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笠原……小笠原班长！”吴水根的牙齿止不住地咯咯打颤，“我……我腿抽筋了，没……没什么……”
小笠原中尉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眼神变得冰冷。他伸出另一只手，粗暴地扯开吴水根的衣襟，从里面搜出了那把勃朗宁手枪。冰冷的枪身被他随意地抛在地上，溅起一片泥水：“吴桑，刚才在街对面，张国震对你说的那些话，我都听见了。他说，‘水根，等会儿机灵点儿，看准机会就动手’；他还说，‘事成之后，四宝叔会重重有赏’。可是现在，你却一个人偷偷躲在这里，连枪都丢了。”小笠原的皮靴尖毫不客气地碾过地上的手枪，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吴桑，告诉我，你刚才到底跑到哪里去了？你是不是……去给你的叔叔通风报信了？”
吴水根只觉得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他想起那天晚上在小笠原中尉这里，自己是如何信誓旦旦地说“吴四宝那伙人胆大包天，竟敢在日本人眼皮子底下动他们的金砖，简直是自寻死路”，又是如何详细描述了张国震这几天频繁调派人手、打探路线、准备行动的种种细节。当时，小笠原中尉一边慢条斯理地往烟斗里填着烟丝，一边平静地对他说：“吴桑，你的这些情报，我会仔细核实的。如果你敢耍花样，皇军的宪兵队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跟我走。”小笠原中尉猛地抓住吴水根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将他往巷子外拖拽。冰冷的雨水顺着吴水根的发梢滴进眼睛里，一阵刺痛。他听见远处传来了日语的吆喝声和杂乱的脚步声，是日本宪兵赶过来了。小笠原中尉拽着他，迅速拐进一条僻静的弄堂，推开一扇虚掩的朱漆大门。门内，温暖干燥的空气夹杂着一股淡淡的线香味道扑面而来。“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壶里有热茶，旁边的架子上有饼干。”小笠原中尉微笑着对吴水根说。
一个半小时以后，在日本驻上海特高课二楼情报组办公室的写字台上，一盏古朴的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墙上悬挂的“武运长久”的匾额映照得一片血红。
“坐。”小笠原中尉指了指办公桌前的一把椅子，然后转身去倒茶。吴水根瘫坐在椅子上，浑身控制不住地发起抖来。他看见小笠原中尉从一个上锁的抽屉里取出了一份文件，正是三天前他签下的那份“汪伪特工总部外围暗探”聘书。此刻，小笠原中尉将那份文件往桌面上一摔，用指关节重重敲了敲：“吴桑，现在，你告诉我，你这条命，究竟是要留给你的叔叔吴四宝，还是想为皇军效力，换取一条生路？”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雨点疯狂地抽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吴水根的目光落在聘书上鲜红的印章上，脑海中突然闪过上个月，他替吴四宝去极司菲尔路76号总部给李士群送一份赌资清单。
