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汉森已经老了,皱纹深刻,但眼神依旧温和而坚定。他摸了摸奥拉的头,“孩子,那是他们选择的道路。而我们,选择了坚守。大地孕育了我们,也会庇护我们。”
奥拉似懂非懂。对她而言,“天空”是教科书上需要警惕的辐射源,而“地下”才是安全、温暖的家。她更喜欢在垂直农场的菌圃里,看着发光真菌在调控下生长,那是她的“星空”。
乔汉森走在“深磐”的中央广场,这里被称为“聚集地”。人们的面容大多平静,但长期缺乏自然光照,让他们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公共屏幕上滚动着资源配给信息、社区活动通知,以及地磁强度和辐射水平的实时监测数据——后者是所有人生活中悬着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艺术在这里空前繁荣。岩壁上刻满了壁画,讲述着地球的历史、大撤离的悲壮,以及对未来重返地表的憧憬。音乐家在利用废弃管道和岩石制作的乐器上,演奏着空灵而略带哀伤的音乐。哲学小组每天都在激烈辩论,关于文明、人性,以及在极端环境下社会的形态。
但危机也如影随形。
“乔汉森博士,B-7农业层的授粉效率又下降了5%。虽然我们有人工手段,但作物的多样性正在缓慢丧失。”农业主管的报告带着忧虑。 “地热井3号的输出压力不稳定,工程师怀疑深层岩体出现了新的裂隙。”能源部门的通报紧随其后。
最可怕的,是“幽闭狂躁症”的偶尔爆发。一些人无法承受永远置身地底的现实,精神崩溃,他们疯狂地冲击通往地表的封锁门,哭喊着要看看“真正的天空”,哪怕那意味着辐射死亡。
乔汉森耐心地处理着一切,他用集体的力量、共同的目标感来维系着社会的稳定。但私下里,面对他的老友兼副手,他会流露出疲惫。
“我们在创造一个罐子里的文明,朋友。”他望着穹顶的人造光,声音低沉,“我们保存了知识,保存了艺术,甚至保存了‘人性’的温情。但我们失去了……随机性,失去了风雨,失去了真正的四季。我不知道,一个被精心设计、隔绝了所有残酷也隔绝了所有偶然的文明,最终会走向何方。”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低沉的轰鸣从脚下传来,整个“深磐”都在微微震动!岩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警报!深度4.7公里处发生构造活动!非预测模型范围!” “核心支撑结构应力激增!C区生活层报告出现裂缝!”
乔汉森瞬间挺直了身躯,眼中的疲惫被决绝取代。“启动紧急预案!所有居民按预定路线向加固避难所转移!工程队,带上传感器和加固材料,跟我去C区!”
在晃动中,他看到了奥拉,小女孩被母亲紧紧抱着,脸上有恐惧,但更多的是对这个她所知的唯一世界的信赖。乔汉森对她点了点头,然后转身,逆着疏散的人流,走向危险的深处。
牺牲与守护,在这里不是冰冷的数据和条例,而是每一次面对危机时,毫不犹豫伸出的手和挺直的脊梁。
(第四章结束)
第五章:深渊回响
地点A:方舟舰队,穿越小行星带边缘 时间:危机确认后第19年
希望号的舰桥,气氛凝重如铁。
“领航员,报告情况。”马斯克·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多年的深空航行,即使有休眠轮换,也在他身上刻下了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