的小仙娥扔进了九霄云外的天河底。
机缘巧合，被个老实巴交的灶神捡了回去，拿糯米饭和香火气给我重新粘了起来，还让我修成了精。
能跑能跳，就是长得磕碜了点，像块黑炭成精。
不过没关系。
从今往后，我叫砚九。
以前你们在我身上磨墨，现在，轮到我来磨掉你们所有人的脸皮了。
天庭这潭死水，该我这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来搅个天翻地覆了。
复仇嘛，不一定非要打打杀杀。
釜底抽薪，公开处刑，让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尝尝社死的滋味，岂不是更有趣？
等着吧，我的前老板。
这天庭的规矩，今天，我说了算。
1
我在凌霄宝殿的御案上，趴了九万年。
我的本职工作，是一方砚台。不是什么名贵的玩意儿，就是块结实耐用的黑玉石，坑深，存墨，好用。天帝还是太子爷的时候，我就跟着他了。
可以说，我是看着他从一个愣头青，熬成今天这个三界主宰的。
他所有的秘密，我都门儿清。
比如他批奏章批到一半，会偷偷画小人儿，画的还是嫦娥。比如他跟王母吵架，会在奏章的背面写检讨，写了又划掉，反反复复能耗掉半池子墨。再比如，他那威严的胡子，其实是法术变的，每天早上都要花半个时辰精心打理角度。
我见过他最意气风发的样子，也见过他最狼狈不堪的德行。
我以为，我们之间多少有点香火情。毕竟，九万年，就算是一块石头，也该捂热了。
结果呢？
那天，也不知是哪个不开眼的下界妖王，递上来的降书写得文采飞扬，把他自己的奏章比得跟狗屎一样。天帝憋了一肚子火，手里的朱批狼毫“啪”一下，秃了。
墨点子，溅了他一手。
他愣了一下，眼神就跟刀子一样，往御案上扫。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
“废物！”
他骂了一声。
我当时没反应过来，他骂谁？骂笔？骂那妖王？还是骂他自己？
下一秒，一只包裹着金光的大手就伸了过来，一把攥住了我。那力道，要把我捏碎了。
我感觉自己被高高举起。
眼前最后看到的，是他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
然后，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和撞击在金砖地面上的剧痛。
“砰——”
我裂开了。
从中间，碎成了大小不一的七八块。我体内的墨汁，混着我九万年来积攒的一点点灵识，流了一地。
意识模糊之前，我听到他还在骂。
“一方破砚台，也敢脏了朕的手！”
然后，就是宫娥们战战兢兢的脚步声，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我的碎片被“哗啦啦”地扫进一个簸箕里，连同那些废掉的奏章和秃了毛的笔，一起被当成垃圾，倒进了九霄云外的天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