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红烛高烧，映得满堂喜庆，却也映得我脸上那片火辣辣的屈辱无所遁形。
我叫顾晚舟。曾经，这个名字也代表着诗书传家，清流门第。如今，却成了这富丽堂皇的厅堂里，最可笑的一个主角。
身上大红的喜服针脚细密，用料考究，是江宁府最好的绣娘连夜赶制的。可它穿在我身上，不像喜服，更像一件戏袍。而我，就是那个被强行推上台，扮演着“新郎官”的丑角。
“姑爷，吉时已到，该去前厅行礼拜堂了。”管家垂着眼，声音里听不出半分恭敬，只有程式化的催促。
我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那点哽涩，跟着他往外走。
丝竹声喧天，宾客的笑语嘈嘈切切。他们的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在我身上，窃窃私语声不高不低，刚好能飘进我耳朵里。
“这就是顾家那个小子？模样倒还算周正……”
“周正顶什么用？家底都败光了，要不是柳家小姐……啧啧。”
“听说啊，是柳小姐亲自点的名，就因为他侧脸瞧着，有几分像那位……”
“嘘！快别说了，人来了。”
像哪位？
我指尖蜷缩进掌心，指甲掐得生疼。那个名字，像根刺，早在今天之前，就已深深扎进我心里——林清远，柳如烟那位才华横溢、进京赶考的表哥，她求而不得的白月光。
正主在前厅。
柳如烟凤冠霞帔，站在堂前。盖头遮掩了她的面容，却遮不住她身姿的窈窕，以及……那一身几乎凝成实质的冰冷。
我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
司礼高唱：“一拜天地——”
我弯腰，视线掠过她紧绷的指尖，那上面涂着鲜红的蔻丹，像血，也像今夜燃烧的红烛。
“二拜高堂——”
柳家二老端坐上位，面色复杂。柳夫人眼底甚至带着一丝怜悯，而柳老爷，更多是审视，像在看一件买回来的货物。
“夫妻对拜——”
我转向她，深深揖下去。她却只是微微倾身，带着一种近乎敷衍的怠慢。隔着盖头，我仿佛能感受到她投向我这边时，那空洞又漠然的眼神。
礼成。
送入洞房。
新房里安静得可怕，只有龙凤红烛燃烧时偶尔爆开的噼啪声。
我站着，她坐着。
时间一点点流逝，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她动了。
素手抬起，没有丝毫迟疑，猛地将那张绣着鸳鸯戏水的盖头掀开，扔在一旁。
烛光下，她容颜明媚，眉眼精致得像画。可那双看向我的眼睛，却冷得像腊月的冰湖，没有丝毫新嫁娘该有的羞怯或喜悦。
她上下打量我，目光锐利得像刀，一寸寸刮过我的侧脸，最终定格在我眼睛上。
“顾晚舟。”她开口，声音清脆，却字字冰凉，“知道为什么选你吗？”
我沉默着。
她也不需要我的回答，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因为你侧脸的轮廓，有三分像他。”
虽然早有预料，亲耳听到时，心口还是像被狠狠捶了一下，闷疼。
“安分守己，做好你的本分。”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身上馥郁的香气袭来，却让我感到窒息，“扮演好你的角色，柳家不会短了你吃穿用度。但别忘了，”她顿了顿，语气加重，带着清晰的警告，“你只是他的影子，永远都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